赵凌成坐到了凳子上,说:“看来虽然国别不同,但你……”
云雀就是传说中的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了。
明明上一秒还那么诚恳,甚至没有唤气,一声尖锐而高亢的救命已然喊出。
只不过在她喊到一半时就被赵凌成捂了嘴。
紧接着屋子里响起野猫的叫声和痛苦的呻吟声,以及云雀因为挣扎而导致椅子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直到最后叮咛一声,一枚牙齿落在托盘中。
以为云雀会乖乖听话,配合审讯?
但其实当听到外面有人,她会立刻叫喊。
而那野猫的声音其实是一台录音机发出来的。
赵凌成摘掉蘸血的手套啪嗒一下,猫叫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云雀刚才以为有人来,想要呼救的。
可不但嘴巴被捂,牙还被拔掉了一颗。
她的呼救声,也被一阵野猫的凄叫声所掩盖了。
至此她可算哭了,她泪如雨下:“我,我的儿子……”
赵凌成寒声说:“我说过的,只有速死和折磨,但你偏不老实。”
其实直到此刻之前,云雀都以为赵凌成所说的,给李怀才上过刑只是在吓唬她。
她以为她儿子是祁嘉礼弄死的,所以才会暗中整他。
因为在她记忆中,赵勇是个光明磊落,甚至连敌方的妇孺都不伤害的正人君子。
但这赵凌成怎么回事,性格怎么跟他妈一样霸道又狠毒的?
云雀痛到浑身发抖,但生生吞掉所有的血,又说:“我可以给你想要的答案,但你必须放我生路,林蕴也会希望你那么做,如果你不,我也会把答案带进坟墓。”
再说:“唐天佑可以是你弟弟,也可以不是,全在于我如何说。”
随着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唐天佑回来了。
赵凌成暂停跟云雀斗法,问:“外面怎么回事,需不需要转移阵地?”
唐天佑说:“据民兵说,是那个乡下妇女又回来了,正好碰上咱的民兵,问他们间谍送到哪里去了,自己要不要报公安,民兵让她赶紧回家去,她就又走掉了。”
再问:“要转移的话,上哪儿?”
他不知道,但云雀却知道,她抢着说:“通76号的通道已经堵死了。”
赵凌成低头看她:“不但没有,而且是顺水流,你还在那儿藏了硫酸,不是吗?”
她刚准备在地下室杀掉阿花,再顺水流拖到76号去毁尸。
她会用硫酸烧掉阿花所有的特征。
等到阿花的尸体再见天日时,就会烂到无法辩认。
而如此恶毒一个特务,她真就能对林蕴那么个异族人无条件的好?
赵凌成对唐天佑说:“去告诉民兵们,找一个跟着那个妇女,如果她乖乖回乡下就算了,但如果她去公安局报案,记得赶紧通知,到时候咱们再转移。”
唐天佑答应一声,又出去了。
云雀适时哀求:“赵凌成,为了我你没必要铤而走险,报案吧,报公安。”
话说,那四个民兵是林衍专门挑的,最机灵的西北人。
但他们最大的优点是老实,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地下发生的事,可他们也不会多问。
而在华夏大地上,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就是女性的力量。
但其实大多数女性的胆识不输男性,就好比刚才那个中年妇女,差点被云雀杀掉,一般来说她应该被吓到早就跑回家了,可她居然还敢返回,问要不要报公安。
赵凌成会报公安的,但得是在把他所有的疑惑全解开之后。
而且云雀如果活着进了监狱,那于别的犯人来说,也将是个噩耗。
因为她和黄蝶,柳燕不一样,她随时能杀人再易容,逃出监狱也轻而易举。
甚至于,鉴于申城公安的松懈,说不定在看守所她就能跑掉。
到时候她再杀个人毁具尸体,就又金蝉脱壳了。
赵凌成没有回答她的请求,只是默默的拿起了老虎钳。
云雀怕吃苦头,也一秒乖巧,闭上了嘴巴。
唐天佑又回来了,但觉得不对,他看托盘,语带惊讶:“你给她上刑啦?”
他不知道差一点云雀就在民兵来时捅出乱子,情绪也还停留在刚才:“她是好人呀!”
云雀也只重复一点:“唐天佑的身世之谜只有我知道,但我要活着。”
唐天佑倒也大义不乱:“对不起,但我必须杀了你。”
云雀只看赵凌成:“我会给你你想要的答案,我也会立刻离开申城,东北或者西北都行,我去最偏远的农村,嫁个本地人,我是聪明人,我会照做的。”
哀求完了又是威胁:“阿佑的身世只有我知道答案,你也不想我把它带进坟墓吧?”
她可以把唐天佑说成赵勇的儿子,但前提是赵凌成放了她。
要不然她就咬紧牙关,坚持唐天佑是唐明的种。
唐天佑于背后轻拍赵凌成,眨眼:要不先哄着,完了悄悄干掉她?
云雀从他的眼神就看出他的心思了,哀求:“阿佑,我可是你妈妈的朋友呀。”
唐天佑犹豫了,纠结了,居然说:“对不起,但我们……”也没办法。
云雀泪雨涟涟再看赵凌成:“我救过你母亲很多次,如果你爱她,就不能杀我。”
话说,在她记忆中,赵勇就是个粗糙的,黢黑的西北男人。
他身材高大面貌朗朗,笑的时候有点傻气。
唐天佑的性格其实就跟赵勇很像,重情义,但是没有那么深的心机。
赵凌成满身上下也就胡子像爸,因为他虽然刮的很干净,但是胡茬特别粗。
他是掌握云雀生死的那个人。
但她必须说服他,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政策总会变,她也总能回家。
他又重新坐回了凳子上,手里还拿着那把老虎钳。
对了,直到此刻云雀才发现,他的裤子是油布的,鞋子是胶鞋,简直细节控。
他没有恐吓威胁,也没有逼问,有理有据,是逐条反驳。
他抬一根手指:“你说林蕴没用了,说唐明想杀她,你是在撒谎。”
再说:“军统申城站最核心的力量就是别动队,而且他们大多出身申城名门,也爱金钱,但更爱国,是真正想救国的人,因为林衍的叛变他们本来就心思浮躁,如果林蕴死,他们会造反的!”
云雀吞了口唾沫,也打了个哆嗦,她没想到赵凌成居然那么了解当时的情形。
赵凌成再抬第二根手指,好吧,他的手就像他爸,又粗又大。
他再说:“你知道林蕴暗杀唐明的儿子却不声张,也不是因为你心地善良,而是因为当时军统只让你负责杀害地下党的工作,别的工作不让你参与,可是你希望参与,也只有你参与了,才能获得战场上的情报,你只是在放任他们自相残杀,他们内斗的越厉害,对你们日方的战局会更有利,因为你能直接获取国军战场上的一切调兵情报。”
说白了,军统内部斗的越欢,越会倚仗云雀这个外人。
而在她看来,不仅地下党是狼,国党其实也是,她拿着薪水,挑唆他们内斗。
云雀低头掩饰慌乱,因为她意识到了,赵凌成是她蛊惑不了的。
拿虎头钳迫使她抬头,赵凌成再说:“林蕴生孩子的医院就在我党申城联络站的旁边,她当然就是在等一个人,那件事应该是秘密进行的,但不知怎么,你和唐明提前知道,你们怕她生完孩子就会离开,所以你们绑架了奶妈,搞走了医生。”
云雀想低头,但被老虎钳怼着下巴,低不下去。
油灯在跳跃,她的眼睛也在闪烁,唐天佑也听的入神。
赵凌成再说:“虽然我不知道,但据理推测,林蕴在等赵勇,而你既然能唆使人连医院里最后一支盘尼西林都搬空,自然知道该怎么跟赵勇接头。”
沉默片刻他又说:“你模仿林蕴的声音,告诉赵勇自己骗了她,她怀的孩子是唐明的,让他赶紧离开,如果不是怕惊动到林蕴,你甚至想杀了赵勇的,对不对?”
唐天佑倒抽一口冷气,心说对啊,一个那么擅长模仿的女人,她能不模仿林蕴?
甚至于后来别动队的人找林蕴时,她给林蕴毒品吸,然后再假冒她了吧。
不然一帮有知识有身手的国人,怎么会听她一个外族人的?
唐天佑当时就在申城,在母亲身边,他意识到了,他父亲不是爱林蕴,而是要借她来稳定军心。
赵凌成再轻嘘一口气:“当时的申城是座孤岛,林蕴一个孕妇很难离开,她知道孩子是赵勇的,约好了对方来接她,可他没有来,大概还写了比较伤人的信,而唐明为保申城站不乱,一力认下了儿子,而且表面疼爱有加,林蕴因为需要毒品而离不开,可她也知道,唐明所谓的疼爱都是假的,除非,让他只有一个儿子!”
这些全是他基于云雀刚才的口供而推测出来的,只是抹掉了她所谓的朋友情。
这也是最合理的解释,因为四十年代的申城没有爱情,友情和亲情,只有权力和金钱,以及相互算计。
刚刚被云雀说服的唐天佑此刻又被赵凌成说服了,还没看到证据,但他直觉这才是真相。
他也突然想起来,唐明还曾说过,林蕴不过是别人嫌脏,不要的烂表子,也就他们父子当个宝贝。
所以云雀和唐明从中作梗,让林蕴以为赵勇嫌她脏,嫌她烂而不要她了吧。
那是个普通的小情小爱不足为道的年代,因为战乱和动荡,人们只关注生死存亡。
可那么强悍的林蕴,却是被爱情击倒,被亲情击碎的。
唐天佑愤怒了,他捏的拳头咯咯响,而他一拳头就能打的云雀去见她太奶。
她当然要求饶,要否认:“阿佑,不是那样的。”
飞快的转着脑子,她又说:“我们有证据的,血型证据,能证明你是唐明的孩子。”
唐天佑一秒收手,但撕她的衣领:“证据呢,在哪儿?”
云雀眼珠子转的咕噜咕噜的,上瞥又下瞥,但就是不肯说话。
唐天佑急了:“快说,到底在哪儿。”
赵凌成秒悟,先说:“东西在你家,但应该还有我母亲写给我父亲的信,也在!”
再盯着云雀,一字一顿:“她在信里肯定讲过,说唐天佑是赵勇的孩子,所以你才不敢继续讲下去。”
云雀给唐明和唐天佑做过血型鉴定,那东西还在林蕴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