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从没想过,现在也依然想不通。
老实巴交的赵勇,是怎么能培养出赵凌成的。
他阴毒刻薄,残忍,跟林蕴一模一样。
她再斜瞥一眼,竖着耳朵听着外面,老老实实的回答着问题。
但只要有公安或红小兵经过,她就会扯破喉咙喊叫,并把他们吸引过来。
云雀自认不比林蕴差,为了大和民族她也可以牺牲。
可她不要这样窝囊的死去,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家,活着回到她的故乡去!
只愿唐天佑那个蠢货出去后闹大点,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
但其实唐天佑也知道,凡事得走程序。
所以他出来之后回了招待所,此刻正在给自己戴镣铐。
民兵们还没回来,房间里只有陈棉棉,正在劝他:“不行,只能明天一早去。”
唐天佑戴好脚镣站起来:“我就要今晚去,办法你来想。”
他只含糊提了几句,陈棉棉也只是大概知道,赵凌成现在和云雀在一起。
人在哪里,会不会失手搞出人命,云雀配不配合她都不知道。
她也不会多问,隔墙有耳,万一被人听到就麻烦了。
而且已经夜里九点多了,公安局都下班了,哪会理会唐天佑的无理取闹?
陈棉棉担心赵凌成,就问唐天佑:“需不需要我去看看?”
唐天佑只哭不说话,妞妞却说:“妈妈,爸爸一定,有办法的喔。”
再捧起招待所经理送她的小玩具:“送叔叔啦,妈妈,哄哄他吧!”
孩子说话凭直觉,但她说得也对。
不管赵凌成到底在干嘛,以他的心机和缜密,就不需要陈棉棉出手帮忙。
她要跑去找他,说不定反而要惹出乱子。
毕竟以他的性格,如果不是有把握,就不会放唐天佑回来的。
就听妞妞的,陈棉棉耐着性子帮孩子哄叔叔,盘问了好一会儿,终于明白原因了。
曾经云雀做的血型鉴定书,和林蕴写的信,他们得拿到手。
赵凌成放这家伙回来,其实是把拿信的任务交给了陈棉棉,她得去拿信。
林蕴故居据说是从解放就从内部封死的,陈设应该没变过,但机密文件会在哪?
这个唐天佑倒知道:“应该在我妈妈卧室的保险柜里。”
陈棉棉拿出张纸来:“把保险柜和它的密码锁的样子都画出来,画大一点。”
唐天佑提笔就画,他爱好美术,几笔把个保险柜勾勒的栩栩如生,并指妞妞:“它的高度应该就跟她差不多,是德国进口的,纯钢材质,永远不会生锈。”
陈棉棉追问:“密码是多少呢,把它写下来。”
说起这个唐天佑摇头了:“总共九位数,之前是我和赵凌成的生日,但她临走前改掉了,大撤退之前我爸曾经反复试过,包括赵勇的生日,但都不对。”
东西必然在保险箱里,可就连唐明都猜不到密码,那会是多少?
陈棉棉也没见过老式保险箱,不会开。
思索片刻,她对唐天估说:“你教教赵望舒吧,教她该怎么开启它。”
唐天佑一愣:“为什么?”
陈棉棉也很无奈,解释说:“申城公安认为,除非你在国际社会公开谴责国党和唐明,并宣誓加入共党,否则你就无权拿走任何东西,你要吗?”
唐天佑几乎是下意识的摇头拒绝:“不要!”
但抱起妞妞,他又问:“你打算让她去偷保险箱,她行吗?”
哪怕他已经意识到,唐明是在被林蕴杀掉几个儿子后,要故意养歪他。
可他心里还是舍不下父亲,可他明天就想看到信,他自己不行,就让妞妞去偷?
她个小婴儿,就算能记得住密码,能打得开保险箱?
唐天佑在问,但陈棉棉站在窗边苦思冥想着密码,并没有回答他。
她敬仰并敬佩所有为解放而做出过贡献的人,但林蕴设的密码会是多少?
唐天佑苦思冥想了片刻,突然把妞妞怼到床上:“我去问赵凌成。”
妞妞又说:“爸爸一定有办法。”
陈棉棉一直站在窗边的,此时回头:“站住!”
又说:“来红小兵了,大晚上的你这个样子出去,不是找打吗?”
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刚斗完右派的红小兵们一人一台自行车,疾驰在路上。
半大孩子们有着使不完的精力,边骑车边唱歌,唱的是《东方红》。
而且随着唰的一声,一台自行车停下,别的也全停了下来。
大晚上的还挺慎人的,因为所有红小兵齐齐抬头,看着招待所的窗户。
人们都怕红小兵,所以哐啷哐啷的都在关窗户。
但陈棉棉反其道而行,故意把玻璃窗打大,探身子出去。
她还说:“狼都没有猎过就好意思称小将,一群城巴佬,简直搞笑。”
申城大,红小兵也多,这一帮全是高层小将,几十号人呢。
打头的正是邹衍,他也知道明天唐天佑就要去他家的故居,陈棉棉也会陪着,恰好经过嘛,他就在想,自己应该怎么收拾她一顿,让她乖乖送他俩颗狼牙。
结果被对方一语戳中心思,他故作听不见,还高举手打拍子,唱说:“唱支山歌给党听,一二三,开唱!”
一帮孩子胸前挂着书包,脚蹬自行车唱着红歌,哗啦啦的又全跑掉了。
唐天佑折回来,暂时不敢去找赵凌成,继续思索那个密码。
妞妞困了,拿额头抵着妈妈,陈棉棉也就带她去睡觉了,躺在床上拍着孩子,她也在想,自己有没有可能猜到那个密码,也想了很多,打算明天让妞妞去试。
但第二天一早六点就有人砰砰砰敲门,陈棉棉也是一秒坐起。
是唐天佑,递给她一张纸:“223553532,他说这就是密码,可我完全看不懂。”
赵凌成昨晚一直跟云雀在一起,但估计他的傻弟弟不知道密码,于是递了密码来。
但这个数字为什么会是密码,总有原因吧,他的理由是什么?
妞妞也醒来了,溜下床自己找牙杯,挤牙膏刷牙。
陈棉棉再问唐天佑:“你有没有想到的密码,加以一起让望舒来试。”
唐天佑摇头:“我能想到的,我爸应该全试过了。”
又催促说:“我已经收拾好了,所有民兵也回来了,快走吧。”
陈棉棉自己可以不吃早餐,妞妞当然不行。
不过招待所有供应的馒头,就是面很差,粘牙齿,还加了糖精,一股工业味道。
给妞妞拿了个馒头,由民兵押着唐天佑出门,陈棉棉跟在一边。
她知道赵凌成人在教堂,经过时瞟了一眼,看唐天佑:他一个人,没问题吧?
唐天佑对大哥虽然不屑,但也迷之自信,竖大拇指:他搞得定。
不过隔着几十米的地下,此刻发生的事情有点蹊跷,因为赵凌成居然解开了捆绑云雀的绳索,并递给她一盒饼干说:“吃了它,你会死的不那么痛苦!”
云雀接了过去,深深点头并说:“真正害死林蕴的不是我,而是你那些愚蠢的,贪婪的同胞们,我可以死,但是他们,诸如唐明,你永远都杀不了他,不是吗?”
赵凌成指饼干,说:“不,我会的。”
再说:“快吃。”
云雀从盒子里拿出一片饼干来,双手捧着,哭着低下了头。
但猛然间她抬头,唰的一把饼干渣子扬向赵凌成,夺门而出,冲进了下水道。
赵凌成默默站了片刻,吹熄油灯关上门,提着榔头也进了下水道。
……
唐天佑家的那条街早就改名了,但建筑物和街道的变化并不大。
让他惊讶的是,他家对面曾经属于各个高官富商的家全挤满了住户。
而他家的门房则变成了派出所,归公安使用了。
曾经的他家有个不小的院子,但现在全变成了马路,只剩那栋小楼,而且所有的窗户全部是用红砖垒砌封死的,门也被砖封了一大半,另一半被用木头封了起来。
申城把它守的那么紧,是因为公安一直在等它的主人唐明回来认罪伏法。
唐天佑来的太早,公安局都还没上班呢,倒是附近的居民们全在楼上好奇围观。
终于公安们来上班了,早餐都还没吃,就得张罗着赶紧搞戒严。
正戒严着,随着一阵叮咛咛的自行车声,一帮头发像鸡窝,眼睛里还糊着眼屎的小将们骑着自行车也赶来了,一个个猴在自行车上,打量唐天佑:“哇,乡……”
但凡不是本地人,申城人都喊他们叫乡巴佬。
但唐天佑他们喊不出来,因为他虽然穿着囚服,但是浑身上下透着洋气。
而且两颗狼牙挂曾风脖子上只是新鲜,没有美感。
唐天佑那两颗是纯白色,蓝色囚服,生铁的镣拷再加狼牙。
有个小将就悄悄对邹衍说:“听说在老美西部,牛仔们花一千美金都要买它。”
另一个说:“听说在咱西北,一头肥羊都不换。”
其实消息全是陈棉棉零零散散向外抛的,也将随着唐天佑的展示完美闭环。
就不说邹衍喜欢的要死,急的抓耳挠腮,恨不能自己赶紧挂两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