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棉棉说:“应该住在五七干校。”
再说:“您应该明白的,他要走仕途,当然就要住进干部的大本营,跟干部们打成一片。”
严老总也是干部。
但他就跟魏摧云一样,是不可能高升的。
因为他一丁点政治觉悟没有不说,既不会巴结上级,也不会搞面子工程。
如果不是陈棉棉讲解,他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秦小北要特意住进五七干校。
既事情对西北的发展有利,事不宜迟,他这就去跑腿,约见秦小北了。
第二天是中秋节,赵军腿不方便,就不出门了,由林衍开车,陈棉棉带着妞妞,要去品尝葡萄园里的第一茬葡萄了。
有苗不愁长,再加上水源充足,不过一年时间,葡萄树已经成林了。
但第一年嘛,挂果的树并不多。
只是偶尔一颗树上有一串或者几串葡萄。
俞老已经调走了,现在负责管理的是江老。
等到妞妞下车,他牵着她的手进了葡萄棚。
领她到一串葡萄前,他笑着说:“摘一颗尝尝吧,看看它到底是什么味道。”
陈棉棉随手摘了一颗丢嘴里,一嚼,皱眉头了:“怎么还是有点酸。”
林衍也摘了一颗,尝了尝说:“确实酸。”
妞妞见葡萄串旁还有个卡片,念说:“0001号,56颗,爷爷,葡萄还有编喔。”
为防社员或者右派们偷吃葡萄,江老给每一串都编了号码,他自己也就吃过两三颗,还是为了品尝酸甜度和成熟度。
也直到妞妞摘了一颗,他才又摘了一颗放嘴里,并说:“其实这才是葡萄最好的口感。”
又解释说:“长相思这个品种要在别的地方,酸味会远超甜味,也就在咱们戈壁滩,因为光照够充足,甜味会略胜于酸味,而用它酿造白兰地,口感绝对会是最棒的。”
据说葡萄太甜,酿酒的时候就会不稳定。
反而,它的酸味能让酒在发酵时更稳定,酿出来的酒口感和风味也会更好。
所以这个品种是祁嘉礼专门挑出来的。
规模化种植,也是为了酿酒。
今年葡萄结的不多,就由陈棉棉做主了。
其中三分之一得送到三个基地,另有三分之一送到供销社,发到各个公社让社员们吃。
最后一部分直接送到钢厂分给职工们,因为钢厂职工为了挖葡萄渠,是挥洒过汗水的。
陈棉棉这样规划,但还得问问江老的意见,他觉得这样分配可不可行。
不过江老就不说提意见了,他对陈棉棉甚至有种巴结的心态。
因为唯一能帮他翻案的人只有祁嘉礼。
祁嘉礼对他也只有一个要求。
那就是,要他全力支持陈棉棉的工作。
他笑着说:“陈主任,您是一把手,葡萄怎么分配您说了算,您怎么分配,我就怎么干。”
这几年革命形势不严竣,右派胆子也大了。
那不,妞妞迈着轻跃的步伐,正蹦蹦跳跳往前走着,却听江老喊:“赵望舒。”
等妞妞止步,他又说:“揭开脚边的麦草看看,下面有什么。”
地上有一堆麦草,妞妞揭起来一看,笑了:“爷爷,这个我认识,唔,是老汉瓜。”
孩子想了想,起来继续再往前跑,再揭麦杆一看,又说:“哇,还有哈蜜瓜。”
却原来,葡萄架下面还种着好多瓜呢。
江老提着个编织袋的,挑了几个最大,最圆的瓜装进袋子,交给林衍说:“把这些瓜带回去,给赵老军长吃,他最喜欢吃瓜的。”
又说:“咱们是私下悄悄种的,也就种了几颗,大家解个馋,你们可千万别搞告发。”
陈棉棉却说:“只种瓜也太单调了点吧,要不咱们再种些果树吧,像石榴,苹果,杏子和核桃,还有梨,巴达木,应该都可以种吧?”
其实乱种果树也算违反计划经济。
但华夏人骨子里的种植欲,对于种植和栽培,人们都有着天然的爱好。
江老一听就明白,陈棉棉非但不会告发,而且还会鼓励他们多种植。
他一路小跑,勾手说:“你们来看,我们今年栽培了好多李广杏的苗子,长得可好了。”
所以其实,他们已经把树苗给种上了吧?
妞妞不懂种植嘛,就问:“江爷爷,我明年就可以吃到咱们自己的杏子了吗?”
江老叹气,竖一根手指说:“种植可不容易,想吃到葡萄园里的杏子,最少还得十年呢。”
西北的各种果子都格外甜蜜,但是也特别难种植,苹果和梨要等八年,杏子是十年。
最夸张的是核桃,要十八年才会挂果。
所以在西北,一颗果树尤为珍贵。
妞妞还无法理解十年的漫长,得到了好多瓜,尤其是她喜欢吃的老汉瓜,满载而归,开开心心的回家了。
同一时间,因为中秋放假,她爸爸乘坐着汽车,带着单位发的福利也刚刚到泉城。
路过钢厂,见马路上没人,司机一脚油门就往过冲,但赵凌成却说:“停车。”
司机刚一脚刹停,他又说:“进钢厂。”
司机不明就里,但也一把方向盘进了钢厂。
赵凌成一直看着前面一辆崭新的吉普车,因为它是最新款,而且是难得的首都牌照。
他也以为曾风会死在外面的。
但是到了钢厂总指挥中心的楼下,他就看到曾风跳下车,打开了一边的车门。
紧接着秦小北下车了。
显然他的腰还不怎么好,走路的时候还得柱根拐杖。
秦小北才下车,严老总跑步上前,并笑呵呵的,恭迎进他的办公室去了。
曾风也看到赵凌成了,远远在招手,但赵凌成只给他个白眼,就吩咐司机调头了。
而他回到家时,妞妞和她妈妈,舅爷爷已经从葡萄园回来了,正在吃老汉瓜。
老汉瓜,顾名思义,给掉光了牙的老人吃的,它虽然甜,但太绵软,赵凌成不爱吃。
进门,放下东西进洗手间,仔仔细细把手和脸洗得干干净净,正好陈棉棉进卧室,他也跟着进去,就把门给关上了。
他还不知道陈棉棉已经跟秦小北交锋过一次的事,先把自己在钢厂见了秦小北的事讲了一遍,立刻又说:“他是为了你而来的。”
再说:“他是为了整你而来的。”
像陈棉棉这种人才,彻底把她整趴下没有意义,因为她的能力是不可复制的。
秦小北老妈虽然恨她,但是想收服她。
不过天龙人们想收服谁,那必然是要扒掉人一层皮的,要不然,怕人不肯给他们卖命。
卡林蕴的平反,特地派儿子来整人,看得出来,秦小北老妈对陈棉棉很是器重。
赵凌成想的也比较极端,他说:“还是找魏摧云吧,以我看,上回他还是下手太软了,这次下手狠点,最好让秦小北永远躺着才好。”
陈棉棉很喜欢吃老汉瓜,不但甜,还一抿就化,缺点是汁水太多,要边吃边吸溜。
她吃完瓜,掏手帕擦着手,却问:“秦小北真的去钢厂了?”
赵凌成语气里不无揶揄:“对了,你自认最忠诚的手下曾风也在,在给秦小北当狗腿子。”
曾风还真是陈棉棉最忠诚的手下。
秦小北当然是在利用他,而且人家那种身份要利用曾风,他甚至都不敢反抗。
但曾风那么滑头的人,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给秦小北当马前卒?
而且虽然一年不见,但他俩默契还在,昨天他俩也是联合起来唱双簧,给秦小北做局。
既然秦小北今天亲自登门找严老总,也就意味着局是成功的,他也已经成功上钩了。
陈棉棉擦干净了手,时不待人,得赶紧干活了,她还要给赵凌成派任务。
丢给他笔记本,她说:“快帮我算算,盖这么几栋楼,再修一条300公里的路,总共需要多少水泥和沙子,钢筋,快把它算出来。”
赵凌成盯着笔记本,半晌才说:“你想让秦小北帮你盖楼,再帮你修路吧,但是……”
陈棉棉打断了他,只说:“不要叽叽歪歪了,赶紧干,要不然我就交给曾风,让他干。”
再回眸一笑,又说:“以后不许你再骂曾风,我还得多谢谢他呢,如果不是他带着秦小北来,我的大字报,很难打到太空去的。”
……
秦小北可是首都第一的天龙人。
但既然来了西北,他也得帮陈棉棉攒政绩。
当然,如果他不出意外,陈棉棉这桩生意就赔本了,农垦计划也会变成秦小北的政绩。
但寸的是,顶多一两年秦小北就会死。
那么现在,通过他的背景和能量,把农垦计划的前期基础打起来就特别重要了。
陈棉棉怕他万一死得太快,还想搞快点了。
因为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赵凌成又懵了片刻,好吧,终于反应过来了,曾风那家伙不但没反水,而且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是深入敌后,在帮陈棉棉搞反间计,帮她哄骗秦小北。
秦小北是想来整人的,但是被曾风和陈棉棉一忽悠,也就加入建设大西北的行列了。
赵凌成再看媳妇,好吧,他依然只有佩服。
哪怕红二代到了大西北,也能被她变成生产队的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