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 转眼已经是1973年。
陈棉棉又过了一个三十岁,今年已经32了。
虽然她已经多活过一辈子,而且上辈子活到三十大几,人生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但哪有人不喜欢年轻, 喜欢自己变老的呢?
还好妞妞身体健康, 也永远成绩优异。
以及, 陈棉棉又升官了。
李部长没在职位问题上画大饼, 去年就给了她七级干部,待遇也随之提高。
到了将来人们不怎么关注职级,所以陈棉棉原来也不理解啥叫个七级干部。
但现在她当然了解了, 因为她现在是河西地区级别最大, 但也最年轻的国家干部。
而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单位是中央直属,在地方,她甚至能当副省长。
也就是说西北五省的副省长, 工资待遇和政治地位, 就和她是一样的。
她也终于淘汰掉了那辆破嘎斯, 现在有了一辆专门属于她自己的车, 还是红旗轿车。
换而言之, 她已正式迈入高级干部行列了。
事业得意, 也算稍稍弥补了陈棉棉再度老去的遗憾,也是在这段时间里, 她将得到一个天大的机遇。
但同时,那其实也是个两难的抉择。
因为她得选择, 是亲自去见偶像, 还是要给偶像展示她的政绩。
……
说回当下。
现在是1973年的四月底,周六的傍晚。
细雨蒙蒙的傍晚,陈棉棉刚刚从学校接上妞妞, 就得赶紧开车前往新开垦的3号葡萄园。
妞妞一上车,她就递过一杯水和一个油馍,说:“饿坏了吧,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妞妞虽然不会后空翻,但她的大脑绝对超乎大多数人。
她接过油馍,先说:“妈妈,车上有机器喔,而且还是小小的,但是很重的那种。”
陈棉棉按理应该派有司机的,但待遇到了,车也到了,可是上面迟迟没派司机来。
今天是林衍帮她开的车。
他笑问:“赵望舒只听声音就能听出来是很重的东西吗,你的耳朵就那么灵?”
后备箱里有东西,颠一下就会响。
要是普通人,会觉得后备箱里有东西就有呗,有什么关系呢,谁会在意那个?
可是妞妞不但会观察,而且她会很自然的去思考,看那是什么东西。
她说:“听声音它的体积不大,但是重量很大,是钢铁做成的。”
陈棉棉示意孩子吃东西,说:“你正要长个头呢,要多吃点,快吃馍。”
妞妞咬一口馍,又说:“是胡麻油烙的喔,而且油没有烧焦,好香好香的。”
林衍笑着说:“托你妈妈的福,现在大家每天都可以吃到胡麻油了,它虽然有点发苦,但还是很好吃的,望舒,要谢谢你妈妈。”
妞妞从善如流:“谢谢妈妈。”
去年除了小麦,陈棉棉还规划并大规模的种植了胡麻。
而它到了将来,会有个更高端的称呼,亚麻籽,据说它对儿童的大脑发育特别好。
但如果掌握不好,熟油时熟过头,它就会有一股淡淡的苦味儿。
西北人习惯了那股苦味儿,反而觉得它很香,林衍都已经习惯胡麻油的苦味了。
但妞妞还小,舌头很敏感,也不爱苦味。
她所有吃的油,也都是陈棉棉自己熟过的。
孩子再打开水杯,又是一声感叹:“哇,甜甜的八宝茶,妈妈,我好开心啊。”
物质丰裕的好处就是吃得好。
陈棉棉拼命升官,也是为了口腹之欲。
她现在一月的工资高达96块,还有相应的粮票,她想买啥就买啥。
她今天给妞妞煮的,是西北地区在解放前,只有地主家的孩子才能喝得起的八宝茶。
那里面有李广杏,葡萄和核桃,枸杞干儿,再加□□糖一起熬煮过,特别好喝。
陈棉棉自己的茶比妞妞的还要更上档次,因为她的里面,加了从青海买的冬虫夏草。
妞妞边吃,眼看车一路去葡萄园,边又问:“妈妈,是不是又有挖掘机坏掉了呀?”
陈棉棉说:“今天是一台铲车,但咱们运气特别好,应该今天就能修好它。”
妞妞竖三根手指,说:“妈妈,咱们已经有三座葡萄园了。”
……
泉城有炼油厂,而且归钢厂管理,严老总也全力支持农垦事业,所以陈棉棉不缺柴油。
但机器用久了就会坏,而且去年所有的挖掘机和唯一一台铲车没有停,大干了一整年。
挖掘机因为数量多,还能等。
但今天坏的是铲车,也必须马上修好。
因为最近雨多,3号葡萄园的水渠形成了堰塞湖,如果不赶紧修好铲车,让它协助挖掘机搞疏通,堰塞湖就会淹掉下游的村子。
陈棉棉和妞妞吃馍喝水,林衍踩着油门一路狂奔,出泉城跑了大概80多公里,才到正在进行垦荒工程的3号葡萄园附近。
现在是春天,今天外面又有雨,特别冷,陈棉棉就不让妞妞下车了。
她喝着妈妈给她煮的,温热甜蜜的八宝茶,坐在温暖的车里,好奇的看着窗外。
突然有几颗脑袋凑到了车窗上,在轻轻拍打玻璃。仔细看,是几个十七八岁的大姐姐。
她们浑身湿漉漉的,在朝妞妞微笑。
她们也就是从全国来到西北,支援垦荒的工农兵大学生了,妞妞也朝她们挥了挥手。
再说陈棉棉。
她一下车,先碰到的当然是曾风。
他比赵凌成小五岁,今年其实才刚刚三十岁,但这两年他着实辛苦,都有白头发了。
不过事业的辛苦只是一方面。
他最大的问题是,他去年结婚了,但因为只专注挑选老岳父,没怎么关注媳妇,而他挑的岳父也确实好,申城出身的部委大领导。
但他那媳妇有个麻烦问题,结婚后曾风才发现的,对方有精神疾病,动不动就会发疯。
而且对方是申城姑娘,比较排外,不但不跟着曾风来西北,还总骂他是乡巴佬。
曾风想一结婚就生孩子的,去年还专门回去怀孩子,结果发现媳妇精神时不时不正常,他怕遗传给孩子,裤子一提就回西北了。
他的媳妇是个麻烦,因为岳父是大领导,他不好离婚,但不离婚吧,精神病很可能遗传,他又不敢生孩子。
发愁嘛,他的头发都愁白了。
他打着把破伞,两腿都是泥,大声问:“主任,你还真找到铲车的轴承了?”
陈棉棉说:“我们找来好多,只是需要轴承里的滚珠吧,一个个对比吧,看哪个型号合适。”
林衍也下车了,打开后备箱,招呼几个学生说:“同学们,快过来搬东西。”
妞妞猜得很准,车上拉的是铲车的零部件。
它们虽然都很小,但是质量很大,特别重,小小一样东西,一个男孩子抱不起来,得要两个人才能从车上抬下来。
林衍也算久病成医了,现在啥都会修。
他套了件脏外套,再穿一条脏裤子,不顾满地的稀泥,直接钻到了车底下。
垦荒工程已经到中期了,而陈棉棉是总指挥,曾风是副总指挥。
看到他们俩站在雨中,就有女学生过来帮他们打伞。
但陈棉棉读书时最烦的就是帮领导撑伞,己所不欲就勿施于人,她从学生手里接过伞来自己打着,就把几个女孩子给打发了。
一年垦四万亩荒地,曾风原以为不可能的。
可现在不但戈壁已经被开垦成了良田,今年又还多种了五千亩葡萄苗,照这个速度,到1975年,他们的计划必定能完成。
他就说:“主任,只要这个水渠能打通,让3号葡萄园吃足水,明年咱们就可以栽树了。”
陈棉棉却问:“新来的学生们怎么样,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还有生病的,多不多?”
曾风手叉腰,点头说:“生病的确实多,附近的医院是只要来一批新学生就要爆满。”
但再笑着说:“那不很正常嘛,我到西北,不也是先被水土不服给上了终身难忘的一课?”
陈棉棉又问:“吃的方面,你们跟村子里商量好,没有为难过学生们吧?”
曾风翻个白眼,反问:“我是那种人吗?”
陈棉棉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厚道人,但我怕万一有人举报学生们呢?”
话说,大学生们是从全国各地来的,到了西北得先经历一点,水土不服。
具体表现就是上吐下泄,拉肚子或者上火,有痔疮的,痔疮还得爆血。
因为相比南方,西北的气候极端干燥。
学生们当然会哭闹,想回家。
为了哄着孩子们干活儿,曾风他们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想各种办法。
首先是,大学生们可以去附近的村子里问村民买各种食物来搞补贴。
村民们习惯抓野鸡野鸭子,还有人悄悄养了鸡,要卖给学生们,曾风他们不会阻止的。
而且虽然葡萄园不需要负责伙食,但隔三岔五的,曾风就会委托民兵队或者钢厂,再或者铁管所,让他们进山里打些野味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