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没想到那帮本地人也有智商,还贼聪明。
但科学范围内,他不相信陈棉棉能为进口农药做翻译,因为那个超级难。
也正好明天一早他先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然后叫停她的疯狂行为!
只认识两个英文字母就搞翻译,她要捅出篓子可就麻烦了。
同一时间,姜德带着撇着嘴巴,哭哭啼啼的小帅帅,带着一堆包装来找陈棉棉。
百废待兴的年代,国内也成立了农药厂正在加班加点搞研发。
可在产品没出来之前,昂贵又稀有的进口农药弥足珍贵,喷错了损失惨重。
连着三天了,姜德眼看菜苗苗蔫了又缓过来,就来找陈棉棉了。
她也爽快,先拿过瓶子在上面叉叉叉划了几笔,又说:“我帮你做个总结,记在笔记本上,你要用的时候,瓶子和笔记本对照着来,就好记了,明天一早来取。”
姜德一看瓶子上的翻译,感叹说:“不愧红专生,小陈,你这个翻译,搞的比专家教授好太多。”
帅帅撇嘴:“才不呢,我表哥肯定比她厉害。”
他表哥就是赵凌成,姜德一脸认真:“不,帅帅,翻译方面,你表嫂更厉害。”
看帅帅一脸不屑一顾,陈棉棉又问:“他妈还在被审呢?”
姜德原来也讨厌陈棉棉,但现在当然已经改观了。
他还和曾经的严老总一样,认定她就是最优秀的翻译家。
他说:“我姐也是活该,那个什么江所长的,她都不认识,不知道成分,乱七八糟的信她也敢收,按政策是要下放劳改的。”
帅帅有四岁了,当然知道,妈妈下放他就没妈妈了,撇嘴就哭。
陈棉棉却说:“你要不找领导谈谈,劳改嘛,干嘛不在基地自己的农场劳动呢?”
再举手做剪发:“要不然,她妈妈不在,我可会……咔嚓!”
她会剪小牛牛的,帅帅一听,哇的一声,哭着跑开了。
陈棉棉跟姜霞没有太大仇恨,而且她蒸的馒头好吃,真要走了,那帮南边来的厨子不会蒸馒头,雪白的面粉都要被他们给浪费了,所以想留下姜霞。
姜德愣了一下,也是眼前一亮。
毕竟姜霞的丈夫死了,一旦下放,再想回来,就还得经历各种审核,可要在基地的农场可就不一样了。
他来握陈棉棉的双手:“嫂子,谢谢你!”
又说:“你这个主意出得好,我这就找领导去。”
陈棉棉却躲手:”谢我就不必了,管管帅帅,不要叫他总打小女孩。“
姜德却说:“哪能不谢呢,明天来拿笔记本,我再代表农场,正式给您道谢。”
又说:“男孩天然就是野一点,我代帅帅跟苗苗道个歉。”
于陈棉棉来说,翻译真的不算难,抄好原英文,勾勾叉叉一下就好了。
陈棉棉笑着说:“这样吧,以后苗苗要打了帅帅,也只道个歉就行了,好吧?”
姜德笑着说:“苗苗打帅帅,不可能,哪有小女孩会打人的。”
陈棉棉却说:“会的,不信咱们走着瞧。”
今晚她主要的任务是缝一只大枕头,然后把莜麦全装进去。
明天就要重回泉城了,她也不能免俗的,要给熟人们带点礼物。
而且她想搞许大刚,找的也都是男性,但拿啥好呢?
陈棉棉突然想起来,赵凌成有人们送的香烟,但是,他不抽烟。
正好陈金辉虽然毛病多,可是也不抽烟,所以家里别的不多,烟多得是。
打开家私柜,里面摞着半柜子的烟。
她挑了一条叫红牡丹的,这个一包要卖五毛钱,在如今属于顶级香烟。
她直接拆了一条子,装到了她的绿书包里。
……
第二天一大清早,薛芳带着苗苗来敲门:“成功了吗?”
孙冰玉也从隔壁探头,举着筷子:“甜醅子好了吗,快给我尝尝。”
就像洋芋粉条,莜麦也是地方特供,可惜家属们不会做。
但食材的匮乏又叫大家都馋的要命,听说有啥新鲜食物,口水能流三尺长。
陈棉棉也在观察罐子,凭经验判断:“要到今天晚上才能发酵好。”
见罐头瓶子里的莜麦全发酵成了乳白色,还出了汁,孙冰玉和薛芳俩齐吞口水:“这个呀,看着就很好吃。”
几人正瞅着呢,姜德又带着帅帅又来了。
孙冰玉一看,当场尖叫:“天啦,小油菜?”
薛芳哎哟一声:“咱们基地种出来的吧,看着就鲜甜。”
其实只是两把三寸长的小油菜苗苗,瘦的可怜。
姜德说:“这个是特地留了没打农药的,后勤科为了感谢陈嫂子的卓越贡献,给的奖励,嫂子,农场全体军人,谢谢您!”
这才是正式感谢,他后退两步,敬个军礼再鞠躬。
帅帅撇嘴就哭,苗苗却双眼一亮:“哇喔!”
这还是小女孩头一回见军人会给普通人,尤其是女性敬礼鞠躬,她特别惊讶,觉得不可思议。
但她更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陈阿姨泰然自若的受着,脸上还洋溢着自信的微笑。
曾经每天只会捉瞎瞎的陈阿姨,她整个人好像泛着光一样。
孙冰玉和薛芳就又得感慨一番:“听说小陈是认识英文,才能立的功?”
姜德还得夸一句:“她呀,是我见过最好的英文翻译了。”
这个孙冰玉和薛芳就有点不信了,但不知真相也不好反驳,也就只能是讪笑一下。
一把小油菜赛黄金,看来陈棉棉还真懂点英文吧。
陈棉棉也拿出最晚记好的笔记本递给了姜德,正要说什么,却听一声哑沉:“我看看。”
姜德回头一看:“凌成,你加班了吧,瞧着不太精神。”
他其实精神面貌还算好的,身上干干净净,味道也是正的。
五楼的曾云瑞一身烟味,蓬头垢面,还有两眶眼屎,蹒跚着步履进了楼道,扶着楼梯上楼去了。
赵凌成劫获了翻译笔记本,并对姜德说:“不急的话,我过两天给你。”
姜德笑着说:“嫂子干的好,也得总工来掌舵,我们不着急的,过两天也行。”
帅帅跟赵凌成才是同辈,看他手里拿着一件常服,凭经验问:“表哥,你是不是要进城呀,那你要不要带着瞎瞎阿姨一起呀?”
赵凌成没理熊孩子,进门去了。
薛芳和孙冰玉也明白原因了,同声说:“你们要去领证了吧,恭喜恭喜。”
她俩准备回家,但陈棉棉却喊:“苗苗,等一等。”
又把一罐甜醅子用毛巾裹住,郑重其事放到她怀里,说:“今晚八点左右,你就可以把它送给阿姨婶婶们品尝了,现在你是,唔,甜醅子卫士,谁要敢打你……”
不是说小女孩就天生胆小懦弱,而是人们习惯性不给女孩撑腰。
有人撑腰,苗苗也自信了:“帅帅,我要保卫甜醅子,你敢打我我就,我就打你!”
帅帅正在单元门外探头呢,虽然不相信苗苗会打自己。
但被小女孩的气势吓到,扭头跑了。
展展也从家里露头表现自己:“瞎瞎阿姨,我已经不打苗苗了喔。”
陈棉棉当然没理他,才进门,她就看到赵凌成换了一身崭新的军装,出到客厅来了。
她笑问:“早餐吃了吗,家里有奶粉和馒头,我给你冲奶粉?”
馒头是昨天打的,但在西北这地方,馒头能放三五天都不坏,就是会干巴掉。
不过泡到奶粉里面,倒是有种别样的风味,特别好吃。
赵凌成摇头,并说:“你跟你娘还是不太一样的,你好像会教育女孩孩子。”
又说:“要真生个女孩儿,就像教育那个小女孩一样吧,挺好的。”
原来的苗苗就像个影子小人儿,懦弱胆小,见人就躲。
但因为陈棉棉,几天时间,她眼里有光了,胸膛也挺起来了,刚才喊着说要打人时,语气凶凶的。
事实求事,那是陈棉棉的教育,也是她的优点,赵凌成也会指出来。
但陈棉棉觉得不对:“所以你觉得如果我生个男孩,就不会教育?”
赵凌成整理档案并反问:“那不就将是第二个陈金辉?”
这人就跟吃了枪药似的,一张嘴就是怼人。
陈棉棉当然不服气:“赵总工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比我还懂我?”
赵凌成一脸诚恳:“你娘卖掉了三个女儿吧,你姐卖掉了一个,要不是……”
要不是她对苗苗的态度,他其实很担心的,担心她要生个女儿,也会悄悄卖掉。
因为她大姐陈换弟并不穷,养得起,但据说生的女儿一出生就卖掉了。
赵凌成不理解,身为女性,为什么她们会那么厌女。
进小卧室拿了两张婴儿床里的小褥子,又拎起了她放在地上的大黑枕头。
他哑声说:“莜麦的事,非常感谢!”
那只枕头里就是莜麦,有足足二十斤,够一个成年男人吃一个月。
赵凌成其实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特别简单的办法,但他做梦都想不到。
当然,许大刚把贪污的东西藏在哪儿他也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