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念安,你什么时候又去地下打滚了。”
就几小时没看着,早上才穿的粉色裙子上已经满是泥土,两只黑乎乎的手更是正往两个弟弟脸上抹。
被陈蕴这么一吼,立即跳起来就跑。
“爷爷救我,妈妈要打我!”
陈蕴:“……”
小丫头太机灵,才几小时就迅速摸清了高家谁管事,找靠山也知道往哪跑。
“爷爷手脏。”高铁军乐得两条浓眉往下压,用胳膊将孙女拢到怀里:“你妈就说你两句,哪打你了。”
“嘿嘿。”高念安笑。
高念平“唉”了声,用袖子给自己擦脸,还教李帅帅:“不要用手擦,用袖子。”
大哥屋的门突然开了
少年打着哈欠走出房,抻懒腰的神态简直和高兰一模一样。
“怎么才起来!”董巧英笑容骤然消失,冷着脸问:“亮亮去给你妈送水,你倒是睡得着。”
“奶奶。”高毅懒洋洋地又打了个哈欠:“是哥自己要去送又不是我让去送的,外边到处都是自来水管,妈还能渴死?”
“……”
“再说爷爷都说了让妈别去干活儿她非要去干,不是自找的又是什么。”
“高毅!”
“高毅!”
两道有点相似的浑厚男音同时响起,高铁军可一点都没有刚才跟高念安说话时的慈祥,手里提着扳手就站了起来。
高明没站起来,不过表情同样难看。
高亮胆子小但本质是个好孩子,不像小一岁的高毅,那真是个混不吝。
才十三岁的少年,行事作风就跟街上二流子没什么区别。
“爷爷,二叔……”
刚才没注意高铁军和高明都在家,否则给高毅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说那些话。
高铁军会揍他,高明……会揍死他。
看高明缓缓站起来,高毅毫不迟疑地就往高兰屋子里冲,几步怕过去就关上了门。
为什么会往三姑的屋子里跑,陈蕴有些好奇。
晚上才听高明解释清楚原因。
高兰结婚三年都没怀孕,听胡同的老人说可以先带个娃娃引弟弟妹妹来,他们就抱高毅来屋里养了几年。
许是真相信老人说的话,两口子对高毅比亲生孩子都好,好吃好喝养到了十一岁。
结果弟弟妹妹没引来,高建国不乐意再出钱,高毅才搬到父母宿舍一家子团圆。
可曾毅已经养得和高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好吃懒做没有半点良心。
早些年陈蕴听高明提过给高兰安排了份工作,结果没干几年就卖给别人,说说工厂太累工资又少。
其实就是惦记着董巧英的工作。
去年高铁军提出让高兰两口子也交伙食费,结果以夫妻双方都没工作没收入为由赖了。
转头周建国又怂恿高兰以此为借口找董巧英要工作。
高兰这么一哭二闹三上吊,别说……还真让董巧英心软点头同意了。
董巧英在轻工业局物料科工作,局里是有条子女可以接班的规定,但前提得学历过关而且要参加局里的培训加考试。
高兰兴冲冲地去培训了一个月,第一次参加考试就暴露出其跟文盲差不多的学识。
第二段培训人家都没让高兰去,当时看在董巧英面上说的比较婉转。
结果……高兰听不懂。
局里撒泼打滚没用,又逢人都徐宣传董巧英身体不好不能再工作,工位不给她就是局里的领导有见不得人的安排。
这下子……局里谁不知道董巧英有个胡搅蛮缠没文化的闺女。
局里没闹成,回家又找董巧英闹。
结果正好遇上高明回家。
那天高兰和周建国被高明用擀面杖打得满院乱窜,最后慌里慌张地答应交生活费,哪还敢惦记父母的工作岗位。
全程……高毅都亲眼目睹。
他这个二叔别看平时笑眯眯的很好说话,发起狠来那是真下死手。
“高兰,你给我出来。”高明站在屋门口沉声说道,敲门两下没人应,直接反手拉开了窗子:“从这个月开始,你们的伙食费我来收。”
高兰:“……”
“从今天起,不交伙食费的就自己开火。”说着敲了敲窗,又看向高毅:“高毅和高亮也得给家里交伙食费,钱就用活儿抵扣,洗衣服洗菜都算。”
高念安紧张地捂住嘴,小声问高铁军:“爷爷,我是不是也要交伙食费!”
高铁军闷笑。
“当然你爸妈要是愿意帮你交伙食费也行,不过今晚我就跟大哥大嫂说一说情况,要是他们还愿意的话……那就当我没说。”
高毅害怕得差点哭出来。
他爸最听二叔的话,一想到因为乱说了几句话以后吃饭还得劳动高毅就想哭。
没地可哭!
第57章 我看看
说交生活费, 下午高家请客高亮兄弟就正式开始了他们结婚前都一直进行的劳动抵扣伙食费行动。
说是请客,但也没谁真等到了吃饭那个当口才来。
下午两点多就有人系着围裙走进大门,显然是提前来帮忙的邻居。
高铁军叫了院里几家和相熟的几个老朋友, 三张桌子早早就在天井里摆开,剩下一桌就摆在堂屋里。
两次进厨房都被高明打发出去的陈蕴抓了把瓜子用手慢慢剥壳。
不会用牙嗑瓜子的人只能辛苦两个大拇指。
“小陈妹子, 听说你是工人医院的大夫?”
一早上都没用冰冷目光瞅陈蕴的老刘婶忽然就变了脸, 端着小板凳主动过来搭腔。
随她来的还有罗婶子和隔壁牛家的婶子。
牛婶是罗婶子亲家,老江头大儿子江和运娶了牛家二女儿牛秋红。
听董巧英说性子格外vb大吃一团火爆,千万别让她听到人说牛家坏话, 否则大粪直接能往脸上招呼。
胡同口有家喜欢嚼舌根的就曾经被大粪洗过院子, 好几个月那臭味都没散去。
“还没去报道呢!”陈云笑笑,悄悄往边上挪了挪身体:“而且就是个新生儿科大夫, 专门看您家小孙子那么大的娃娃。”
被陈蕴点到的是老刘婶那个抛妻弃子回城的知青儿子张贺,回来没几年就当了上门女婿, 今年才刚生了个儿子。
两口子今天也被老刘婶叫回来吃饭, 小儿媳曹春娟怀里抱着那个刚半岁娃娃是眼下老刘婶唯一的孙子。
孩子就瞧见个背影, 进院子连招呼都没打就抱进了屋里。
“一门通百门会,能看孩子一定也能看孩子的妈!”老刘婶嘴角一勾,笑得喜不自胜:“肯定有大本事人家院长才会亲自邀请, 你们说是不是?”
牛婶子和罗婶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老刘婶子连忙继续说道:“一会儿你帮我家艳玲瞧瞧,结婚十几年就生了个丫头,后来就再也没动静!”
何艳玲就是老刘婶的大儿媳,听说是在电影院前盘了家报刊亭卖报纸, 天没亮都已经出门上班。
“丫头?”陈蕴丢颗瓜子进嘴里,目光往张泉那屋飘:“怎么没瞧见张泉哥姑娘出来?”
老刘婶猛地板脸,似乎陈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陈蕴权当没看见,继续说:“计划生育现在可是咱们国家的基本国策, 就算何嫂子想生二胎医院按政策都不准接诊。”
八三年独生子女正式实施后医院产检都需要问清楚是几胎,要是出现错报漏报的情况被查出,大夫和医院都得受处罚。
“都是邻居,还扯什么国家。”老刘婶一拍大腿站起来,嘟嘟囔囔地走远:“不帮就不帮,自己倒是生了两个,就是见不得人家生儿子。”
陈蕴:“……”
走下台阶想起自家板凳没拿,又折回来提起板凳狠狠瞪了眼陈蕴。
“别管她。”罗婶子又递了把自己晒的南瓜子给陈蕴:“张泉和艳玲的女儿在外婆家,说起这事是老刘自己造的孽……”
何艳玲怀孕七个多月时跟老刘婶吵架不小心摔了跤,当天夜里就发作生下个女儿。
“你想……孩子才七个月,生下来比我巴掌都大不了多少,皱巴巴的就跟个小耗子一样。”罗婶子大概比划了下婴儿长度,接着朝老刘婶无声呸了口:“我们这些外人都没说什么,老刘婶非当儿媳面说娃养不活……你说这是人说的话吗!”
当着才生产完的儿媳说孩子养不活,估计没几个当妈能不记恨。
而更令人咋舌的还在后头,老刘婶子竟然趁儿媳睡着想把孙女扔到公厕粪坑里淹死。
要不是张泉半夜惊醒,女儿还真就死在了亲娘手里。
出事后张泉把媳妇和女儿送去了岳父家坐月子,女儿更是直接在外公外婆家长大。
“那姑娘和你家亮亮差不多大,一次都没回来看过老刘婶,你说她是不是活该!”
陈蕴也跟着往老刘婶家看去。
难怪老话说——不是人老了变坏,而是坏人变老了!
“大孙女不认这个奶奶,张贺的儿子又跟女方姓,她没本事拿捏老二媳妇不就变着法的再从老大媳妇下手。”牛婶子总结得相当精确。
“那张泉哥两口子为什么不搬出去和女儿团聚?”陈蕴好奇
“手头没钱!”牛婶子搓了搓手指:“张泉媳妇生完孩子落下病根,这些年挣的钱全吃药了,哪有钱租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