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高念安一声令下,三人又跟鸟儿似的飞回了院子。
娃娃们一走,刘叔的笑容才淡了下来:“李护国的爸,你不认识正常。”
陈蕴:“……”
没说话,只是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向李忠,但很快就移开了眼神。
“不是我说你!”刘叔见状立即又将矛头转向李忠:“护国媳妇多好的孩子,你看看人家把帅帅养得多好……你说你这思想怎么还停留在几十年前。”
百年前结婚讲究门当户对,十年前结婚要阶级相同,而最近年轻人都自由恋爱,老一辈那些思想早就过时了!
“李护国是小辈!难道还非得要当老子的去请才回家?”
好半天,李忠才挤出句干巴巴的话来。
“十天前不是被方婶子赶出来了吗!”陈蕴笑着回:“还说不认软秋和李帅帅是李家人。”
李忠:“……”
李忠老两口不待见软秋,其中尤其以李护国的妈方婶为主,陈蕴有时候都奇怪怎么会有人犟到十几年都不肯低半点头。
“他妈说气话呢!”李忠讪讪地移开眼神。
要是那天两口子带了李帅帅回去,老伴怎么可能又因为软秋叫了句妈婶子而一怒之下把人赶出门。
这不……他今天一瞧见孙子眼睛都根本挪不开,刚才一直追着小孙子的背影跑进了屋里。
多好看的孩子啊!
长得虎头虎脑,小胳膊小腿瞧着就有力,一看就是他们老李的种!
“是不是气话我没瞧见,但是李护国回来可是气够呛。”陈蕴朝自家院门努了努嘴,不屑地微微眯起眼:“连李帅帅心里都知道爷爷奶奶不喜欢他。”
“妈妈,我们洗好手了!”
“陈姨,我们快去吃面吧!帅帅饿了……”
陈蕴收回目光:“那我们就先去吃面,孩子们早点都没吃。”
“帅帅。”李忠不自觉地叫出了孙子的名字,等李帅帅回头看过来,忙道:“爷爷家有大饺子,去爷爷家吃?”
“……”
没有等来预期里的开心同意,反而是李帅帅惊恐地瞪圆了眼睛。
高念安张开双臂将李帅帅扒拉到身后,双眼充满狐疑地看着李忠:“我们跟你又不熟,为什么叫帅帅去你家吃饭!”
“只叫李帅帅不叫我们!”高念平跟着质问:“肯定是看李帅帅最好骗。”
火车上那么一段经历,让三个孩子都异常惊觉陌生人的突然热情,李忠此刻在他们看来就跟换了衣服的人贩子一样可疑。
三人牵着手立即退到陈蕴身后。
李忠赶集拍拍胸口:“帅帅,我是你亲爷爷啊!你爸李护国是我儿子。”
不说还只是怀疑,一说说是李帅帅的爷爷,三个娃娃表情瞬间变得更加抗拒。
李帅帅皱了皱鼻子,拉起陈蕴衣角:“陈姨,我们快走吧。”
陈蕴笑笑:“那我们就先走了,刘叔回见!”
“慢点跑!慢点跑!”刘叔冲几个抢先跑远的娃娃背影微笑挥手,嘴里还同时不忘挖苦老邻居:“别看孩子小,人家也是看得明白好赖的。”
说完背着手幽幽往自家院子走去。
李忠站在原地愣愣半天,直到李帅帅的背影一丁点都瞧不见了才苦涩地捡起东西走进院子。
李家住的院子有三户人,三家都是沾亲带故的亲戚。
“哥!”李忠的亲弟弟李义看大哥拉长个脸回家,有些奇怪地问了起来:“是不是买菜让人坑了?”
“没有。”
李忠回得有气无力,将鸟笼随便往枣树上一挂就懒洋洋地躺到廊下摇椅上。
“那叹什么气!”李义擦拭着蛐蛐罐,表情相当专注:“能让你不高兴除了那只破鸟就是买菜买贵了。”
李忠幼年时候家境不错,自小兄弟倆就养出自己的兴趣爱好。
李忠喜欢鸟,李义爱养蛐蛐。
“门口遇到高铁军的二儿媳。”李忠望天,又忍不住想起胖乎乎的李帅帅:“她领着三个孩子出去吃炸酱面。”
“遇到就遇到。叹啥气啊!”李义不解。
高明和他媳妇可是关明胡同的名人,听说还是个专门给小孩儿看病的大夫,李义瞧见过两回……孩子养得确实好。
“帅帅也在。”李忠说。
“帅帅是谁?”指间的蛐蛐草掉入罐里,李义啧啧两声戏谑地问起:“别不是护国的儿子吧?”
李忠不语,只是一味地叹气。
李义乐了,他可跟古板的哥嫂不同,十几年前李护国带对象回来他就持支持态度。
“你这是瞧见孙子后悔把护国和他媳妇赶走了吧。”
没想到李忠竟然点了点头。
“你是没瞧见帅帅长得多像护国,孩子又懂礼貌……”
李义那叫一个幸灾乐祸,笑嘻嘻地听李忠唠叨了半天都不搭腔。
他们老李家人丁一辈比一辈单薄,到了他们兄弟俩这辈就三个孩子。
李忠两个儿子,他一个娃,儿子早带着一家子在国外生活,就剩下老头子独自留在北城。
结果到孙子辈人丁就更少了。
李忠大儿子李护民就生了个女儿,小姑娘平时跟父母住城里楼房,只有周末才回关明胡同。
对门堂弟倒是有两个孙子,不过孩子跟着父母远在千里之外,根本瞧不见脸。
平日院里就几个老家伙转进转出,多少年都没听孩子笑声了。
“都怪你嫂子。”李忠说。
“有本事你当嫂子面说。”李义往厨房的方向歪了歪头:“大嫂在家呢。”
“一想到我李忠的孙子天天叫高铁军爷爷……我心里就难受。”
“得想个法子让护国搬回家来住。”
“你倒是给我出个主意啊!”李忠恨不得扔了李义的蛐蛐罐:“怎么让你大嫂主动认错,要是不解决问题我今天都睡不着。”
“哎哟!”
李义着急地护住差点滑下桌的蛐蛐罐,小心翼翼地把罐子放远了些才坐下开口。
“下周我过生日,我可是请了老高全家。”
“我知道你跟老高关系好,跟护国他们家三口人有什么关系。”
“你说……二叔过生日护国会不会来。”
李忠:“……”
李护国从小就跟李义关系好,二叔过生日摆酒席他肯定会来,而且还会带着一家子都来。
“咱们什么都别说,让大嫂自己看就成。”
说再多都能左耳进右耳出,只有亲眼所见冲击力才足够,李义就不相信嫂子看见孙子后还能摆出那副刻薄的嘴脸。
“还要下周!”李忠不满。
李义才懒得搭理他,抱起心爱的蛐蛐罐赶忙换了个地方。
这一周,李忠只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漫长。
他听说高念安跟胡同里的孩子们已经混熟,带着两个弟弟经常去胡同里的土地庙玩,只要一听见隔壁有人说要出去玩立刻就会跟出去。
可惜每次跟孩子们打招呼都只得几个撒腿就跑的背影。
每天去每天被嫌弃,李忠仍然乐此不疲。
到后来还是高铁军下班瞧见李忠在家门口鬼鬼祟祟偷看,李护国两口子才知道了这事。
三天饿九顿的鸟……
好不容易,李义摆寿宴的这天终于到来。
李家祖上南方人,男性生日有摆九不摆十的风俗。
所以李义五十九大摆宴席,六十岁反倒只是关系好的几家人吃一顿,请得还是胡同里专门办红白事酒席的厨师炒菜。
厨师只负责炒菜,剩下洗切都得自己找人忙活。
李义妻子早逝,儿子又没在跟前,原先该家属操持的杂活儿都压到了大嫂方婶的头上。
头天她就挨家挨户地端了花生糖上门找人帮忙,来到高家时犹豫片刻还是进去了。
不过家里就高铁军和董巧英两个老的在,小辈们都各有各事没在家。
松了口气的同时方婶子心底也隐隐有些失望。
李忠装得再好她这个几十年的枕边人都能察觉得出,何况他根本没有半点藏着掖着。
偷摸着去瞧,受了气回来就唉声叹气。
一来二去的方婶子心里也被勾起了好奇,出门都会下意识往胡同里看上两眼。
李义生日当天一大早,董巧英就带着陈蕴去隔壁帮忙,婆媳俩负责摘菜。
“你爸和李忠关系一般,但和李义关系好……”
出门前,董巧英还特意跟陈蕴和软秋先说了去帮忙的原因。
早些年日子实在过不下去,高铁军和李义走一夜去山上偷偷打猎摘野果,两人每周都去,依靠着那些东西才让两家人好不容易多渡过难关。
高铁军碍于身份不能去黑市,也是李义帮着跑腿换米面,反正两人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那咱家请客那天怎么没瞧见李义叔?”陈蕴问。
“他去海市见儿子,上周才回来。”董巧英说。
提到李义儿子董巧英就摇头,孩子有出息是好事,可没良心再出息都是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