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大部分人都已经被吵醒,纷纷站在高家屋子前看热闹。
老刘婶跟大儿子高泉小声嘟囔,满脸的幸灾乐祸。
“我还以为老高家两个儿子关系多好呢!”
“到头来不也是翻脸不认人,高飞那媳妇儿还真是狠!这是打算以后不让两兄弟来往了?”
刚走进屋里就能闻到一股子非常浓烈的尿骚味。
就仿佛整间屋子都被尿腌透了,墙皮大面积脱落,地上黏糊糊的不知道沾了些啥。
“高飞和他媳妇是多久没打扫屋里了?”
高铁军刚进屋子又退出来,面上的震惊不比其他人少半点。
作为公婆不好进儿媳妇屋子,但看邱志芳以前在家里那个勤快劲儿,也不像是个懒得连屋都不收拾的人。
“是床下边的痰盂倒了。”高明沉着脸出来说道。
是不是故意的暂且不论,可屋里连窗帘都拆走了,就剩张床腿用砖头垫着的破床和一个不知多久没倒的痰盂。
“我去叫高飞和邱志芳来收拾。”高铁军表情铁青地走远。
罗婶子头发都没来得及梳,伸头进屋里一闻,当即嫌弃地退了回来。
披头散发的脑袋随着摇头更显凌乱。
“没看出来啊!”
陈蕴嘴角翘起,满满的讽刺:“别说婶子没看出来,我天天跟人一个锅里吃饭不都没瞧出来。”
“还好是分家后才发现,以后各过各的日子管她啥样!”
“婶子这是……”陈蕴这才注意到罗婶子脸上两个眼带都快挂到颧骨上了:“昨晚和平来还车钥匙都已经半夜两点多了吧。”
“可不是!折腾到半夜才回。”
双手随便拢了拢头发,又搓搓脸扭扭脖子,如此一通操作下来,精神头总算恢复了几分。
“说起来我真是没事找事,你说我非跟着去看什么笑话啊!”
哪怕睡了一觉起来,罗婶子还是觉得累。
“贾婆婆的儿媳妇情况如何?”陈蕴好奇追问。
“别忙着说儿媳。”罗婶子撇撇嘴,大拇指翘起往贾婆婆屋子指了指:“原先说好今天结婚,你瞧他们屋里有没有动静。”
“不打算结婚了?”软秋凑上来好奇追问。
“还结什么婚……昨天贾婶子差点没气得厥过去,还好在医院让大夫按人中按回来了……”
话说回来罗婶子虽然觉得累,但心里是真痛快。
昨晚大家风风火火地把吴招娣送进医院,急诊科大夫问完病症后就开好几样检查。
一交钱贾婆婆就心疼得不得了。
结果等抽血报告一出来,确认吴招娣根本没怀孕,贾婆婆两眼一翻差点栽倒。
事情到这儿才是开始,后来几样检查下来大夫叫立刻住院。
和陈蕴说得简直一模一样,子宫肌瘤压迫肠道,还查出吴招娣中度贫血,大夫怀疑肚子里有出血,得尽快找到出血点在哪。
围过来听后续的人越来越多,罗婶子说得越发来劲儿。
“好家伙!”
“你们是没听见大夫怎么说的!治是能治好,就是得花不少钱。”
“这回贾婶子可是要大出血,严军赔的腿钱估计都得花进去大半。”
贾婆婆哪肯花那些钱去救吴招娣,觉着给了住院费和治疗费就算仁至义尽,交完住院费后想拉着严军离开医院。
“救命钱要走吴招娣哪会愿意,非要严军给个说法……你们猜怎么着?”
跟着就接了下半句:“吴招娣说是严军骗她离的婚,贾婆婆要是不管她就去公安局告严军妇女,还不小心秃噜出个大秘密!”
原来贾婆婆母子刚到女儿家没几天,严军就在村口池塘边遇到了大着肚子洗衣服的吴招娣。
吴招娣的第一任丈夫好赌,只要心气儿不顺就打人。
后来也不知道两人怎么看对的眼,严军还偷偷支招怎么才能让吴招娣顺利离婚。
没来北城前吴招娣觉得遇上了个大好人,连自己怀着孕都肯娶,临走前还将家里的钱都全拿走给了严军当成两人存款。
结果贾婆婆回到北城后母子俩吵架,她才得知了事情真相。
严军在那场车祸中不仅腿瘸了,还落下没法生孩子的毛病,要不对方根本不可能赔偿那么些钱。
当年严老头顾忌儿子面子提都没提,就连院里的邻居们都不晓得。
这也是为啥贾婆婆不惜跟罗婶子翻脸也同意严军跟吴招娣结婚,甚至连找什么借口把人送到外面去养胎的借口都已经找好。
就是严军还没来得及找到新住处就因吴招娣肚子疼没瞒住全扯了出来。
贾婆婆和严军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不仅得出钱给吴招娣治病,还得去医院伺候着。
至于治好之后严军还肯不肯跟吴招娣结婚……罗婶子觉得悬。
“我一会儿还得去我表舅家把这件事告诉她,我那表妹没跟严军结婚运气是真好。”
“还真算得上好事。”陈蕴也觉得。
不能生孩子还两说,要是夫妻生活也有影响……简直是坑害人家姑娘后半辈子。
“高亮来了!”罗婶子笑着往廊下一指。
高飞和邱志芳都没来,倒是高飞提着拖把面色通红地跟在高铁军背后。
“二叔,二婶,对不起。”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高亮非常艰难才挤出几个字,说完就连忙往屋里冲。
“看来……是故意。”陈蕴耸耸肩,干脆转身跟高明说:“别忙着搬进去,我们要不找人来刷墙重新接一接电线。”
高明抬头,天空湛蓝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
“那成!晾半天就能搬进去。”
“我进屋去帮小亮,早点弄完早点搬进去。”
董巧英也跟着进屋打扫,就是垂头丧气的模样看得人心里颇不是滋味。
两个儿子闹成这样,心里最难受的应该就属她和高铁军。
既然要刷墙,高明又找来师傅给屋里重新换窗玻璃,耳房也凿出扇窗子。
男人们忙活屋子,陈蕴和软秋就出门去置办锅碗瓢盆。
这一天,陈蕴和高明还是没能住进新屋子。
高明觉得既然要重新弄干脆好好装修一下,又找了师傅来给屋里重新铺设水泥地。
陈蕴带着孩子暂时搬到陈树和徐翠华屋里睡。
高明就在公婆屋里将就几天。
陈树屋里。
“爸,这花瓶什么时候买的?”
刚把床铺好,扭脸就被书桌上梅花图案的瓷瓶所吸引。
不仅是花瓶,还有檀木做的毛笔架,屋子中间摆着扇画满高山流水的屏风正好分割开两张床。
屋里处处都透着股子“雅致”
“是你孙伯伯亲手烧的花瓶。”徐翠华取下老花镜,伸出根手指轻轻拨弄了下花瓶中的野花:“他还给你爸送了套范增先生的古画,你看他……”
“咱们也得想想回老孙些什么礼物。”陈树说。
徐翠华喜欢国画,陈树装裱古画的手艺是一绝,早些年还在学校工作时还曾受到不少博物馆邀请修复古画。
孙伯伯送的这副残缺古画仿佛唤醒了他的记忆,哪怕多年没有动手修复,手下动作依旧行云流水。
“要是在咱们还在泰城,随便选个老孙喜欢的图章送过去就成。”徐翠华似是随口一句。
紧接着又继续拿起毛笔,笔尖轻轻地在墨台上滚了圈,声音很轻很轻:“得找个时间回去一趟才行。”
陈树没听见,弯着腰很专注地用排笔刷着浆糊,手腕稳稳当当地悬在半空没有半点抖动。
“……”
外公的专注似乎影响到了两个好奇的孩子。
两人趴在书桌边,被陈蕴提醒之后又退后桌子对面,双双盯着外公一下一下地刷着他们看不懂的东西。
高念安看了会儿觉得没有意思,踮起脚尖悄悄地从桌子后边溜出了屋子。
倒是年纪小的高念平看得很专注,双眼紧紧地盯着排刷,仿佛连呼吸都跟外公变得一致起来。
“妈你看念平!”陈蕴也不由得跟着放轻了呼吸。
“让他们爷孙忙活。”徐翠华指了指身边的椅子:“你坐下妈有事跟你说。”
“你和爸想回去?”
“是要回去。”徐翠华一声叹息:“不过只是回去处理我们的老房子和家里那些东西。”
陈蕴稍稍放心。
落井下石的邻里不值得留恋,陈蕴当然不希望父母再重新回泰城去。
“高明拜托老战友看着咱家屋子,还有罗叔叔也在,以后再慢慢处理不迟。”
“我不放心。”徐翠华压低声音:“家里还埋着不少值钱的东西,我和你爸打算挖出来全卖了换钱。”
陈蕴:“……”
“那年你爸学生提前知道消息,偷偷跑咱家来通风报信,当天夜里我们就把值钱东西全藏到后院枯井里……后来又埋到了柴房下边。”
原身记忆中那些被烧毁的古董其实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真正有价值的早已提前藏了起来。
爸妈藏得可真深,连原身瞒了十几年才知道。
“换钱?”除了家里有宝陈蕴还注意到这个字眼,更加奇怪:“要是缺钱就跟我说,我一会儿就给你们拿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