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市政局的朋友说,那里准备修地铁站。”
八四年开始北城恢复了地铁修建,到今年已经规划了三条线路,大多围绕着一环二环建设。
关明胡同就在一环跟二环中间,光看地理位置的话修建地铁肯定再正常不过。
但由于附近居民区和历史建筑太多,想要修建地铁的难度过大,所以一直搁置了下来。
忽然说要修地铁,连他们住旁边的居民都没得到消息。
“难怪老多人往关明胡同跑。”高铁军说。
“里边没一个买来想自己住的,全是打算转手卖出去大赚一笔。”高明说。
“你说……关明胡同会拆吗?”陈蕴更关心这个。
“等我找人打听打听。”
董巧英撇撇嘴:“等会无论他说什么,咱们都当听不见!”说完端着菜盘子跨出门槛。
哪怕少了道炖猪蹄,中午饭的菜色依然丰富。
蒋莉和董杰克兄妹vb大吃一团的表情变化最大,他们想象中国内亲戚吃糠咽菜饭桌上的菜比他们还丰富。
桌上鸡鸭鱼肉齐全,竟还有大虾。
不仅吃得毫不逊色,当瞧见高念安摆弄高明买的大哥大给外公打电话拜年时,表情精彩异常。
再后来母子三人对高念安兄妹的态度肉眼可见亲切起来。
可眼色极快的高念安根本不搭理几人,吃了几口饭就要去放鞭炮。
女孩儿们都避之不及的鞭炮是她最爱,早上缠着高铁军去买了两大盒,势必要在过年期间放个够。
“小心炸着手。”
留给陈蕴的只有两道飞奔跑远的背影,大孩子高小娟和高毅也相继追了出去。
“高毅,你看着点弟弟妹妹。”
“知道啦,二婶!”
二十岁的高毅长得跟高飞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性格却截然相反,某些方面倒是更像高明。
陈蕴觉着可能与高毅接触高明时间更多的原因。
邱志芳气得差点没咬碎牙齿,嫉妒差点都快将整个人淹没了。
明明是自己辛苦养的儿子,好不容易长成大人跟父母不亲,倒是更愿意亲近叔叔跟姑姑两家。
邱志芳觉得自己就是养了个白眼狼。
高毅在公司里修车能拿多少工资她到现在都不清楚,每次问高明和高毅都会搪塞过去。
正式上班快三年家里连一分钱都没瞧着。
“表舅多吃点菜。” 高兰笑呵呵地给董回夹菜,话锋一转就像是无意间提起似的问:“表舅们回国住哪?”
“建设街的涉外宾馆。”
“那还挺远,一会儿回去让我二哥送你们吧……他车就停在胡同口。”
“胡同口那辆新车是你的啊?”蒋莉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自己不该说,忙笑了笑:“我们刚才来的路上正好瞧见辆黑色轿车停在胡同口。 ”
“表舅怎么住那么远?我们胡同前边就有个涉外酒店,环境可比建设街的涉外宾馆好住得多。”
一个酒店一个宾馆,光看规格就已经知道了原因。
当然是因为宾馆便宜得多……
蒋莉总不能这么回,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还不是你表舅跟人约了在那边谈生意,我们人生地不熟就选了个最近的。”
“表舅做什么生意?带着侄女也发点小财……”高兰笑。
多亏蒋莉的接腔,能让董回顺利将今天的目的说了出来。
“我有个朋友最近想回国,正好托我给他找个四合院,我看关明胡同不管地理位置还是环境都很合适……巧英姐和姐夫知不知道胡同里谁家想卖房子?”
“……”
董回口若悬河地说着那个不存在的朋友,注重强调人家就是喜欢中式宅院为主。
“咱们关明胡同大多是厂里的公房,就算有人想卖都卖不了!”高铁军满脸为难。
这话其实也不是完全诓董回,关明胡同里的右半片区是粮食厂的公房,每个大杂院里住了得有七八家。
就算前几年有人公转私,但院子只要还有一间屋子属于公家就卖不了。
高家这边确实大多是家里传下来的老房子,可也是住了好几家人。
今天崔老板没有买张贺家的两间屋子,不就是买了去也没大用处。
董回紧紧抿着唇,嘴角笑意渐渐消失。
“公房?”
“可不是。”高明接话,满脸真诚的笑容:“不信你随便出去问问,上咱们胡同来问的人不少,没一个能买下来。”
董回沉默半晌,忽然问高明:“二明赚了这么些钱就没想着给父母买套商品房?商品房光线好还有厕所……老房子哪哪都不方便。”
陈蕴趁机往碗里多夹了几筷子菜,边吃边听董回跟高明说话。
董巧英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二明买了新房,是我们老两口不想搬,在关明胡同都住习惯了!”
“舍不得老邻居。”高铁军也说。
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他们不打算卖房,接下来的有些话就不必再提。
董回接下来果真没有再提房子的事,吃完饭很快就告辞离开了关明胡同。
蒋莉本还想让高明开车送一家子回去,可话到临头却被高兰一句话堵了回去。
“瞧我这烂记性,一会儿周建国得借我哥的车去拉货。”
哪怕董巧英热情邀请几人下回再来玩,董回也明白堂姐这门亲戚以后是走不了了!
董回一家的出现对高家人来说只是个很小的插曲。
但正是由于他们走这一遭,让高明和陈蕴深刻感到北城房市将会引来爆发式的增长。
送走董回一家后,陈蕴跟高明绕去隔壁看了看软秋。
李护国竟然连年夜饭都没回来吃,李忠两口子看样子也并不知道儿子的事。
“高明。”刚回到自家门口,陈蕴就推了下高明:“你看。”
老刘婶子坐在门前大口喘着粗气,棉鞋上还能瞧见不少泥点子。
“老刘婶这是上哪去了?”陈蕴揣着袖子,装作一无所知地打着招呼:“大过年的还这么忙啊!”
“装啥装,我家卖房的事还能瞒过你?” 老刘婶翻了个白眼。
早上动静闹那么大,她就不相信陈蕴没听见,加上张泉两口子大过年被赶出,张家要卖房估摸着早传遍了整条胡同。
陈蕴傻笑,没皮没脸地凑上去:“婶子别生气啊!我这不是没好意思当面问你吗!”
“卖房子又不是什么丢人事,我家的房我想卖给谁就卖给谁。”
想着反正要搬家了,老刘婶对陈蕴更是没有半点好脸色,说着说着又翻了个白眼。
陈蕴不恼,笑着回:“我这不看婶子累得气喘吁吁的都没个信儿,关心两句!”
老刘婶:“……”
还真让陈蕴说中了,跑遍整条胡同都没找着一个想买她家两间房的人。
要么是嫌房子小价格高,要么是一时半会儿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我知道婶子要搬进商品房享福……实在没人买我们可以帮婶子一把。”
“什么!你要买房?”
“两个孩子渐渐大了,以后这屋子根本住不开。”陈蕴先以孩子为开头,接着话锋一转:“要不是爸妈不愿意搬,我和高明也想买套商品房给让他们享福。”
老刘婶上下打量陈蕴,没好气地哼了声:“想买就说,绕那么多弯弯绕绕干什么!”
“价格合适的话……要不我和高明还是打算买商品房。”
高明立即在旁边不赞同的道:“你怎么没跟我商量一下。”
“我……”
“少在这唱双簧!”老刘婶似笑非笑地抬了下手:“卖给谁不是卖,只要你们出得起钱……我就卖!”
“是我们两口子丢人现眼了!”陈蕴笑笑,也不再啰嗦:“不知道婶子打算卖多少钱?”
院里其他几家人听到对话都陆续走了出来。
前几年严军花大价钱娶回来的媳妇儿也在其中。
女人叫钱金花,膀大腰圆瞧着很是凶悍,虽然是贾婆婆心心念念的城里媳妇儿,作风比农村姑娘还彪悍。
自从钱金花进门后,严军就成了“妻管严”平时连个屁都不敢放。
贾婆婆前几年开始不记事儿,陈蕴看着像是老年痴呆症,但严军两口子舍不得花钱给老娘看病,所以这两年贾婆婆几乎连院里的几户邻居都不记得了。
“每间一万,我们要现钱。”老刘婶子说。
“一万也太高了吧?”江和平抢先指出,接着直接提到了下午:“我明明听到你跟孙裁缝说每间六千二,怎么同个院里的还翻番了呢!”
“我愿意!爱买不买!”老刘婶理直气壮地反吼回去:“我卖多少关你屁事。”
陈蕴撇撇嘴:“两间就两万块我可买不起。”、
“人家小陈好声好气地跟你商量,老刘你恼啥……”罗婶子帮腔:“人家是真心实意想买,总比胡同里趁机压价的那些人可好多了吧!”
老刘婶:“……”
为啥刚才陈蕴开口她就怒气冲冲地怼回去,还不是被胡同里那些黑心肝气的。
张贺急需要钱的消息不知道是谁走漏出去,想买的都把价格压得极低,就是想趁机占便宜。
老刘婶气不过和那些人大吵一架,刚气冲冲地回来就碰上陈蕴来搭话。
“与其跟胡同里那些人讨价还价,还不如把房子卖给二明,都是一个院的人家咋也不会坑你吧!”
罗婶子语重心长地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