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王雪丽变了。
她开始积极恢复身体,如饥似渴地四处查阅所有关于婴儿手臂丛神经受伤的各种资料,并且还开始主动学习医疗知识。
高毅和王雪丽给孩子取名——高苏。
希望她受伤的手臂会总有一日会“苏醒”,也希望孩子茁壮成长一生顺遂。
高苏在新生儿科住了整整三十七天,陈蕴亲自通知小两口下周一就可以借孩子出院。
关明胡同,高家。
襁褓中的婴儿睡得正熟,小小的嘴唇微微嚅动,右臂无意识地向上伸展,左臂却老老实实地包在襁褓中。
董巧英拿出来块红色绣着福字的襁褓要给高苏换上。
“你爸说满月虽然没能办,但百天咱们也要给苏苏办一场,到时候邀请亲朋好友都来热闹热闹。”
襁褓解开,众人都看清了高苏小小的身体。
“妈。”
陈蕴本来是站在人堆后静静看着,到了这时才忽然从罗婶子身边挤了进来。
“雪丽,你来看。”
王雪丽立即知道陈蕴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代,赶忙收敛起笑意,重重点了点头。
“康复计划是我亲自写的,之后执行就得全靠你了。”
王雪丽又点头。
陈蕴坐到床边,将孩子穿着的厚棉衣脱下一边袖子,那只白胖的手臂刚脱离衣袖就软绵绵地耷拉到了床上。
耳旁顿时响起接连好几道叹气声。
“现在孩子还小,按摩力度可以适当放轻,但是……”大拇指刚按上左手臂关节揉动了几圈,孩子忽地睁开湿漉漉的眼睛,嘴巴一瘪就开始啼哭起来,陈蕴抬头:“看到了”
哪怕再轻,还是会产生不适感,孩子能表达不舒服情绪的法子只是哭。
在医院的三十多天里,每一场按摩都伴随着孩子的哭声,听得所有新生儿科医护人员心里都发酸。
以后漫长的康复路上将伴随无数场孩子的哭闹,这才是最折磨人的。
“我知道了!”王雪丽重重点头,原本脆弱自责的人仿佛被注入了无尽力量:“我肯定会坚持下去。”
就这样,不时停下来哄一哄孩子又继续按摩,就在一阵一阵的哭声中完成了按摩。
董巧英心疼得直掉眼泪,陈蕴刚给孩子穿上衣服就忙不迭包好襁褓抱起来哄。
“我们家苏苏受苦了。受苦了!”
罗婶子家刚添个孙子,也是嗓门奇大,饿了尿了就扯着喉咙大叫。
高苏的哭声才停,东厢房那边就接了上来,呜呜哇哇的哭声似乎要穿破房顶。
“我们家这个小祖宗怎么又哭了!”
罗婶子生怕孙子的哭声又引得高苏哭,忙不迭往江和平屋里跑。
虽然喜悦中掺杂了些担忧。
但……很久没有孩子哭声的院子就这么变得热闹起来了。
一月刚到,北城的天便退去了仅剩的一点暖阳,寒风裹挟着大雪落满了一条条街道。
要不是高苏满百天,陈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这种天气里踏出温暖的房间一步。
无论穿得再厚,寒风似乎都能穿透衣服刺进骨头缝里。
开始陈蕴以为大家都一样,可看到高年安和高念平刚到胡同口就迫不及待团雪团打雪仗才知道……是她上了年纪。
姐弟俩打得热火朝天,跑动中还把围巾手套都取了。
再看高明,脑袋缩在大衣领口中,双手就没从兜里伸出来过。
要放十年前,高明的冬天就一件羊毛衫就行,哪像今天出门前又是保暖裤又是毛线裤的。
人只要上了年纪……不服老都不行。
“爷爷。”
早跑到前边的高念安很快就看见了高铁军,只要下雪最先出门扫雪的都是他和老江头。
“念安回来啦!”
雪堆后老江头的声音传来。
“江爷爷好。”高念安抓起团雪,话音还没落就转身朝高念平砸来。
高明:“……”
高念平就防着大姐偷袭,灵活的一个闪身完美避过,雪球以完美的抛物线准确地砸到了高明脸上。
“爸,雪不扫对门墙边,堆咱家门口干什么?”
陈蕴脱下手套,拍打落到高明眉梢和头发丝上的雪。
“给念安和念平堆雪人,知道你们今天要回来。”高铁军笑。
“爷爷万岁。”高念安搂住高铁军胳膊撒娇,被冻得通红的脸蛋上微笑更显分明:“我放寒假要回来跟爷爷奶奶住。”
“好好好,爷让你奶收拾屋子。”高铁军说。
“爸你别听她胡说。”高明把扫帚拿过来,举起假模假样地作势要揍高念安:“下个月要参加电影学院面试,不准备去训练班突击训练啦!”
“还有专门看电影的大学?”老江头用冻得通红的手哆哆嗦嗦拿出旱烟杆子,满脸羡慕:“那不得天天看电影啊!”
“是教人演电影的学校。”陈蕴笑着解释。
“就是电视机里那些长得可好看的大明星?”老江头惊,竟然还有专门培训大明星的学校。
“念安你跟江爷爷好好说说,妈把东西先提进去。”
“妈,我帮你。”江念平说。
“你去隔壁找帅帅玩,就在屋里玩别出去。”
“知道啦。”
关明胡同位置极好,周围商业设施这两年如雨后春笋班般冒出来,也导致附近许多工作的人都会选择到胡同租房子。
陈蕴和高明搬走后,空出来的五间房子陆续租了三间出去。
一间王雪丽给苏苏专门做康复用,高明专门托朋友从国外买了各种康复设备。
剩下那间就给高念安姐弟留着,寒暑假两人都爱往这跑。
“妈。”
“来啦。”董巧英用火钳扒了扒炭盆里的火,双手继续飞快地织着毛衣:“来烤火,中午咱们上馆子吃。”
以前逢年过节都得亲自操办,办完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还得琢磨有没有哪里没招待好。
哪像现在客到了直接往饭馆走,大家吃完擦擦嘴就能走。
“怎么不进屋?屋里多暖和。”
“屋里闷。”罗婶子抢着回答。
董巧英慢了一步,但跟着很赞同地点点头:“还是烤火舒服,要不在屋里说不了几句话就憋得慌。”
哪怕家家户户都通了暖气,老一辈依然钟情于火堆带来的那一丝丝暖意。
当然也不全然是觉着闷。
他们只是更喜欢这种围着炉火聊天,抬头就能看到院子的感觉。
董巧英和罗婶子坐的这个位置……整个院里谁家说话都能听到个七八分。
第121章 出了问题
三人坐在门口闲聊起来。
“高飞和邱志芳吵架了?”罗婶子消息比陈蕴灵通得多, 说了没两句自然而然地就说起高飞两口子:“我看吵得还挺凶。”
“邱志芳现在防我和高飞他爸跟防贼差不多,我上哪知道他们为啥吵架。”董巧英说。
几个月前彻底撕破了脸皮后,邱志芳对他们老两口就跟没个好脸色, 去关心为什么吵架……不是上赶着挨骂!
“我听高毅说大嫂连店里都不去了?”
高毅最近因为家里的事焦头烂额,听高明说隔三差五就请假, 已经严重影响了工作。
女儿日复一日地康复肯定需要他参与, 作为父亲的责任, 无可厚非。
杂货店生意因路政新规划一落千丈,高飞私下里透露出想借钱开个家具门市, 高毅好说歹说才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亲妈看似安静, 可天天拖着条反反复复的伤腿往外跑, 干什么去了更叫高毅担心。
“提起她我就头疼。”
这个名字现在就是整个高家人头上的紧箍咒,谁提起不是唉声叹气,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大嫂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就是说话做事……”
陈蕴一瞬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邱志芳尖酸刻薄不是一天两天, 这都不算异常的话什么才算异常。
“异常?”董巧英还真想起件令她毛骨悚然的事。
“还真有?”罗婶子问。
“有!”董巧英仔细回忆起当时的情况, 因为印象深刻所以能说得非常清楚, 连邱志芳当时的表情都还记得起。
“上个月高毅买了两斤排骨回家炖汤,我炖好就让他端了碗去给邱志芳吃……”
排骨汤端去没多久就被邱志芳给端了回来,重重往桌上一放后死死盯着董巧英的表情特别渗人。
“她问我汤吃过了吗?我说汤是从锅里直接舀的,她非怀疑我们想拿掺了耗子药的剩汤毒死她……最后在屋里又吵又闹了一场, 我亲自喝了两口汤她才罢休。”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董巧英一提罗婶子也有了点印象。
那天高家门口被泼了一地排骨汤, 邱志芳非说汤颜色不对,高家人是打算毒死她好另找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