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静更是直言不讳地称呼杨华卑鄙小人。
结婚原因名声败坏几个字就足以代替任何说明,于静不屑地撇了撇嘴:“要不是跟我结婚,他杨华能坐上副主任的位置?”
陈蕴:“……”
空气里被鱼腥味所萦绕,陈蕴看看盆里早该洗的鱼片,又看看还打算继续说下去的于静。
心里只略微一犹豫后把盆放到了桌上。
“后来我爸在单位说不上话了,杨华那脸……比变天都还快。”
两人没过几天安稳日子,调离岳父还有点影响的省城单位后,杨华就立即变了嘴脸。
杨华提出以后这个家由他来管,连于静的工资都要全部上交。
说得好听是存钱以后养孩子,其实就是想让没过过苦日子的于静伸手向娘家要钱。
于静又不傻,怎么可能同意。
于是杨华转而就提出各自赚的工资自己管,家里开销就由两人共同出钱。
“去年过年给杨华老娘寄了二十元,杨华都让我出十元才肯罢休……那可是他老娘!”
于静愤愤不平地列举出杨华口中的家庭开销,其实说白了都是他那边人情往来,有些于静连名字都叫不上的亲戚。
“你说就他这种心眼比鸡肠子还小的男人,谁嫁谁倒霉!”
来到机械厂生活之后于静的工作一时半会安排不下来,杨华干脆连饭都不回家吃,更不会担心妻子在家吃不吃得饱。
“他算准我好面子不肯跟家里人说实话。”于静拍拍手,把几根青菜切碎丢进锅里:“我还真不好意跟我爸妈说这些糟心事。”
“那我们……”陈蕴说。
“咱们就住隔壁,我们两个什么样你们早晚都能看出问题来,还如我自己讲,省得杨华那个瘪犊子扯谎编排我。”
“晚上上我家吃鱼吧 。”
陈蕴还估算多了,这一小捧米煮出来就大半碗,清汤寡水的连脸都照得清楚。
“不用客气,我说这些又不是让你们可怜接济我。”于静摆手。
“我……”
“陈大夫。”
李卫红一家在楼下被堵在楼梯口的家具给堵住了上楼的路,等了好一会儿才爬上楼来。
“李叔!婶子”
这段时间几乎天天针灸,陈蕴跟李学党老两口早已熟悉,一看到脸就立刻认出了是谁。
陈蕴:“……”
李学党背后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都往这边看来,阵仗大得相当容易让人误会。
“你们这是……”
“我和我家老头子上山摘了点高粱泡子……”李母说着客套话,目光在软秋几人身上扫过:“陈大夫住哪,我们给你送屋里去。”
这是有话要说了……
“软秋你洗洗鱼,其他我一会儿再来弄。”陈蕴用毛巾擦干净手,又拍拍于静的肩:“晚上就在我这吃。”
总不能听了这么大的家丑,还眼睁睁看着人饿肚子。
陈蕴是厂子里众位单身女同志中为数不多住上单人宿舍的一个,不管结没结婚的女性心底里都是羡慕的。
“宿舍真亮堂。”
走进屋里,张兰琼第一感觉就是屋里光线相当好,比她家那下午四点屋里就黑透的平房不知好多少倍。
“随便坐。”陈蕴端板凳倒水,又端了罗叔叔从泰城托高明带来的奶糖特意放到李母面前。
只跟这位婶子接触几回就看出她特别爱吃甜,等李学党针灸的空隙还会时不时舔一口冰糖,舔完又放回手绢里包上。
李母一瞧见奶糖,眼睛果真没法再移开半点。
“你不是有事要跟陈大夫说嘛!”李学党觉着丢面,用胳膊肘使劲拐了老婆子几下:“快把鸡蛋拿出来啊。”
“瞧我这记性……” 李母又给李卫红使眼色。
这一家子当着陈蕴的面使眼色,看着个个都有话说,但谁都张不开嘴
“我来说!”张兰琼性子急,一掌就把李卫红推到了身后:“卫红和学工结婚四年都没娃,想清陈大夫帮我们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蕴恍然。
“不能怀孕的原因有非常多,光凭几句话我肯定没法判断原因究竟是什么……”陈蕴看看李卫红,又看向黄学工:“有时候问题也有可能出自男方。”
“学工那方面没问题!”李卫红赶忙又为丈夫证明。
陈蕴抿了抿唇,这么多人看着她还真不好意思详细科普生殖医学。
“学工,你和亲家公下楼去等会儿。”张兰琼敏锐地发觉陈蕴的欲言又止,于是出声打发两个男同志:“你们在卫红不好意思。”
“……”
等男同志们离开,陈蕴说话就直接的多。
先询问了李卫红的月经情况后,又细心询问两人工作时间。
李卫红一一都说了。
陈蕴心里默默推算了下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大概猜测。
“我画张表,你回去详细记录月事情况,另外……同房时间也做个记录,下个月你带着这张表到医院来找我,我再根据情况检查。”
“陈大夫,我这身体是不是小时候熬坏不能生了?”
陈蕴直接用手写方式做出张表格,李卫红看这么复杂,担心得直搓手心。
“以我的经验判断,你生育方面应该没问题。”陈蕴又示意李卫红把手伸来,就放在饭桌上摸了摸脉:“你和黄同志几年都没怀孕最大的问题应该出自工作时间。”
“……”
“工作还能影响怀娃?”张兰琼还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说法。
“所以李同志得回去记录一个月,到时候我就可以大概判断出究竟是不是这个问题。”
现在跟她们说女性排卵期什么的可能听过就忘记了,得有表格准确记录才好判断。
“那我儿媳妇宫寒能不能开两副中药吃吃?”
“可以开。”陈蕴收回手,有些无奈地叹气:“但我不能在家给你开药方。”说着看向张兰琼:“婶子应该清楚,私下开药方子属于工作违规,我得挨处分的。”
团委工作中处理职工工作违规是重中之重,张兰琼肯定不会明知故犯。
“哎哟我的老天爷!” 张兰琼一个激灵跳起来,跑到窗口往外看又跑回去抓起李卫红:“有什么明天上医院再找陈大夫看。”
“……”
虽说可能会涉嫌违规,但也不至于紧张得脸都青了吧。
“妈。”李卫红同样疑惑:“陈大夫还没说完呢?”
“瞧我这狗脑子!刚才忘记跟你说刚才咱们在楼下碰见搬家那家人是谁……那可是改委会的刘强,要是被这人盯上咱们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改委会内部也分两派。
占三分之二的主张举报得有证据,查证后才定罪。
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私底下都被人称为“疯狗”,要是被盯上了非得咬下快皮来才松口。
其中刘强是代表中的代表,厂里巴不得这人早点死的不在少数。
“别着急。”李卫红赶忙站起来安抚张兰琼:“越慌张他越容易找麻烦,咱们就是来送高粱泡的,他能说啥,难道还不准咱们私下走动啦!”
陈蕴觉得在理,也跟着出声:“婶子就安心坐着,等我画完表格。”
明年革命运动一宣布结束改委会就将陆续取消,刘强再胡搅蛮缠也蹦跶不了多久。
表格画完,再教李卫红怎么记录。
所有都交代清楚之后陈蕴才把几人特意送下了楼。
“李叔,婶子慢走。”
“别送了快上去吧……要是吃得好婶子过两天再给你送些酸枣来当零嘴。”
“没几个钱,婶子别客气。”陈蕴余光扫过一楼楼梯边那家,笑着往李母怀里塞了五毛钱“下回要是再有好吃的野果子别忘记我就行。”
“就几个野果子怎么能收钱!”
“这钱你可千万得收下,要不我下回可不敢收你的果子了!”陈蕴笑笑,往边上示意。
李卫红赶紧替李母收了五毛钱:“你不收下钱就是影响陈大夫工作,咱们可不能坏了厂子规矩。”
“就是。”张兰琼也帮腔。
刘强被称为疯狗还真是名不虚传,听到点动静就要听个清楚才行。
刚才门口只是一个女同志在打望,转眼就出来个男人,边朝陈蕴他们走来边往胳膊上套红色袖标。
改委会的标志之一……
陈蕴转身上楼,刘强也跟了上来。
“同志等等。”
上到五楼厨房门口,刘强才出声喊住陈蕴,而且身体一转竟挡在了走廊中间。
“我是改委会的刘强,刚才听到你和那几名女同志提到送礼……按照规定我有权查看她送了什么礼给你。”
“改委会还能管咱们职工私下的人情往来?哪条规定说了不准朋友和同志间走动!”
陈蕴是真没想到刘强竟然这么蛮横,上来就要直接检查,连问都不问。
但凡李卫红送的东西稍微贵重点,陈蕴肯定会扣上收贿的帽子。
刘强长得一脸横肉,盯着陈蕴的目光很是凶狠,说着特意指了指胳膊上的红袖标:“看到了吧!”
“我们改委会要检查,就是你们刘院长也得乖乖接受检查!”
“凭什么你说要检查就检查,要检查要戴帽子你先拿出证据来!”陈蕴没好气地瞪了回去:“我一个单身女同志的宿舍,你想一个人进去……没门!”
今天要真随便就让刘强进屋,谁知道以后这人会不会随便找个借口就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