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干什么去?”
陈蕴:“……”
记得半年前去黄泥巴公社的车上还遇到曹琴和罗建国去县城,当时她可装不认识来着,今天这热乎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很熟。
“上我家吃饭去。”曹琴热络地上来邀请,说着指向旁边家属楼:“我家就住二楼第二间。”
陈蕴眉心一跳,满脸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一会儿还得上班,下回再上门玩。”
“我听说小河那边的房子分给你们两口子了。”曹琴故意提起,说着凑近陈蕴耳边:“给了房务科多少好处?我比你先拍结婚好几个月都没排到。”
“我们的房子是团委那边直接排。”陈蕴抿唇轻笑,眸光无意瞟向二楼:“听说十栋的平房优先分给厂子干部,我们也是赶巧了。”
罗建国抛除厂长弟弟这个名号,充其量就是个普通技术工。
曹琴脸色变了变,在房子的事上没讨到嘴,又笑了起来。
“我和老罗结婚就领了个结婚证,你可别怪我没请你吃喜糖。”曹琴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和高队长结婚也没请客?”
“喜糖都没发,我俩置办完家里一分多余的钱都没有,你也知道我们不像罗同志背后还有副厂长这个哥哥担着,我们全得靠自己。” 陈蕴笑笑。
曹琴脸上一僵。
话说顺随口就说了出去,陈蕴怎么可能没听说她结婚摆酒席的事,副厂长的弟媳……婚礼可是在厂区饭店摆的酒席。
陈蕴又笑了笑:“你这是赶回家做中午饭呢?”
“我家老罗今天有点不舒服在家躺着,我趁中午休息回家看看。”曹琴目光上下打量了遍陈蕴,明晃晃的目光将看不起清晰印在眼底。
洗得发白的旧衬衣和蓝色裤子在没结婚前就是陈蕴压箱底的好衣服,没想到结完婚后还在穿。
日子过得好不好……曹琴扯了扯自己刚买没几天的的确良衬衣衣摆,笑容变得自得起来。
“我一会儿上去瞧瞧老罗感冒好点了没有,要是没好下午就让他上你们医院看看,到时候就麻烦你帮忙看看。”
原来叫住陈蕴是有事相求,曹琴这个无利不图的样子确实是一点都没变。
“那我先回了,你忙。”
“有空上家里玩。”
看到曹琴,陈蕴更加确定罗建国和唐军杰都跟扒车党有关系。
一个技术员的工资根本不足以让曹琴随随便便就穿着今年厂区商店都还没上的新款式的确良衬衣。
回到医院,软秋果真还在原处等着陈蕴。
“看见是谁了没有?”
陈蕴缓缓吐出个名字:“罗建国。”
十栋宿舍楼陈蕴家。
“罗建国?”
这个名字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很震惊,高明反复咂摸着罗建国的关系网,想顺藤摸瓜找出其中能明确知道运输队任务的人来。
李护国倒是很快想起个人来,指了指陈蕴又拍桌子:“和你一个宿舍的那个叫……叫周什么来着的,她和曹琴关系好,她不就在后勤?”
“周信芳?”
周信芳是后勤部登记员,主要工作内容是登记厂后勤物资进出。
整个厂子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物资保障局即将会调配什么物资给厂子,准确到达时间出库时间都在她管辖中。
下意识认为是罗建国参与陈蕴都不会把曹琴和周信芳跟唐军杰联系到一起。
又一想到刚才唐军杰把自行车停到单身女宿舍楼下,李护国的猜测仿佛又扣上了最重要的一环。
“保卫科去年进山里赶野猪,正好碰见两个女同志错过关大门的时间在门口求人开门,其中那个周信芳还受了伤,听她们说是回来的路上摔下沟,一直到晚上才爬上来。”
保卫科把两人带回保卫科例行问询,确认两人工作部门后就放她们走了。
“我现在这么一回忆,当时和周信芳一起的女同志就叫曹琴。”
陈蕴不提起曹琴和罗建国,李护国根本就想不到去年发生的小插曲。
高明突然问:“具体是哪天?”
“我想想……好像是年前的腊月二十三。”
陈蕴目光一凛,腊月二十三正是高明他们遇到扒车贼那天。
当时由于车队人多打得那伙人四散逃窜,难道周信芳和曹琴当时就在现场,而且还因此受了伤?
“当时确实远远瞧见个女人的背影,我还以为看错了!”
“……”
“罗建国一旦被抓,罗有茂那咱们得给个交代。”
李护国没想到竟然牵扯出好几个人来,其中罗建国最让人头疼。
保卫科在厂子成立初期两方争夺中归了副厂长那派,保卫科科长刘从武是罗有茂一手提拔上去的。
要是动罗建国都不跟罗有茂通个气,以后李护国在保卫科的处境会相当艰难。
要是通气……但凡罗有茂要保亲弟弟,今晚的扒车贼估计一个都逮不到。
“找赵峰厂长。”陈蕴沉吟片刻,指出其中没什么存在感的一个人物。
“李护国你跟我去趟赵厂长家。”
“赵厂长会管吗?”
“他会!”高明很肯定地点点头,曲起事食指敲了敲桌面:“他比谁都想拿回保卫科的管理权。”
两人不再等待,很快就决定一同前往厂长赵峰家。
陈蕴下午还有工作,只能随后一步赶回医院。
二楼办公室透过窗子能正好看见唯一一条出厂的水泥路,下午没病人陈蕴就一直关注着路上。
还真让她看见了两辆自行车慢吞吞从医院门口骑过。
曹琴骑车周信芳坐在后座,两人经过门前还同时状似不经意间地瞅了医院两眼。
她们骑的正是从门房借来的那辆崭新自行车。
而两人身后罗建国同样也骑着自行车经过,车把上挂了半瓶晃晃悠悠的白酒。
让人不得不相信的真相正在陈蕴眼皮子底下上演。
没有多少污染的夜空繁星璀璨,近得仿佛镶嵌在夜幕上的宝石,熠熠生辉。
陈蕴盘腿坐在荒草从里,耳边只剩草从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声音,软秋在旁边困得直打哈欠,却不敢张大了嘴巴,硬是憋得眼泪直流。
半夜三点二十,头顶月光正浓。
她们俩在草丛中已经枯坐了两个多小时,既不敢说话又不敢动。
软秋轻轻扯了扯陈蕴衣袖,示意她看看路边。
两人非要跟着高明他们来抓扒车贼,来到这里被安排在了几十米外等。
除了偶尔能探头看看外边情况,实在无事可做。
这个地点是高明和李护国选的埋伏点,保卫科和亲自出马的赵峰就藏在两边茂林的树上。
之所以能肯定扒车贼会出现在附近,是因为路上被他们挖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坑。
不会让车子陷入坑里,又能减慢车子行驶速度,就等着那伙人“自投罗网”
路上除了被月亮照到的水沟有抹银色闪过,根本没有半点动静。
“会……唔……”
软秋刚张开的嘴瞬间被陈蕴捂住,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
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中,陈蕴很确定听到了自行车滚动的声响。
声响就在斜对面草丛背后,紧接着草丛轻微摆动,一个努力压制着的饱嗝声悠悠飘来。
对面有人。
陈蕴立刻紧张起来,拉着软秋伏低身体改成趴在地上。
刺眼灯光忽然从远处射来,车子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陈蕴借着灯光往对面看去,果真在草丛中瞧见了两个弯腰往路上看的人。
曹琴那件崭新的确良衬衣没舍得换下,鲜艳粉红色立刻让陈蕴确认了其中一个就是她。
“谁那么缺德,路上挖这么些坑。”
卡车果真在坑前颠簸得放慢了速度,甚至车子停下,驾驶室门打开跳下个人来。
“苏哥,咋停车了?”
“路上这么些坑,一会儿你开车注意着些,别陷下去了。”
“不会是扒车贼故意挖……”
话还没说完,车边上的草丛中忽然冲出伙人来,手电筒的光瞬间乱射。
“你们上车,剩下的给我把这两个人捆起来丢沟里。”
“老大,车斗全是零件,火腿到底在哪里?”
“车斗没有就去驾驶室找。”
“车里都是零件,你们就算抢也卖不了钱……”
“闭嘴。”
各种嘈杂声围绕着两辆卡车传开。
软秋挣扎着想爬起来,才动了动就被陈蕴按下去。
趁着前边乱了起来,陈蕴压低声音跟软秋交代:“前边的人咱们不管,她们跑咱们抓。”
对面草丛两人站了起来,却并没没有要去帮忙的意思,而是推出辆自行车架在了路边。
陈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