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啊!”赵峰带着丝笑容开口,说着冲他招了招手:“快来坐,这么早就把你叫醒真是对不住。”
“厂长您说哪的话, 厂里出了事肯定有我保卫科的责任在。”刘从武从善如流地回应着,目光往沙发上看去。
除了赵峰和黄方成,背对这的沙发上还有两人坐着,坐姿板正目不斜视,远没有两位领导放松。
走到沙发前低头一瞅才发现竟然是李护国和高明。
“刘科长。”
“刘科长。”
“扒车贼抓着了?”一时间刘从武心思百转千回,决定主动开口询问:“人手够不够?”
“抓着了。”高明笑,主动往李护国的方向挪了挪让出个位置:“刘科长坐下听我们慢慢说。”
“我叫你上来就是想说这事。”找峰淡淡微笑。
黄方成清了清喉咙:“高队长你先把昨晚发生的情况跟刘科长说一说,接下来我们还有事要干。”
“好……”
扒车贼共被抓获九人,其中五人是黄泥巴公社下属几个大队的队员,剩余四人皆出自红日机械厂。
其中被当场抓获的唐军杰是扒车贼明面上的头目,周信芳负责提供车队详细信息,罗建国则是几人的“狗头军师”专门负责指定计划和逃跑路线,曹琴在团伙中的位置还暂时不知。
“除了罗建国外其他人当场被抓,至于罗建国……”高明看向赵峰。
赵峰面带浅浅的嘲讽笑意,把话接了过去:“我们去抓罗建国时他正在参与地下赌博,事情已经上报给泮水县公安局。”
谁都没料到想抓个扒车贼竟会牵扯出一个躲在黄泥巴公社的地下赌博场。
唐军杰那伙人别看个个年纪都轻,其实早已经是赌场常客,偷来的物资换成钱大多都上了赌桌。
“地下赌博!”
“那九人就关在你们保卫科的办公室。”赵峰指指斜对面的几间办公室:“我们等县公安局的同志们到了之后就进行审讯。”
“罗建国昨晚酒喝太多,人都被抓了还以为我们是来接他回家。”黄方成讪笑着瞟了眼刘从武,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酒还是罗副厂长给的。”
刘从武:“……”
人人都知道保卫科科长是罗副厂长亲手提拔上来的,自动就把他归结到副厂长那边去了。
刘从武心里苦啊……
黄方成收起讥笑,看向高明时嘴角弯了弯:“我可听老赵说了昨晚的事,多亏陈大夫最后才抓到扒车贼里的重要人物。”
“全凭一股冲动,后来吓得够呛。”高明摇头轻笑。
“下次这种危险事可不能让家属再参与,咱们厂那么多男同志哪还有让女同志去冒险的道理。”
高明连连点头表示:“下次可不敢了。”
黄方成伸手拍了拍高明肩膀:“多亏陈大夫,你婶子和我总算能抱上孙子了,今天回去记得跟陈大夫说一声,我家那口子这几天老说等孩子出生了要送大红花上医院。”
“恭喜黄书记。”高明真心为黄学工两口子高兴。
赵峰也由衷为老搭档感到高兴。
整个办公室除了满心苦涩的刘从武都在恭喜黄方成,话题自然而然地朝着另一个方向偏了过去。
十几分钟后,办公门又被敲响。
“厂长,县公安局的同志到了。”
县公安局来了十几个人,楼下停着三辆全副武装的吉普车,车旁有持枪公安看守。
“感谢贵厂的大力帮忙,一举就帮我们县公安局破获了两起令人十分头疼的大案。”
县公安局刑侦大队队长刘民一见赵峰就亲切地上去握手感谢。
泮水县地下赌场这个毒瘤去年刚兴起,期间骗得多人倾家荡产后被逼着去干些偷鸡摸狗的事。
公安局在县城抓获的不少小偷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惜赌场的地点随时都在变化,有时候刚发现一点蛛丝马迹那伙人就迅速地换了地方。
加之泮水县下属公社繁多,公安局的人手无法全县布控,这几年来赌场到处流窜一直都没抓到。
没想到红日机械厂抓扒车贼还顺道送了县公安局一个大礼。
唐军杰说的老地方就是地下赌场流窜到黄泥巴公社后的“老巢”
“刘队长说的两桩大案……还有一桩是?”赵峰又问。
“这桩案件得先审讯那几个扒车贼,再顺藤摸瓜看不看能摸出他们倒卖物资的上游是谁?”刘民目光在高明身上划过,爽朗地笑了起来:“小伙子是哪个部门的?一看就是转业军人吧!”
高明的气质一看就是刚转业不久的军人,目光坚毅没有半分动摇和变化。
“这是运输队的高队长,昨晚都多亏他我们才能把赌场里的人全抓。”
出发前都以为抓的只是罗建国一人,六个大老爷们抓一个抬也能抬回去了。
谁曾想到废弃的仓库外边一看,里边二十来号人光着膀子,输红了眼的样着实恐怖。
高明在外边观察了十几分钟,给剩余五人都安排了各自任务。
紧接着就是冲进去关门,把几个领头的打趴之后很轻松地就把剩余人全捆了。
“是国家的好同志!”刘民欣慰地使劲拍拍高明肩膀:“一会儿进去听听审讯,顺道给我们提点意见。”
“刘队长说笑了,我哪有资格提意见。”
“走走走,进去听听。”
刘民大笑出声,拽着高明走进楼梯口旁的第一间办公室。
十栋家属楼陈蕴家门口。
“谁啊!”
天亮才到家,陈蕴刚睡几个小时就被震天响的敲门声惊醒,急急忙忙披上件外衣就来开门。
“陈妹子是我。”
杨菊花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门一打开,露出杨菊花狼狈的脸来。
总是利落挽在脑后的发髻被扯散,脸上两条细长伤口还在往外冒血珠子,右脸颊高高隆起,根据受伤程度来看,打人者像是个男人。
一看到陈蕴关心的眼神,杨菊花眼泪刷地就往外冒了出来。
“我……我没带钥匙,进不去家门。”
“嫂子快进来,你这是被谁打了!”陈蕴赶忙去扶住杨菊花,低头才看见她只穿了一只鞋,另一只脚血糊糊的。
“哎哟……菊花妹子这是被谁给打了啊!”
斜对门的马老娘一听到动静就窜了过来,看到杨菊花的惨样吃惊不小。
“大娘你先扶嫂子坐,我去倒点凉白开帮嫂子冲冲脚,那么些血不知道伤口得有多大。”
杨菊花哭得更加伤心,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马老娘把人扶到矮凳子上坐下。
“妹子到底是受了啥委屈倒是说啊……光哭有什么用!”
平时走路都脚下生风的人竟然哭得跟个小媳妇儿差不多,就连没相识多久的马老娘瞧着心里都挺不是滋味。
“我杨菊花这辈子自问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怎么会生出这么个不是东西的姑娘。”杨菊花说着说着狠狠捶起胸口:“她就站在那儿看她妈被打都没说来帮个忙……我的命怎么会这么苦啊……”
陈蕴倒了凉白开回来,轻轻脱下跟皮肉粘连在一起的尼龙袜,袜子四处都已经被钩烂,稍微用点力还能从伤口扯出条丝线来。
杨菊花痛得轻轻颤抖起来。
干净纱布卷起来避开伤口轻轻擦去周边泥土,陈蕴仔细看了看伤口,细小伤口较多,只有脚跟处那条稍微长些,好在伤口不深不需要缝合。
“楼上还有点高明用剩的碘酒,我上去拿。”
解放鞋好走路但不透气,高明每回外出跑车几天回来都得用碘酒泡泡脚,要不那味儿……陈蕴坚决不同意睡一张床。
“你姑娘月娥咋了?”说话说一半让马老娘急得抓耳挠腮不停追问:“难不成是你姑娘叫的人来打你,就因为你反对她谈对象!”
胡月娥非常要跟唐军杰好在他们这片儿不是什么新鲜事,母女三天两头吵嘴在自家门口都能听得见。
“唐老头和唐军杰他老娘上食堂闹,非说是我家月娥配不上他儿子,就是倒贴他们都不同意……”
唐老头底气那叫一个足,上去二话没说就要杨菊花管好自家的赔钱货,不要老往唐家跑。
今天早上天都还没亮,胡月娥就跑去唐家说要替唐军杰照顾二老,又是打洗脸水又是做早饭。
“做早饭的面条和鸡蛋还是家里带过去的……大娘你说,我养条狗都比她知道顾家吧……”杨菊花越说越伤心。
就这么个脸都不要的上赶着却还是没换来唐老头两口子的半点笑脸。
吃完早饭有邻居开玩笑说唐家快要娶儿媳妇,一下子就让两个老家伙怒上心头,非拉着胡月娥去食堂找杨菊花说清楚。
当着食堂几十号人面,唐老头愣是把胡月娥贬低成倒贴男人的赔钱货。
女儿被侮辱,当妈的杨菊花怎么能忍下去,单枪匹马地和唐老头理论起来。
话里行间唐老头都在吹嘘自己儿子有本事能赚钱,外人听不懂其中内情,杨菊花却很清楚唐军杰那些钱是怎么来的。
情急之下就说了几句不是干净钱之类的话,唐老头两口气得抓起桌上的碗就砸来。
平日里她再厉害那也不可能打得过个四十来岁的大男人,很快就被打得爬不起来。
这些对杨菊花来说都还不是最难受的,真正让人寒心的是……全程胡月娥都在。
从他们吵起来到打起来,胡月娥一声没吭,仿佛被打那个人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好不容易有人把唐老头拉开,你猜胡月娥说什么……她说都怪我嘴没个把门乱说话,她说我是活该!”
马老娘听得比杨菊花还气愤,叉腰站起来冲门口狠狠呸了两口。
“狼心狗肺,要换成我是她老娘今天就让她滚,这个家她一分钟都别想呆!”
陈蕴缓缓吁口气:“这件事嫂子不能就这么算了,大娘说得对……她这就是在祸害家里!”
“我是没法子了。”杨菊花哭着摆摆手,满脸心如死灰:“让向阳他爸来决定吧。”
回来前杨菊花已经托人去车间喊胡钢铁回家,打架过程中家门钥匙也不知道甩去哪,这才不得以敲了陈蕴家门。
“嫂子别担心,唐军杰昨天晚上已经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