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除了平房,其他楼房都要求烧蜂窝煤。
想到厨房,又联想到碗筷和锅都没有,陈蕴拉开椅子坐下,先把要写的东西记在了纸上。
叩叩叩——
刚写没两行,房间门被敲响。
“软秋姐吗?”陈蕴应着,右手写字的笔就没放下,几步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竟然是高明。
“李护国给软秋同志送饭,我想着你应该也没吃,就打了点饭菜送过来。”
男人笑容很腼腆,说话时根本不敢看陈蕴的眼睛,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盯着门框看。
陈蕴这要还看不出高明对自己有意思那就白白两世为人了。
“谢谢高队长,我已经吃过了。”陈蕴浅浅微笑,并没有让人进来的打算。
说起来陈蕴并不反感高明,可眼下才刚穿过来几天,全部心思她都得花到适应这个世界上。
“成!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去隔壁看看李护国两口子。”
明显拒绝并没有让高明神色变化,相反还因为陈蕴谨慎的感情态度而欣喜。
眼看说完高明就干脆转身,陈蕴又开口叫住了他。
“高队长,下周日我想请你和黄主任到我宿舍吃顿饭,我……”
该拒绝得说明白,可该感谢的陈蕴也得感谢。
“那到时见。”高明点头,两步便已经跨进了隔壁房间。
陈蕴关上门,思绪只稍微在高明身上停顿了几秒钟后继续开始记起接下来要买的东西。
“蚂蚁搬家,一点一点的搬吧。”
看着纸上罗列出的数样东西后,陈蕴摇头轻笑,目光落到那个还没来及擦洗的百宝柜上。
灰尘擦去柜子表面灰尘,露出底下贵气又不失清雅的花鸟图案。
柜子乌黑发亮,花纹多彩,精美得陈蕴忍不住用手指细细描摹突起的图案。
当手指摩挲到铜把手上的瞬间,下午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就好像……催促着她赶快打开这个柜子。
下午那种奇怪的感觉看来不是偶然,陈蕴如此想着,直接伸手拉开了柜门。
可柜子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有阵阵霉味四散开来。
陈蕴觉得奇怪,伸手进柜子一寸寸摸了过去。
老话都说眼见为实,但陈蕴心里那股子挥之不去的直觉却叫嚣着一定有什么。
终于,手指摸到最底层角落时怔住。
角落侧面有个米粒大小的突起。
几乎是下意识按了按。只听啪一声脆响,柜脚上忽然弹出薄薄一层抽屉来。
先前以为桌角的两条花纹是描边,没想到竟然是个小抽屉。
十几张钱票七零八落,其中就一张大团结最为显眼。
“正好可以放贵重东西。”
意外之财加起来有十三元,更令人欣喜的当然还是心口涌出的怪异直觉。
陈蕴猜这种直觉或许原身本来就有,亦或是所谓的金手指。
“先观察观察再说。”
将存折和钱都塞进抽屉,又是啪响过后,外表瞬间严丝合缝的根本看不出一点破绽。
隔壁饭香飘散,陈蕴心满意足地爬上床沉沉睡去。
忙碌而充实的一天。
红日机械厂。
昨天还是艳阳高照晒得人脊背发烫,可今早这天就跟被谁桶漏了似的,雨水说来就来。
这雨刚下,顶楼宿舍的弊端就立刻显现出来。
雨水顺着走廊柱子流入走廊,很快地面就积起薄薄一层水,最边上的五一五情况更为糟糕。
陈蕴早晨起床就发现窗台上竟然有水渍,窗子的密封形同虚设。
可今天要上班,陈蕴没时间处理,只能剪开件旧衬衣搓成条塞到窗缝里,打算等下班再找房务科来处理。
匆忙洗漱完准备下楼,正巧就见高明提着东西正往楼上走。
“陈同志,上班去呢!”
高明心胸开阔,哪怕昨天被拒绝,今天还是能大大方方地笑着和陈蕴打招呼。
眼底那抹舒朗不能作假,坦坦荡荡的目光微笑而上。
“高同志今天没上班?”
“早上本来有趟任务要出发,不过半夜忽然下大雨,山里能见度低,任务临时取消了。”
“那你忙,我先上班去了。”
眼看雨越下越大,陈蕴再不快些出发,第一天上班肯定要迟到。
“等等。”
略一停顿后高明还是选择开口。
陈蕴疑惑转身。
“李护国担心新房窗户漏雨,让我过来看看,要是陈同志屋里也有漏雨情况,我……”
“谢谢高同志。”陈蕴大喜,想都没想就从包里拿出钥匙塞进高明手心:“您的大恩我一定铭记在心。”说完夸张地做了个敬礼动作。
那张没有隐藏笑意的脸庞神采飞扬,说完就麻溜转身往楼下小跑而去。
高明愣了一瞬,才恍惚地看向楼下。
披着雨衣的身影以飞快速度消失在雨幕中,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原先高明还担心陈蕴会觉着别扭,没成想人家比自己还洒脱。
“还是被比下去了啊!”
高明将钥匙收拢手心,嘴角溢出笑意,低声地自言自语着。
第7章 上班第一天
厂区卫生院。
根本来不及看看接下来要上班的卫生院长什么样,陈蕴埋头冲进大门,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有条件了一定要买辆自行车。
“陈大夫早。”
负责打算卫生的蒋婶笑眯眯地抬头打招呼,卫生院大厅里全是水渍,土腥味比外头还重。
蒋婶人很勤快,就是做事太死板不懂变通。
拖地的拖把洗完后多半没挂起来,被雨和着泥水这么一泡没有土腥味就怪了。
“蒋婶早。”陈蕴笑了笑。
厂里发的几年雨披还没用几次就磨得只剩下皮,一路狂奔下更是撕裂出长长几条口子。
后背不仅湿了大块,要置办的零碎又要增加一样。
好在衣柜里还有套备用衣裳,等到办公室再换就成。
随手把雨披挂到门后,陈蕴总算有时间慢慢打量起卫生院。
别说卫生院面积还挺大,光是大厅少说得有五六十平,除了收费处就门口一张桌子作为显眼。
桌子是干什么用的……手动版的打卡机。
上下班都要签字,月末根据这份手写考勤发奖金和工资。
陈蕴走到桌子前,弯腰写下自己名字。
一看前头只有蒋婶和两个后勤的大娘名字,其他护士和医生竟然一个人都没来。
手写打卡的弊端也非常明显……不管早晚只要有名字就行。
卫生院有两层。
一楼集合了诊室、治疗室、抢救室、药房等等,反正只要涉及医疗的都在下头。
二楼则是领导办公室和住院部。
住院部……两张床。
厂子职工及其家属有一万多人,按理来说卫生院平时应该非常忙碌才对,可事实却是恰恰相反。
职工在卫生院看病可以全部报销,家属一半需要自费。
可职工说穿就两千多人,剩下全是家属。
一半的费用那也是钱,有个头疼脑热忍两天自然就好了,忍不过去的再上医院瞧。
那问题就来了……卫生院就没个能看病的大夫。
包括原身在内,卫生院共有三个医生。
左玲玲是副厂长小姨子,赤脚医生培训了半年,不管什么病都喜欢开土霉素兜底。
叶援军大夫倒是个非常有经验,不过擅长的是枪伤包扎以及怎么徒手从肉里挖子弹。
最后剩下原身,医学院稀里糊涂毕业,医学知识也只是半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