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弯腰亲了亲儿子和女儿的额头,给两人掖好被子才转身回到床上。
陈蕴还保持着翻看存折的动作。
看一眼,举起手开始数,一遍又一遍……总算确认。
“七十万……你这短短一年就赚了七十万!”
“这只是去年过年分红完属于我的利润。”高明笑,总算如愿从妻子脸上看到了更多的表情。
陈蕴爬回床上,抬头上下左右地看高明,最终总结。
“我现在相信你一直戴着戒指了,要是身边有这么优秀的未婚男青年,我也心动!”
高明扶额失笑。
陈蕴把存折翻开看了又看,好似一直徘徊在心口的犹豫瞬间就这串数字击得粉碎。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北城?”
高明:“……”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决定将心里话藏在心底。
“十天。”
“十天。”陈蕴钻回被窝,将存折小心地压到枕头下,露出被子的眼睛都盛满了笑意。
望着妻子笑,胸腔里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幸福转眼便漏得空空当当,高明甚至觉得有些委屈起来。
“我早点回只要把钱留下就行,是吧!”
光顾着高兴的陈蕴转头,看高明落寞得眼角都耷拉下来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钱当然好。”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把存折重新从枕头下拿出来:“有了这些钱我们母子几人根本不用愁吃穿,还能给我爸妈买最好的笔墨纸砚……”
高明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听陈蕴说了一大串好处都没提到半句自己。
更加委屈了……
越想越难受,干脆翻身躺下,用被子盖住脑袋摆出副不想再听的样子。
饶是不高兴,也没舍得背对陈蕴。
陈蕴压低声音嘿嘿地笑了两声。
关灯躺下,泥鳅似的钻进温暖怀里,找了个舒服位置喟叹出声。
“你怎么不提让我们跟你去北城?是不是城里有人啦!”
“你可真会冤枉人。”高明说,伸手在陈蕴后腰柔软处轻轻挠了挠,惹得怀里娇躯轻颤才继续开口:“我巴不得每天抱着你睡,可惜我也清楚你放不下工作。”
高明了解陈蕴,正是了解才没有轻易开那个口。
“那要是我真舍不得离开,你打算怎么办?”
“那就尽量把业务往昆安发展,到时候离家近点,每周都能回家。”高明甚至已经想好了另一条路。
说不感动那都是假话,工作于陈蕴而言分量颇重,家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更加重要。
陈蕴不会为了男人放弃工作,但愿意为了家人重新开始。
何况……她根不需要重新开始。
“今年全省医疗系统评选优秀医务人员,我得奖了。”
高明:工作还真是妻子心中的第一名。
“我去省城参加颁奖,然后在大会上发表了一篇关于新生儿出生缺氧与生长发育迟缓的论题……”
“嗯!”
哪怕心里都碎成渣,高明还是给予了陈蕴回应。
接着就听陈蕴话锋一转忽然说:“我在大会上碰到了七年前商店门口救下来的老大爷,他身体还挺硬朗……我收到了一份邀请。”
高明一怔,紧张地追问:“什么邀请。”
“北城市工人医院新生儿科主任。”
被救的李爷子退下来前是北城部队后勤总部卫生部部长,几年前没找到机会感谢救命之恩,这几年一直关注着陈蕴的工作情况。
得知她连续五年都拿到了优秀医务工作者称号,于是跟老友也就是工人医院院长郑祥明提及了几遍陈蕴这个名字。
两人此次前往昆安市参加表彰大会,其实就是为了亲自来考察陈蕴的业务能力。
一篇议题直接让郑祥民决定邀请陈蕴进工人医院上班,并且医院将从妇产科里分离出个新生儿科。
受到邀请的陈蕴没有当即就同意,而是只说回家考虑考虑。
那时的陈蕴以为丈夫还在广市,看到高明的那瞬间陈蕴已经决定拒绝邀请跟着丈夫前往广市重新找工作,凭借她的履历,找份二甲医院职位应该不难。
没想到……一切都像是安排好了似的。
“……”
屋里安静了好半晌,要不是脸颊下的胸膛剧烈起伏,陈蕴都要以为高明睡着了。
“你是说你已经做好了跟我去广市的准备!”
这回换成陈蕴瞪圆了眼睛,说半天高明的关注点竟然在无意间的一句话里。
根本不给陈蕴反应时间,高大身影带着山一样的压迫感覆了下来。
“呃——”陈蕴赶忙伸手抵住高明的胸膛。
“只要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以后哪怕是每周坐一天一夜火车回家我也愿意……”
粗重而灼热的呼吸毫无遮拦地喷在陈蕴的后颈和耳廓上,激起一片细小的颤栗。
“不行。”陈蕴啼笑皆非地挣扎着,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无情破碎了高明的下一步动作。
“以后有的是机会。”
高明翻身躺平,在黑暗里自顾自地傻笑起来。
陈蕴也无声地翘起唇角。
夫妻俩昨夜的谈话结束后,高明又做了个决定。
他要在家等着带陈蕴交接完工作,再带家人一起北上,再也不愿意承受哪怕几天的分离。
陈蕴心里既然已经下了决定,很快便决定向医院提出辞职。
要换成半年前陈蕴或许还会有些开不了口,可刘保国三个月前已经退休。
新院长同姓刘,处事风格和刘保国却完全不一样。
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削弱陈蕴的管理权限,将超声检查和化验部与科室剥离,归院长直接管理。
看陈蕴当时并无任何反对,接下来又申请了一个妇科大夫,说是要成立专门的妇产科。
陈蕴觉得完善医院诊疗制度是好事,开会时举手投了赞同票。
只是没想到……这人就是冲着陈蕴来的。
新妇科大夫资历深厚,人家不甘心来到偏远小镇,并不同意调派。
所以新妇产科大夫迟迟没来报道。
陈蕴早上刚到医院,就被段云拉住往护士台走。
医院扩招了不少人,现在护士里就剩下段云和李红梅两个跟陈蕴相熟的人。
“一会儿刘院长要是找你,不管说什么你都不能答应。”
“怎么了?”陈蕴把包放到台子上,笑盈盈地等着段云继续说:“是不是又出什么新规定了?”
“我真为你感到不值。”段云懊恼地握起拳头凭空挥舞了两下:“明明咱们医院名气都是你打出来的,结果新院长上任老想着怎么按你的头。”
刘红梅附和点头。
两人气愤填膺地控诉完一通后才说起正事。
新妇科大夫同意来黄泥巴医院工作,但前提是要副院长位置。
“老刘院长退休之前就已经递交了升你为副院长的报告,结果竟然被新来的大夫给截胡,关键是新院长答应了……”
“你说他这不是过河拆桥吗!”段云说。
陈蕴还是冲两人笑,表情根本没有半点波动,等她们说完甚至乐呵呵地开始从包里拿特产出来。
段云这才注意到陈蕴无名指上的金戒指。
“高科长……现在应该叫高同志,你爱人回来啦?”
陈蕴笑着点点头。
“难怪瞧着一点都不在乎,原来是爱人回家了。”段云替陈蕴高兴,接过酥糖的盒子打开捻了快送进嘴里:“还出去吗?”
金戒指,金耳环,看也猜得到高明出去这几年赚了钱回的。
“下个月就走。”陈蕴笑。
“这一去又得好久吧……你们两口子常年分居也不是个事儿。”
“所以我决定跟他一起走。”陈蕴也捻了块糖丢进嘴里,笑眯眯地看着两人表情凝固,继续说道:“今天就是来辞职。”
“……”
医院的人一个个离开。
先是叶援军自觉在医院受到不公平待遇,所以南下打工浪潮刚起就把老人送回乡南下打工去了。
再是左玲玲,现在陈蕴又要走。
段云似乎并不觉得意外,甚至心里还挺替陈蕴高兴。
“我一直觉得你应该到更大的医院去工作,那里才能更好展示你的医疗水平。”
舌尖的糖酥脆可口,就是甜得有些发腻,令人心口闷闷的。
“过两天收拾完家里,你们来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家具就搬回去,我也带不走。”陈蕴岔开话题说起家里:“那我先上楼工作。”
“你先去忙,到时候再看。”段云冲陈蕴摆摆手。
其他人离开还没有这么难受,陈蕴一说也要走,段云就产生了种就她还原地踏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