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穿粉色纱裙的笑着说:“王妃这话便是与奴婢们客套了。”
“您是主子,余下皆是奴婢,别说是等上一两个时辰,就算是等上一日两日,那也是奴婢们应当的,值不得王妃一句解释。”
这话看似是在说自己地位卑微,可又何尝不是在讽刺钟璃仗势欺人?
钟璃多看了说话的女子一眼,脸上笑意不减分毫。
“这位是?”
紫纱适时的低声道:“回王妃的话,这位是二爷院中的穆侍妾,一年前入府,是京城城司军机处提督长家的二女。”
军机处提督,官品虽不大,却也是正经的四品官员。
这样的出身嫁入不显赫的人家当作正头太太也是当得的。
如今却入了王府做了祁立的妾侍…
钟璃的眸光闪了闪,就跟没听出她口中的讽刺似的,淡淡地说:“本妃既是来迟了,就当解释一句,与尊卑上下无关,穆侍妾多虑了。”
“紫纱,看茶。”
穆侍妾明显还想说什么,视线触及钟璃仿若含笑实则带着冷意的眸子,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她悻悻的用帕子掩了掩嘴,识趣的没再说话。
说话的时候,钟璃随意扫了一眼眼前的情况。
花厅面积不算很大,下方摆着四张椅子,唯一能坐下的便是五小姐祁悠。
其余人都是垂首站着。
屋子里几十人自然是站不下的。
祁立的不少没名分的通房都是在外边院子里站着的。
京城地处北方,哪怕现在已经是春日里了,外边的风都还是刺骨的凉。
先前钟璃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人冻得脸都白了。
可就算是这样,也没一个人敢擅自离开,足以看出祁骁的形象有多令人畏惧。
钟璃无奈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祁悠是在场女眷中除了钟璃身份最高的。
钟璃免了她的礼让她坐下,看她脸色苍白,还特意让徐嬷嬷给她拿了个手炉。
祁悠连连道谢后不安的坐下,娇俏的小脸上都是说不出的紧张。
钟璃见状,不明显的皱皱眉。
祁悠虽是庶出,可也是府中正经八百的小姐,怎地胆子这么小?
钟璃按徐嬷嬷之前的指点,端坐于上首,挨个给来请安的女眷合适的赏赐。
祁悠的是一套白玉的首饰。
从头面到耳坠玉镯项圈全部都有。
虽说材质比不上祁骁给钟璃备的,可齐齐整整的一套也算是难得。
祁立和祁允的侍妾给的是同样的金簪和金镯子。
两只累金丝的蝶翅金簪,一只指头宽镶着红宝的精巧手镯。
至于那些说不上名号的通房丫鬟,赏的是一只金镯子和一人十两银子。
寻常的通房丫鬟一月的份例不过二两银子。
钟璃一出手就直接给了十两,再加上一只纯金的镯子,出手绝对算得上大方。
众人得了出乎意料的赏赐,之前等了太久产生的不满瞬间消散了个干净。
之前出言的穆侍妾当场就将那金簪往自己的发髻上比划了一下,笑说:“这样好的做工,当真是不易得见,王妃出手果真大方。”
钟璃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左右不过是小玩意儿,能得你们喜欢便好。”
穆侍妾放下金簪,打趣似地说:“要我说,王妃的确不是一般人,也难怪能让王爷如此心疼。”
“为了哄王妃开心,甚至连宫里赐婚的圣旨都给推了,若是奴婢有幸得了王妃这么个妙人,估计也得捧在心尖子上疼着宠着,生怕您受了半分委屈有一丝的不如意。”
钟璃一开始以为她说的是祁骁在宫中拒赐婚一事,没怎么在意。
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地方,眉梢微微上挑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祁骁宫中拒赐婚一事,按理说不应该传到外边来众人皆知。
否则被拒的皇上不要面子了?
府中的一个侍妾,怎么会知道这个的?
似乎是看出了钟璃眼中的不解,穆侍妾呦了一声,惊讶地说:“王妃,这事儿您该不会不知道吧?”
钟璃淡淡一笑。
“愿闻其详。”
穆侍妾看钟璃是真不知情,顿时就说得更来劲了。
绘声绘色的跟钟璃说起了昨日宫中的传旨太监奉了皇命而来赐婚,结果却被祁骁直接下令拒之门外的事儿。
她看似说的是羡慕,可字字言言都夹杂着无声的讽刺。
钟璃虽坐在王妃的宝座上,可她的身份到底没被皇家承认。
这不,皇上还上赶着给祁骁赐正妻呢,钟璃算哪门子的正牌王妃?
更何况,哄得祁骁连圣旨都拒了,外界现在谁不说钟璃是个红颜祸水,是要乱了镇南王府根子的灾星。
穆侍妾自诩出身官家,身份血统比出自民间乡村的钟璃高贵。
一开始还能记着一点尊卑之别。
可说着说着,言语间就难免带出了一些轻视不屑。
俨然是将钟璃比作了祸水之流。
在说到外界对祁骁拒圣旨赐婚的非议时,她看起来有些拘谨,可眼底深处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和鄙夷却是挡不住的。
钟璃将一切尽收眼底,轻轻的弯着唇角不予置评。
徐嬷嬷却是脸色一黑,大声呵斥:“放肆!”
穆侍妾的高谈阔论戛然而止,一脸的青白交加。
徐嬷嬷冷着脸说:“王妃面前,怎可高谈阔论胡言乱语?”
“穆侍妾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和本分!就你今日之言,按府中规矩是要拉出去掌嘴三十的!”
掌嘴的奴才都是有言传身教的技巧的。
三十个嘴巴子抽下去,就算是花儿一样的脸蛋,最后也能给你抽得面目全非毁个干净。
穆侍妾后知后觉的知道怕了,哆哆嗦嗦的往地上一跪,磕头道:“王妃恕罪。”
“奴婢知错了,望王妃大人大量莫要与奴婢计较。”
钟璃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缓缓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起来吧。”
她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字里行间的清淡像把悬挂在头顶的刀子似的,看似份量不重,却实实在在的让人心惊。
穆侍妾挨了一通训斥瞬间就老实了,低着头站在一旁不敢再多言。
第385章
不等钟璃想法子找话题打破尴尬,便有人自发的上前恭维吹捧,将之前的小插曲带了过去。
几个嘴巧的开了口,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天花乱坠,险些让钟璃恍惚间真的信了自己是什么天上的仙女下凡,闪瞎了一群凡人的狗眼。
其中有个说话有趣,又句句都在无形的吹捧自己的妙玲女子引得钟璃多看了一眼。
等这些人都走了后,钟璃若有所思地说:“紫纱,先前穿黄色纱衣的头戴琉璃流苏步摇的那位是?”
紫纱低声说:“那位便是二爷院中的素云姨娘,素云姨娘是两年前进的王府,至今都颇为受二爷的宠爱。”钟璃闻言心头微微一动,随即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出身迎来送往的花楼酒巷,又能哄得花萝卜似的祁立偏宠,也难怪刚刚跟自己说话的时候,一言一句都那么动听了。
至于存在感极弱的祁允和他的几个侍妾通房,风格都是如出一辙的相似,低调怯弱。
从进屋到出门,除了请安的时候开了口,其余时候都是一味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钟璃拧着眉想了想,却也实在提不起什么印象。
钟璃放松了脊背靠在椅子上,一手撑着额角,淡淡地说:“对了,五小姐院子里如今是什么情况?”
这些人在钟璃的耳边说了一堆,祁悠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存在感低得惊人。
若不是她是除了钟璃唯一一个坐着的,几乎很难让人相信,这人居然是镇南王府的五小姐。
徐嬷嬷上前亲自将钟璃茶盏中的茶换了热的,低声说:“五小姐自幼无母,老王妃在时,顾念她已故生母的情分多有照顾。”
“可老王妃故后,侧太妃掌家管权,王爷虽吩咐了底下人不得怠慢,可到底是人年轻顾及不周到,五小姐与四爷这些年,过得多有不如意之处。”
生母难产而死,老王妃也在八年后故去。
也就是说,从八岁后,祁悠和祁允便在侧太妃手下过活了。
侧太妃并非能容人的性子。
这两个孩子,只怕是过得不易。
钟璃想着祁悠身上看似精致,实则都是早些年的老样式的衣裳首饰,还有她单薄得过分的身子。
分明是主子,只怕底下人见风使舵,照看得也不周到。
否则不会这么大冷的天,平白让祁悠穿着一身不算多厚的衣裙来给自己请安,连个暖手的手炉暖套都没给准备。
她过了一会儿才说:“紫纱,你带着两个人去五小姐的院子里瞧瞧,缺什么差什么,直接从账房拨过去补上。”
“还有,我看五小姐的脸色不好,请刘大夫过去给她看看,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让刘先生看着开方子,小小年纪不可落下了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