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识、阴兴反倒皆松了口气。
他们本就对陛下贵宠而惶恐,多次推辞受赏,就是既忧损及陛下声誉,又恐家族盛极而衰。
可幼弟阴就不知收敛,族中居然还会出现敢杀害公主的逆贼。
如今陛下不再纵容外戚,阴识、阴兴觉得如此才能使得家族得以延续。
【秦念:刘炟,你爹严格限制外戚,你却是好一个“仁”君。跟刘秀学的为了外戚罢免忠臣,后世记着你干的蠢事。】
【刘秀:……】
【刘炟:朕不知是何事,或是尚未行此事!】
刘炟完全不解秦念之意。
他何曾为了外戚打压忠臣?
【秦念:你最好是还没做。】
【秦念:西域之变。】
刘庄于永平十七年设西域都护,以耿恭为戊己校尉。
第二年焉耆、龟兹杀西域都护陈睦,围关宠于柳中城,因刘庄驾崩,汉军援兵未到。这时车师再度反叛,和匈奴一起围耿恭于疏勒城。
耿恭与士兵推诚同死生,士兵们也没有二心,共同坚守城池,但“食尽穷困,乃煮铠弩,食其筋革”,守军只剩下几十人。
匈奴单于派使者招降,耿恭就引诱使者上城墙,亲手将他击杀,在城墙之上炙烤。
这就是《满江红》中“壮志饥餐胡虏肉”的典故。
刘炟即位后派段彭率七千余人前去营救,大破匈奴与车师。
这时关宠战死,援军到疏勒城时接出的守军只有二十六人。
回朝时遭到匈奴追击,汉军边打边退,将士们饥困交加,等到抵达玉门关时,疏勒城守军就只剩下十三人。
也就是“十三将士归玉门”。
但耿恭的结局并不好。
刘炟因耿恭的节义拜他为骑都尉,第二年迁长水校尉。当年秋天金城、陇西的羌人反叛。耿恭与马防讨西羌,勒姐、烧何羌等十三个部族几万人都向耿恭投降。
可耿恭得罪了马防,而马防是马太后的哥哥。监营谒者李谭就迎合马防的心意,上奏说耿恭“不忧军事,被诏怨望”。
耿恭“坐征下狱,免官归本郡,卒于家”。
【刘炟:!】
刘炟已明白秦念指向的是谁。
三年前耿恭被罢免。
外戚……与耿恭一同征讨西羌的马防,正是阿母的兄长。
免官在家的耿恭愣住。
这位后世秦皇所提及之人,难道是自己?
此时掌宫殿门户宿卫的光禄勋马防跪倒请罪:“臣有罪!是臣让李谭……诬告耿恭。”
“你、你安敢如此!”
刘炟大怒!
有苏武之节义的耿恭因外戚的诬告被免官,后世会如何看待他?
【刘炟:朕已知其无辜。耿恭,朕现在召你回朝!】
【刘秀:耿恭是何人?】
刘秀知道,耿恭必是于自己在位时出生,否则其名不能现于天幕。
既是秦念提及的“忠臣”,刘秀当然会重点关注。
西域之变……
也不知是何变故。
此时大汉尚未收复西域,这西域有变……
或是此后大汉收复西域,却又发生了变故,耿恭此人于此变故中有流传后世之忠。
【刘炟:他是建威大将军耿弇之侄,耿广之子。】
【刘秀:善。】
天下一统,耿弇虽然才三十五岁,但官及建威大将军,仅在三公之下。
耿弇已有急流勇退之意,本已有上缴大将军印绶之意。
但天幕之变下,陛下驳回他的请求,令他依旧在朝听命。
“臣闻弟广已为幼子取名为恭。”
见陛下看向自己,耿弇恭敬答道。
………
刘庄大喜。
耿恭竟是留名后世的忠臣。
“西域之变”……
他有收复西域之志,不会因此变而改志,但刘庄必会因此提防西域的变故。
【秦念:土地兼并程度越深,流民越来越多,中央能够收取的赋税就越少。如果因天灾人祸引发较大规模民变,流民的劫掠会破坏耕种引发饥荒,民变极易从一地席卷全国。而财政被地主掏空的中央难以镇压民变,镇压失败就是亡国。】
秦念正在码字,就看到刘炟光速为耿恭平反,刘秀还询问了耿恭的身份。
看来群里将生卒年不详的耿恭定论为刘秀时期已出生。
也对,毕竟永平十七年耿恭就参与攻打车师,这时候的他只要成年,就一定是于刘秀时期出生。
“十三将士归玉门”属于不能提及的史实,加上不知道刘庄处于收复西域之前还是之后,秦念只能用“西域之变”提醒刘庄提高对西域的重视。
………
对于秦念骤然说回土地兼并,除了新入群的两朝外都已经习以为常——
这位秦皇就喜欢突然说些别的事情,再绕回原本的话题。
而当看完这段话,越是往后的王朝,就越是觉得毛骨悚然。
他们仿佛看到无数王朝覆灭的身影。
【刘秀:……朕受教。】
仿佛迷雾尽散,刘秀俨然看到没有王莽篡汉的西汉将走向何方。
无论皇帝是否是明君,当土地兼并严重到一定程度,社稷之亡就已无法挽回。
没有天幕,无地的流民与隐户必然极易受到地方豪强的操纵。
自己是声誉榜名列前九的开国之君,三年后推行度田令,尚且遭遇“群盗并起”。
西汉末年若想度田,必将举步维艰,甚至可以说绝无可能。
只需等到一次契机,或是天灾,或是人祸,就必然出现席卷各地的民变。
即便此时的汉帝是明君,面对如此处境,同样无力回天。
【秦念:西汉亡国的第二个原因在于权贵豪富垄断官场,蠹虫庸官满朝。这是察举制的天然劣势,它必将走向举“贤”唯亲。而明前的科举制,由于教学资源极度不平衡,也终将步察举制后尘。】
【朱元璋:朕为防此事,只以四书五经命题试士,却使得官吏不识律算,亦是过矣。】
各朝这才明白,朱元璋不考律算并非无知,而是为了防止权贵豪富垄断官场。
但这般行径同样有大害。
明朝官员不通律算,治政能力明显不如其他各朝。
依旧是蠹虫庸官满朝。
【李世民:可见以新式科举开天下民智,方为唯一正解。】
李世民感慨良多。
当初见秦念言“让所有平民都可以入学”,他还曾觉得“此举不可为”。
如今却发现唯有如此,方能解决“蠹虫庸官”的痼疾。
【秦念:其余诸如经济崩溃、地方割据、流民四起等危机,都是政治问题的延伸。西汉乃至各朝之亡,在朕看来都是必然。不解决根本问题,皇帝是明是昏只不过是将这个必然延后或者提前,亡国是迟早的事。】
朱元璋这才认真思索秦念所说过的“没有永远的王朝”。
他曾以为秦念此言,是始皇帝欲要秦朝万世却二世而亡,加上三境异族的威胁,故而秦念走向另一个极端。
她认为所有王朝都必然灭亡,不再考虑延长国祚,反而屡次扬言鼓励百姓造反。
如今看来,却更像是秦念过于博学,且通过“考古”了解太多真实的历史,才会有如此感悟。
【刘彻:迁徙豪富遏制土地兼并,启用完善后的科举制,就能解决这两个问题?】
刘彻想到秦念就这两个问题提出的办法。
土地兼并一事,大汉本就有徙陵制度。
察举制的缺陷,也可以采用秦念的科举制来解决,刘彻早已将科举之事交给汲黯负责。
如此一来,亡国之患岂不是都已解决?
【秦念:你问朕,朕问谁?】
【刘彻:哼。】
刘彻这才想起秦念提出的新政都是初次施行。
作为群里最后一个皇帝,秦念当然不知道迁徙豪富与科举制能否根绝这两个亡国大患。
因为没有更后世之人来评议秦念治政的对错。
即便如此,相比确定亡国的各朝,也唯有施行新政的秦念一朝有可能延续更久。
不过刘彻还有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