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贝齿轻咬下唇,盈着泪光的凤眸直直望向他:“你难道不知我对你的心意?”
苏晏清身体猛地一僵,似是被这句话烫到,他迅速低下头,不敢再看她明亮的眼睛:“晏清...配不上玉姝姑娘毓秀之姿...”话落,他后退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姜玉姝声音哽咽,眼眶泛红,眼泪似不要钱的珍珠一般从白皙的脸颊快速滚落。
她凤眸睁圆怒瞪了苏晏清一眼,咬着唇,满含委屈地转身奔进了姜家院子。
木门“吱呀”一声合上,苏晏清呆站在姜家院门口,望着那抹早已消失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晚风呼呼吹过,带着彻骨的寒意,打在苏晏清身上,他却浑然不觉。
姜玉姝眼眸含泪、鼻尖泛红的娇颜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苏晏清的心尖泛起一阵刺痛。
可他怎么配肖想明月呢?明月本就该高挂在枝头,而不是陪着他沉入湖底。
院门“吱嘎”一声作响,姜母正坐在灯下缝补,闻声抬头便看见了自己的宝贝闺女,她连忙放下手中针线,起身迎上前去。
待走近了,却见女儿眼尾泛红,睫毛上还挂着细碎的泪珠,鼻尖也是红红的。
姜母心头猛地一揪,粗糙的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泪水:“娘的姝宝...”声音里满含心疼,“这是受什么委屈了?快跟娘说说。”
姜玉姝手背在眼角快速一抹,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儿,阿娘,刚刚在回来的路上被风沙迷了眼。”
“这刚下过雨的,哪来的风沙?”姜母眼神狐疑,神色明显不信。
“阿娘,真的就是被风沙迷了眼嘛!我累了,先去睡了!您也早点睡啊!”姜玉姝摇晃着姜母的衣袖撒娇道,半推半扶地将姜母送回她的屋子。
橙黄的松油灯在屋中摇曳,铜镜中映出一张娇美却冷凝的面容——眼尾处挂着抹红晕,眼眸却是幽暗宛如深渊。
姜玉姝眼角余光瞥见铜镜中,自己脖子上那一抹隐秘的红痕,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浅笑。
待到下个月,祁王府世子谢珩便会来到西河村,接流落在外的郡主回临安,她趁此时机再演一出苦肉计,届时便能...
呵!百年份的寒玉雪莲,才不是救治苏母的关键,她不过...是说出了一个...苏晏清无法得到的东西罢了。
当今圣上沉迷长生之术,而这‘寒玉雪莲’便是炼制长生丹的药引,由祁王府负责寻找此花,交由国师府炼制成丹,供宫里的慧明帝服用。
翌日破晓时分,晨光穿过氤氲的云雾铺洒进西河村。
姜家小院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院角的树梢上残留着昨夜风雨留下的痕迹,偶尔滑落的水滴声,为小院添了几分静谧。
辰时,小院里的四方桌上,铺散着几张泛黄的草纸。
姜玉姝素手轻悬,羊毫笔尖蘸满墨汁,在纸上勾勒出一个个清隽的小楷。
天南星三钱,白附子五分,炒制过的僵蚕...随着笔锋在草纸上转折游走,茯苓、三棱、莪术等药材名相继浮现。
以川芎活血化瘀,当归补血和营,再佐以天南星化痰散结,便可补苏母这些年因病而亏空的身子。
这方子虽不能根治苏母颅内的恶瘤,却能抑制恶瘤在颅内继续扩散。
姜玉姝白皙修长的两指,拈起写满墨字的纸张边缘,朱唇轻启,呼出一口气息,吹向纸张上未干涸的墨迹。
她一双眼眸幽深暗沉,望向远方不知名处,心中暗道:如今,便只差等待一个好时机了。
第9章 种田文女主的炮灰妹妹9
阳光透过半敞开的木窗,落在堆满书籍的桌案上,案旁坐着一名着青布麻衣的青年。
桌案上,左侧摊开着半本泛黄的古籍。苏晏清神情专注,骨节分明的指节紧握着一根羊毫笔,悬在宣纸上书写,苍劲有力的墨色小字在纸张上缓缓浮现。
“叩叩——!”敲门声响起。
他停下手中笔,蹙眉思索;谁会敲他家的门?难道...是她吗?
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娇俏的容颜,他心头猛地一紧,笔尖在白净的宣纸上划出一道斑驳的墨痕。
羊毫笔瞬时倾倒,落在笔架上。屋中的松烟墨香还未散去,案旁端坐执笔的青年,身影却早已消失不见。
门栓落下,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外少女身着一袭青布素裙,比起往日少了几分娇艳,却又多了几分淡雅,似山间清泉井旁生长的盂兰花。
姜玉姝唇角扬起一抹灿烂的弧度,澄澈的双眸盈盈地望向他,声音清脆:“晏清哥,我是来给你送方子的。”
话音未落,她素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张墨迹早已风干的纸张,递给苏晏清。
纸张边缘已经微微卷曲,却仍散发着淡淡的松烟墨香。
苏晏清目光先是落在她递来的纸上,而后微抬,飞快地掠过少女的笑颜,随即垂下眼睑,伸出手稳稳地接过。
他指腹下意识地摩挲着纸面上粗糙的纹路,喉结上下微动,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你、可要进屋坐坐?”
他目光却始终低垂,刻意避开了少女那双潋滟如星的眸子。
“好啊。”少女闻言,眼角眉梢的笑意加深,“我正好再探望苏婶婶。”清凌的嗓音响起,她人已顺势抬步,轻盈地迈入院门。
苏晏清的身形微滞,几乎是本能地向后退半步,侧过身子让出一条窄路。
少女步履轻快地自他身侧而过时,带起一阵细小的劲风。一缕幽香倏然自风中袭来,带着几分空谷幽兰般的清香,又带着几分被药草侵染过的苦涩。
待那缕幽香被迎面而来的风打散,消散无迹后,苏晏清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他急忙转身,指尖带着几分仓促地扣好门栓,而后快步跟了上去。
西屋内,木窗半敞开着,阳光透过窗棂散落在靠墙的松木床榻上。苏母正倚靠在靛青色的粗布枕头上,低头专注地绣着手中绢帕。
她面容依旧苍白瘦削,往日那双泛着死寂的眸子里,如今透露出一抹亮光,眉目间的郁色消散无踪,只余下淡淡的温柔。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侧过脸瞥向门口。待看清来人,嘴角瞬时扬起一抹浅笑,声音温和带着几分暖意:“是玉姝姑娘来了啊。”
她说着,手中拉扯着的针线便停了下来,绣绷被她置在身侧的被褥上。
“嗯。”姜玉姝快步走到床边,眉眼弯弯,声音清脆,“我是来送方子,顺便探望一下您,苏婶婶,这几日可觉好些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俯下身,仔细地查看着苏母的面色,指尖轻轻搭上苏母的手腕探了探脉息。
“好些了,”苏母眉目舒展,含笑着点了点头,她手指着被褥上的绣绷:“这不,今日都可以绣花了。”语气带着一丝久违的活力。
“如此、我便安心了,”姜玉姝直起身,笑容明媚,“方子我交给晏清哥了,您按着这方子喝药,想来再不过不久便能痊愈了。”
“有劳玉姝姑娘费心了,”苏母眼含感激地看着她,声音轻柔,“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晓,往后你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吩咐晏清去办就是。”
“苏婶婶言重了,”姜玉姝微微摇头,嘴角扬起一抹温婉的弧度,“您歇息着,我便先告辞了。”
苏母微笑着点点头,朝门外稍稍扬高声调唤道:“晏清,你去送玉姝姑娘回家。”
姜玉姝朝苏母挥了挥手,轻声退出了她的屋子。
苏晏清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手中正端着一碗花茶,金色的野菊花与朱红的枸杞相互交融,浮在瓷白的陶碗中煞是好看。
“玉姝姑娘,一路过来辛苦了。”他将陶碗递上前,目光落在碗沿上,声音温和却有些拘谨,“喝点茶水润润嗓子,等会儿我送你下山。”
少女抬起潋滟般的眸子,飞快地瞥了苏晏清一眼,而后又迅速垂落下去。
“嗯。”她轻声应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温热的陶碗。
她应答的声音极轻,转瞬便消散在空气中。
少女低垂着眉眼,双手捧着陶碗,朱唇微微开合,极秀气地小口啜饮着碗中清茶。
此刻,细碎的阳光撒落在她瓷白的脸颊上,为她的乌黑的青丝萦绕出一层细碎光晕,衬得眼前少女宛若那林中化形的精灵,懵懂中又透出一丝纯净。
至少在此时的苏晏清眼中,这捧茶低眉、安静啜饮的少女,恰似……
日影西斜,将乡间泥路小径,镀上一层琥珀色的光晕。
两人已行至山脚下,前方是一片片即将秋收的稻田,微风吹过,金色的稻谷苗在风中摇曳着,身后的树梢上,不时传来几声知了的鸣叫声。
苏晏清的脚步顿住,转身看向姜玉姝,目光沉静:“玉姝姑娘,前方的路人多,我便不与你一同而行了,免得坏了你的名声。”
“嗯。”姜玉姝低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带,轻声应着。
“玉姝姑娘,”苏晏清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凝视着少女低垂的侧脸,“若你两年后还未寻得如意郎君,可否到时再给晏清一次机会。”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届时你即便嫁人了也无事,若你过得不好,也可寻我...”
两年,苏晏清在心中思忖着。只需要两年,他便可摆脱如今的困境。他答应了老师的提议,今年去临安参加会试,而后加入大皇子麾下。
他之前一直不愿答应老师的举荐,便是觉得太子一脉才是正统。可如今……为了母亲、为了玉姝姑娘,他也只能摒弃掉以往遵循的信念。
“好。”少女忽的抬起头,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彩,唇角扬起一个明艳的笑容,嗓音清脆,“不过,我是不会嫁人的,我会等你...”
她微微踮起脚尖仰头,清澈的眸子照进他的眼底,语气坚定:“你两年后记得来我家娶我。”
话音未落,少女已提起裙裾脚步轻盈地奔进前方的乡间小径中,只留下一抹青色的身影,被淹没在金色的田野里,时隐时现。
苏晏清怔怔地望着那抹远去的身影,额角的发丝被迎面而来的风吹落,飞舞着掠过他微抿的唇角。
他忽地展颜一笑,那笑容清浅却又明亮,惊飞了几只正在树梢上歇脚的小雀儿。
第10章 种田文女主的炮灰妹妹10
西河村的田野里,金色的稻浪随风摇曳,露出里面稀碎的黑点,原是西河村的农人们,正弯腰弓背,挥舞着镰刀在收割稻谷。
秋风打着旋儿掠过屋檐上的茅草,将掉落在上面的的枯黄树叶掀飞,悠悠落在门口的青石板地面上,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
这一日,西河村来了一大批陌生面孔,他们身穿玄甲,腰挎长月弯刀,浩浩荡荡地朝姜家而去。
“砰——!”
院门被狠狠踹开,门轴倏的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那踹门的玄甲侍卫立即后退两步,躬身让出一条路来。
谢珩一身月白锦袍款步而入,衣摆金线绣就的云纹在阳光下流转生辉。他身侧跟着一名身材壮硕的妇人,几支缠枝花纹的银簪随她走动间轻颤。
姜玉姝正立在院子中晾晒的木架前,白皙的指尖拨弄着竹筛里的草药,闻声猛地回过头望向院门方向。
还未等她看清,方嬷嬷已然几个箭步冲到她跟前!
布满老茧的手指攥住她单薄的肩膀,浑浊的眼珠在她脸上扫视,口中喃喃:“没错了!这眉眼,这骨相,定是小郡主无疑!”
话落,她松开手后退几步,在谢珩身侧弓着腰,语气笃定:“世子爷您瞧,这姑娘生的如此仙姿佚貌,定是咱们王府的血脉。”
姜玉姝揉着被捏疼的肩膀,目光警惕地打量着来人,声音微颤:“你们是谁?为何要闯入我家院子?”
方嬷嬷满是褶子的脸堆起笑容,凑近姜玉姝跟前,声音轻哄:“小郡主莫怕,老奴是祁王府的方嬷嬷,同世子爷专程来接您回王府的。”
“我不去!”姜玉姝斩钉截铁地拒绝,脚步不着痕迹地向敞开着的院门处挪动。
离院门口仅剩几步时,猛地转身拔腿就朝院门外奔去!
然而,她的左脚刚跨出院门槛,眼前寒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