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如昼的长街上,两道身影并肩而行。男子右手轻揽,将少女护在怀中。
少女戴着狐狸面具,只露出精致的下半张脸,朱色的唇正咬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姜玉姝突然转头,将糖葫芦举到萧景衍嘴边:“这糖葫芦真甜,景哥哥,给你吃。”
晶莹的糖衣在灯火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衬得举着糖葫芦的那只手愈发莹白如雪。
萧景衍垂眸,目光先落在她沾着一点糖渍的指节上,又对上她盛满笑意、亮如星辰的眸子。
他微微俯身,就着她的手,咬下最那颗裹满糖衣的山楂。唇瓣似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指尖,带来一阵令人脸红、心悸的酥麻。
姜玉姝指尖一颤,差点将那串糖葫芦掉落。她飞快收回手,有绯色从耳尖蔓延至双颊。
萧景衍咀嚼着糖衣碎裂的山楂,目光落在她羞涩的侧脸上,甜中带酸的滋味竟与此刻心境微妙重合。
“嗯,很甜。”他低声道,嗓音比平日哑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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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之上,沈安宜一袭大红劲装,倚在雕花围栏边,手中白瓷杯盏盛着琥珀色的清酒。
“二表哥,京城的繁华街灯,比不得边关的狼烟好看。”她晃着酒杯轻嗤一笑。
“安宜,京城比不得边关壮丽,但自有一番烟火。”
谢昭无奈一笑。他这位自小在边关长大的表妹,性格却像男儿一般。
她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视线扫过楼下熙攘人群,忽的定格在某人身上——月白锦袍的男子正揽着个娇小身影穿过人海。
沈安宜只觉胸口一窒,耳边喧嚣霎时散去,只余那道月白身影隐在灯火阑珊处,让她移不开眼。
纵使灰狼面具遮住他的容貌,可只一道模糊的轮廓,都让她心尖发颤。
这种悸动,只有她五年前在青州救那个少年时有过。
一定是他!这种感觉不会错!
这边的姜玉姝似是若有所觉,顺着那股炙热的视线望去,正对上一双灼热的眼眸。
——那红衣女子眼睛死死盯着萧景衍,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痴念。
本世界天道之女,沈安宜,你终于是出现了。
姜玉姝眼波流转间,朝阁楼上投去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身子一软,整个人跌入萧景衍怀中。
“怎么了,姝儿?”萧景衍双臂一展,稳稳接住她娇软的身躯,眉头微蹙。
她仰起小脸,眼中噙着盈盈水光:“景哥哥,我...我脚踝好像扭到了。”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
萧景衍闻言,手臂一收,将她整个人横抱起。姜玉姝顺势将脸颊贴在他胸膛上,状似无意地偏头,温软的唇瓣擦过萧景衍的侧脸,落下一个若有似无的吻。
这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让萧景衍脚步一顿,眸色骤然加深。他不动声色地收紧臂弯,将怀中人儿搂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这温香软玉揉进骨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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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沈安宜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骤然一痛。难道她第一次心动就要这样无疾而终了吗?
“呵...”她突然低笑出声,眼底寒芒乍现。
将军府的女儿,从来不懂什么叫知难而退!既然心动,那便战!既然想要,那便夺!
沈安宜猛地拽住身旁蓝衣公子衣袖,指向萧景衍所在位置:“那二人是谁?”
谢昭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懒懒开口:“那姑娘瞧着面生,认不出是哪家小姐。那男子...”他话还未说完,便惊骇地瞪大双眼。
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又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之后,这才像失了魂一般,艰难挤出几个字:“好像是...镇、镇国公世子,萧景衍。”
沈安宜才不管她这个表哥在想什么,知道那人是谁之后,她便心满意足地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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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萧景衍抱着姜玉姝跃下马车。少女依偎在他怀中,在镇国公府下人们惊愕的眼神中,一路回到姜玉姝所住的清雅居。
萧景衍将怀中人小心地放在床榻上,这才转头对青栀吩咐:“去请府医。”
姜玉姝指尖拉住萧景衍袖角,轻声劝道:“景哥哥,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她掀起素白裙摆,一截莹白纤细的小腿在烛光下泛着柔光,脚踝处只余淡淡红痕:“你看,真的无碍了。”
萧景衍屈膝蹲下,指尖在伤处轻按两下。常年习武的指腹能辨出这只是皮肉小伤,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可还疼?”
少女摇了摇头,接着又拽住他的衣袖。萧景衍疑惑抬眸,便见姜玉姝将不知从哪里取出的双鱼环佩递给他:“南安寺小和尚说...这玉佩能保平安。”
烛台的红烛,“啪”地炸开一朵花火,映得少女眸底的期待熠熠生辉。
明知这不过是市井常见的骗人把戏,萧景衍却还是郑重接过。冷玉入手的瞬间,似乎还残留着少女掌心的温度。
“我收下了。”他将玉佩系在腰间束带上,抬头认真叮嘱:“等会儿...我让人送瓶玉容膏来,你让丫鬟给你抹上。”
“好。”少女仰起脸来应下,眼尾弯成月牙状。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里仿若坠了星河,潋滟间只映着他一人身影。
萧景衍终是俯身,薄唇在她眉心落下轻吻。那温度如蜻蜓点水,却在姜玉姝额间烙下灼人印记。
姜玉姝怔怔望着那抹玄色衣袂自门槛消失,不禁回想起今日看到的那抹红色身影。
沈安宜回来了,这位受天道眷顾的将门嫡女,属于她们之间的较量马上就要开始。
姜玉姝指尖抚过尚带余温的眉心,忽地轻笑出声。不知她这只蝼蚁,能否撼动这方天道之女。
第7章 世子爷的心机表妹7
沈安宜已回到京城。此时,沈北大败狄戎的消息已然传回皇宫,再过不久,沈老将军就该班师回朝了。
这一日,京安街道人潮涌动,百姓们自发站立在街道两侧,仰头朝城门方向探望。
沿着大军将行的路线,街旁茶楼酒肆早已高朋满座,两侧屋檐下方也挤满了看热闹的孩童。
摆摊小贩们卖力吆喝,想趁此良机多赚一笔。
宝阁斋二楼雅间内,姜玉姝暗自庆幸提前两日订下了这靠窗位置,否则今日便无如此好的视野。她轻抿一口手中清茶,目光掠过窗户投向下方喧嚣的人群。
忽然,人群中不知是谁喊道:“沈北军到城门口了!大家快些把中间的道路让出来!”
这一声如石子投入湖面,激起层层涟漪。人群瞬时骚动起来,两侧百姓纷纷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朝城门方向张望。
阁楼上,不少姑娘手持鲜花、绣帕,只待归来的将士们路过长街时,抛向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小将军。
不多时,整齐的马蹄声自前方传来。一行将士身披玄甲,腰悬长剑,胯下高头战马,从道路中央缓缓驶过,**沈**字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为首之人两鬓斑白,浑身肃杀之气,正是沈安宜的祖父,大庸国掌管二十万大军的骠骑大将军——沈泓武。
街道两侧满是百姓们的欢呼声。阁楼上的姑娘们看准时机,向那骑着大马的俊俏将军郎抛下备好的鲜花、绣帕。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皇宫方向行去,只等见过当今天子后,论功行赏。
待沈北军的身影消失不见,街道恢复往日模样,姜玉姝便带着青栀打道回府。
刚到门口,恰好撞见从皇宫驶来的马车。
车帘掀开,一个脸抹铅粉、身着蓝色太监服的宫人踩着小太监的后背落地。
门口的侍童见状,急忙进府通报。
不多时,老夫人在秦嬷嬷的搀扶下缓步走出。趁此时机,姜玉姝领着青栀立即混入人群。
那宫人高举手中明黄圣旨,尖声喊道:“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北军大败北戎,今已班师回朝。着于今日酉时在宫内设庆功宴席,特邀镇国公府老夫人携世子赴席,共庆盛举。”
“臣妇谢主隆恩!”老夫人领着镇国公府一众仆人下跪接旨。
起身之后,老夫人与传旨太监又寒暄了几句。
这时,秦嬷嬷身后的夏兰上前几步,将一个钱袋子悄悄塞给了那传旨太监。
太监得了赏赐,笑着和老夫人告辞,领着其他几个小太监重新踏上马车,朝皇宫方向驶去。
姜玉姝随老夫人去到松鹤院,陪她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午时才回自己院子。
她倚在院里小榻上,白皙指尖握着一册话本子。
这般悠闲的日子,倒有几分书中所载“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惬意。不过姜玉姝心知,今日过后,这份惬意怕是要消失了。
今日一早,萧景衍便被召进宫,想来原世界天子赐婚的剧情马上就要开始。
萧景衍直到未时才回府,看望过姜玉姝的伤势后,又去了书房。
当今朝堂格局似在不经意间变动,萧景衍逐渐变得忙碌起来。欲保全偌大的镇国公府,不在这场变动中化为虚无,谋划自是必不可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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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三刻,琉璃金瓦半隐暮色之中。太和殿外鎏金宫灯齐明,将汉白玉阶映得宛若白昼。
九龙御座之上,明德帝萧元极身着明黄常服,未戴冕旒。虽已年过半百,帝王威仪依旧不减半分。
他左侧端坐着太子生母、当今皇后李氏,一身金凤云袍,雍容华贵;
右侧正为明德帝斟酒的,则是三皇子生母万贵妃,她身着玫色牡丹宫装,一举一动间尽显妩媚惑人。
沈泓武携其孙女沈安宜端坐宴席右侧首位,对面正是当朝太子萧君佑。其余人等则按官职品阶依次落座。
沈安宜自入席那刻起,目光便再未从萧景衍身上挪开。
五年前那个满身血污仍不掩风华的少年,如今已长成清冷矜贵的模样。
今日,他一袭墨色锦袍,如寒玉生辉,淡漠疏离。
“果真是他...”沈安宜指尖微颤,眼底情愫翻涌。
当年青州之行,她为他引开蛮夷贼子,待再返回山洞时,洞内却只余一块沾着血迹的玉佩。
——而今,她就在眼前,他却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萧景衍自十几岁起,便厌烦出席此类宴席。那些落在他身上痴缠的目光,直令人犯呕。
殿中,乐师奏响丝竹曲,舞姬身着轻纱舞衣,旋转间衣袂纷飞。两侧官员推杯换盏,笑语喧阗。
酒过三巡,沈泓武突地起身,抱拳一礼:“陛下,沈家庇佑大庸边关三十余载,满门忠烈,如今只剩安宜一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正满含期待望着他的沈安宜,“这孩子自小在边关长大,如今已有十六,此番回京——”
“遇得良缘,恳请陛下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