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德嫔几乎要冷笑出来了, 她差点绷不住脸上感动的神色。

　　不过就是让她不要再惦记四阿哥罢了，不过若是去年她的确是还会惦记这个孩子的。可如今肚子里又揣了一个，这个孩子让她成了永和宫的主位，甚至能让她日后到达妃位。

　　胤禛她是已经要不回来了，既然要不回来那就说明缺了点母子情分。既然如此，那她还是好好惦记着如今肚子里这个吧。

　　“四阿哥已经是娘娘的孩子了，”德嫔脸上有一点恰到好处的遗憾，“既然是娘娘辛辛苦苦将他养大，日后他自然只用孝敬娘娘。”

　　杏仁满意了，又和德嫔互相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离去了。

　　在杏仁走后，德嫔脸上依旧残留着感动的神色。不过她的眼神有些冷，这里还是承乾宫的地盘，她不能在这里表露太多真实的情绪想法。不过她总算能脱离这里了，成了一宫主位后，她也算是能发展自己的班底了。

　　想到这里，德嫔的眼底略微燃起了一点野心的火焰。既然都已经成为妃嫔了，自然是要向上努力。

　　每个位份之间的地位差距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从份例供应，但仪仗甚至连伺候的人数都是有定额的。只有位份越高，日子才能越好，同样的，她的孩子才能受到她的庇佑。

　　如贵人和嫔位之间虽然只隔了一个位份，但如同天堑。贵人生下皇子之后只能抱给高位嫔妃抚养，但嫔位就能自己抚养了。

　　想到这里，德嫔憧憬地缓慢抚摸着肚子。

　　这个孩子是她一个人的孩子，是她从生下来就能带在身边的孩子。幸好在知道这个孩子即将到来的时候她成了一宫主位，不必担忧这个孩子在生下来后会被抱走了。

　　杏仁从东侧殿出来后，便朝后殿走了过去。佟佳贵妃这时候正在后殿喝茶逗孩子，她今日难得的有几分空闲。

　　她走进去的时候，胤禛正被放在榻上，而佟佳贵妃则用拨浪鼓在旁边轻轻逗他。或许是小孩的天性使然，胤禛听到响声还是不自觉地看过去。

　　胤禛大了些后，佟佳贵妃对他就上心多了。

　　从前尚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她不确定这个孩子能不能养活，便一直由奶嬷嬷们照看着着，她只三五不时看一看就是了。而现在这个孩子已经开始学说话了，正是她和这个孩子培养感情的时候。

　　现在不培养，等过上一两年孩子就不亲近了，再过几年就直接送阿哥所了更亲近不了。

　　是以现在佟佳贵妃几乎每日都会抽出些时间来陪着这个孩子玩一会儿，即便她不是很喜欢这样逗孩子的时间。总觉得拿这点闲暇不论是看看书也好，绣绣花也不错，都好过逗一个尚且不会好好说话的孩子。

　　杏仁进来后微微一福身，随即很自然地走到了佟佳贵妃身边笑盈盈说道：“主子，德嫔娘娘东西已经打包好了，奴婢刚刚回来的时候瞧着已经在往外搬了，想来过一阵子就会来和您辞行了。”

　　从承乾宫搬出去，于情于理德嫔都要过来和佟佳贵妃辞行。毕竟是承乾宫的主位，又是人尽皆知抬举她的人。

　　“叫她不必进来了，”佟佳贵妃懒懒吩咐道，“在殿门口磕个头就是了。”

　　旁边有人立马应下了，这是贵妃在德嫔搬出去之前最后一个下马威了。若是让德嫔进来，多半是不会直接磕头的，虽说贵妃之位要高于嫔位两级，但到底还不是皇贵妃这样特殊的位份，更不是皇后。

　　而在门口磕头，这就是在向德嫔表示，即便你身为一宫主位了也是我抬举出来的。也是在我手底下当过奴婢的，出去了也不要忘记出处。顺便打压一下这位新晋德嫔的傲气，以便日后管辖。

　　胤禛微微抬头，在场的大人自然不觉得他一个刚会说话的孩子能听懂太多，所以佟佳贵妃很多时候都是不避着这个孩子的。

　　而胤禛又不是真正的孩子，他幼时见识过汗阿玛的后宫斗争，而大了之后他府邸也是有这些隐于暗处的小争斗的。在他继位之后，后宫的争斗从来不少。

　　所以他不用思考就看出了佟佳贵妃打压德嫔的心思。

　　胤禛垂下了眼帘，眼里没有太多的惊讶。这半年多来，他已经推翻了之前存在他心里的额娘。

　　“娘娘英明，”杏仁笑道，“恩威并施之下，想来德嫔日后也愿意继续做您的马前卒。”

　　“马前卒？”佟佳贵妃冷笑了一声，“只怕踏出这承乾宫之后，她就不再是了。”

　　说了这一句后，佟佳贵妃有些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总觉得在胤禛会说话之后很多事情要避开，但总是忘记这件事。

　　示意了一下身后安静站着的奶嬷嬷，那嬷嬷会意地上前将胤禛抱了起来。

　　被抱起来的胤禛有点遗憾，没得听了。奶嬷嬷会将他抱到他的寝殿之中，放到床上让他自己爬。

　　见胤禛被抱走之后，佟佳贵妃才继续说道：“现在她还愿意这样恭敬，不过是因为本宫如今是贵妃，而她是嫔。加之现在她肚子里的那个还没生下来，到底还是没有依仗。咱们这位如今给妃嫔位份的时候，宠爱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家世和子嗣。”

　　后宫里如今高位的也就她一个贵妃，家世自然不言而喻。而其余加上德嫔的八位嫔，一大半是因为家世，唯有德嫔荣嫔和惠嫔是因为子嗣。若说是因为宠爱，宜嫔勉强算一个，可宜嫔的家世也不差。

　　按佟佳贵妃来说，荣嫔实在是有些倒霉的。从前得宠生孩子多的时候，皇上并无打算将后宫妃嫔都册封。如今年岁大了，宠爱衰落了，孩子也只养活了两个，皇上开始给妃子们发位份了。

　　若是在荣嫔盛宠的那几年封位份，荣嫔现在至少也是个妃了。等大封六宫的时候，得一个贵妃也未可知。

　　到底还是缺了些运势。

　　“难不成她日后成了妃就敢不恭敬了？”杏仁皱眉。

　　佟佳贵妃懒洋洋道：“她有什么道理对我不恭敬呢？我到底是她的旧主，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只是想要她如之前那样，怕是不能了。”

　　之前指哪打哪的时候，佟佳贵妃还挺怀念的。虽然后宫里敢冒犯她的妃嫔不多，但她还是需要一个能明面上出去咬人的。

　　杏仁皱了一会眉，没多久又笑了起来：“待过上两年，娘娘的位份往上再提一提。想来也不会有人敢在娘娘面前不恭敬了，不说将来，现在也没什么敢在您面前嚣张行事了。”

　　想起前几日康熙过来自己这里，暗示的她在大封后宫必然有一个皇贵妃之位，佟佳贵妃的唇角就勾了起来。

　　她这辈子估摸着生前是很难得到皇贵妃上面的那个位置的，但好在虽然不是皇后，但在后位空悬的时候皇贵妃位同副后。说不定她若在这个位置上办得好，死后的哀荣还能更上一层。

　　德嫔搬到了永和宫，后宫之后又多出了一位主位娘娘来，这件事和上书房念书的皇子公主们关系不大。

　　亦晴在跟着这个乐器师傅学了好几日后，终于学会了看琴谱，勉强读懂了宫商角徵羽。说真的，在第一次看到琴谱的时候，亦晴真以为这是什么天书。

　　跟着学了两月后，亦晴能弹出些简单的曲子了。而隔壁跟着丹青师傅学画画的雅尔檀，已经画出了一幅简单的荷花图。

　　这还是休沐的时候，雅尔檀拉着姐姐妹妹去御花园照着湖里的荷花画出来的。

　　因着是雅尔檀第一幅画出来的正经画作，荣嫔还刻意装裱好了。雅尔檀拿着这张画去和康熙邀功的时候，康熙看着那虽然稚嫩，但能瞧出用了功夫得画作，当即龙颜大悦。

　　赏了雅尔檀不少的东西，还去荣嫔那里瞧了她和胤祉。

　　而亦晴的琴则是在康熙下午来上书房的时候弹了一下，她现在会弹的不多，记住的谱子就更少了。好在康熙也不在意听不了完整的曲子，他见亦晴谈得不错，也赏了东西。

　　两个姐姐都得了赏赐，埃尔赫安珠不免有些落寞。但姐姐得了赏赐是因为学了其余的东西，又学得好，加之得汗阿玛的宠爱。

　　但她现在尚且还在学四书五经，多半要等明年的夏日才有机会学别的。而得宠的话，在汗阿玛所有的之女之中，埃尔赫安珠觉得应当就是她最不受宠了。

　　即便是刚出生还不满一年的四妹，也因为养在宜嫔娘娘膝下而能常见到汗阿玛。她如今来了上书房了是能多见汗阿玛了，但汗阿玛明显对其余的兄弟姐妹更为关注。

　　即便是提问她问题的时候，所问的东西也多数不在她近几日的学习之中。而其余不论是二姐姐还是大姐姐，给她们提出来的问题都是当日或者昨日刚学的。从这就能瞧出来，汗阿玛对她的课业并不算看重。

　　这样的情绪并没有掩饰得很好，雅尔檀几乎是在第二日就察觉到了埃尔赫安珠有些闷闷不乐。

　　追问了好几次后，三妹妹还是不愿意告诉她，这不免让雅尔檀有些气馁。于是乎，她便在散学之后跟着亦晴去了慈宁宫。

　　太后是很喜欢见到孙女们的，她最喜欢的当然是亦晴，不过其余的不论是雅尔檀还是埃尔赫安珠，或者是刚出生不久的四公主阿勒锦她都喜欢。

　　看着这些天真烂漫的孩子们，她总觉得似乎看到了自己从前还在草原的时候。

　　见雅尔檀跟着亦晴进来了，太后笑眯眯叫两个孙女起来，柔声问雅尔檀：“怎么想起今儿过来玩了，是来找你大姐姐玩的吗？”

　　“是啊皇玛嬷，”雅尔檀笑嘻嘻说道，“我过来找大姐姐聊天。”

　　在太后这里，雅尔檀向来是自在极了的。太后是个和蔼的长辈，从来不和她们这些小辈红脸。

　　见两个孩子有话要说，太后也没有多留，挥了挥手就让她们自己去亦晴的寝殿玩。

　　进了亦晴的寝殿，雅尔檀一点也不见外地找了她之前常坐的椅子坐下，顺便指挥紫珠：“用那个西瓜形状的茶盏给我上茶。”

　　“这么喜欢这个杯子，”亦晴坐在她对面，“不如我将那一套送你？”

　　雅尔檀很果断地摇了摇头：“还是每次过来用最好，若是带回去了反而没那么喜欢了。”

　　这样的话亦晴不理解，但她还是选择尊重。

　　“说吧，”亦晴靠着椅子，懒洋洋问道，“这一路跟着我回来了，问你是因为什么事也不说。现在都到我寝殿了，你总算能说了吧。”

　　紫珠倒茶已经回来了，她轻轻将托盘上西瓜杯的那一盏茶放在了雅尔檀的面前，将另一个白玉杯放在了亦晴的面前。

　　“大姐姐你有没有察觉到最近三妹妹不对劲？”雅尔檀将杯子拿在手中慢慢看着，没有急着喝茶。

　　亦晴疑惑：“不对劲？”

　　她平日里和三妹妹不是在一个屋子里念书的，能见到的时候也是在用午膳。时间太短了，而且大家都急着用膳，她没有察觉到什么别的。

第74章 开心

　　“已经持续了好几日了, ”雅尔檀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不自觉地摸索着盖子上面西瓜蒂，“大姐姐不和我们在一起念书可能不知道, 她这两日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连念书的时候都走神了，这可是从前没有过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来念书的时候曾被阻止过，埃尔赫安珠在求学这方面很是认真。即便雅尔檀原先在四书五经的进度上是要超过这个三妹妹的, 但这些日子埃尔赫安珠认真地学习下, 已经快要被赶超了。

　　所以在听到师傅小声提醒埃尔赫安珠回神的时候，雅尔檀很惊讶地看了过去。这对她来说是很少见的，通常在这间屋子里, 走神的一般是她自己。

　　对雅尔檀来说四书五经并不是什么很讨人喜欢的东西, 她更喜欢最近刚学的丹青。可不论是汗阿玛和额娘都说了学这些东西是很好的, 所以她一直勉强还算认真地在学着。

　　不过雅尔檀心里有个小小的期望, 等四书五经学完了之后她就可以自己学喜欢的丹青了。或许还可以学点别的，反正不想学子曰了。

　　亦晴思索了一下这几日见到埃尔赫安珠时候的情况，微微蹙眉：“可知道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兆佳贵人？”

　　一般不会有人来为难公主皇子们, 但会有人为难不受宠的妃嫔。难道是因为兆佳贵人这些日子受到了什么不公平待遇，可从未听闻啊。

　　雅尔檀又摇了摇头：“我也奇怪, 昨日还专程问了我额娘，她说后宫这些日子都在谈论德嫔娘娘有孕的事情。况且兆佳贵人平日里都不爱出宫门, 一般不会有人去专程为难她。”

　　毫无疑问的，兆佳贵人是可以称得上是个软柿子的。但后宫里有更多更好捏的软柿子, 没必要去捏一个无宠但是有孩子的妃嫔的软柿子。若是闹到了康熙那里，毫无疑问看在孩子的份上康熙是会对有子的妃嫔更为宽容的。

　　“也问不出什么，”雅尔檀继续道，“我从发现之后就问过三妹妹, 但她什么也不愿意说。”

　　亦晴脑中灵光闪现了一下，她略微抬头：“是不是因为咱们都已经学了别的东西，而三妹妹没有学，所以失落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特别是一直生活在群体之中的小孩子是有一个合群的小概念的。这对曾经已经当过社畜的亦晴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来说两个姐姐都已经开始学别的东西甚至得到了汗阿玛的夸奖，而她还在学之前的，这就已经足够她沮丧了。

　　特别是这个小女孩一直算略有些透明的状态，不论是在康熙的眼中还是在宫人的眼中。显然上书房的其余几位，都要比三公主重要。

　　而埃尔赫安珠身为本人，很难不体会到这种情况。

　　“因为这个吗？”雅尔檀似乎是觉得不对，“可之前咱们一起去校场的时候，三妹妹也没有表现出别的呀。”

　　亦晴歪头：“当时咱们一起去校场，和三妹妹解释过的她年纪不够。况且你去年也想去校场了，但年纪不够汗阿玛也拒绝了你。所以三妹妹是能理解的，她不去校场是因为年龄不够。”

　　“但是现在咱们都在上书房学东西，但三妹妹学的还是上午学的那些。”而前不久咱们俩刚刚因为学琴和丹青被汗阿玛夸奖了，三妹妹会有些失落也正常。

　　后半句话亦晴并没有说出来，在二妹妹面前说这个的话，这个善良的小姑娘对三妹妹会产生同情。而在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是不想要一个同龄人对自己有同情的情绪的。

　　雅尔檀左手握成拳，轻轻在自己的右手敲击了一下：“原来是因为这个啊，那咱们之间和汗阿玛说让三妹妹也开始学点别的呗。”

　　恐怕还有别的原因，亦晴在心里想着。两个和三妹妹同在上书房的姐姐都得了赏赐，而她没有得。虽说她之前多半也是知道康熙不怎么宠爱自己，但之前几位兄弟姐妹也不怎么常见，现在常见后其余兄弟姐妹受重视的样子就摆在了面前。

　　心里不平衡是正常的，但这也是亦晴没办法管的。这个只能让埃尔赫安珠自己想清楚了，只要想明白之后就不会因为这些难受了。

　　而且这些东西不是像胤禔和胤礽之间的矛盾一样，亦晴是无法去开导的。她在康熙那里很得看重，而去开导并不得看重的妹妹，就显得很站着说话不腰疼。

　　康熙对埃尔赫安珠不重视一来是因为如今他的孩子已经很多了，立住的孩子也不少，而埃尔赫安珠并非前面的几个孩子，额娘既不得宠又非出生大家。

　　同时，埃尔赫安珠出生的时间在仁孝皇后刚过世没几日，这也让康熙见到这个女儿难免会想起他的发妻，于是对这个女儿感情也极为复杂。不见多宠爱，但也不算漠视。

　　从前埃尔赫安珠养在她额娘身边的时候或许感受不到，但在上书房后看到康熙对她的不看重的，对其余哥哥姐姐的看重后难免心态失衡。

　　“好啊，”亦晴微微笑了起来，“等汗阿玛明儿去上书房的时候，你可以与汗阿玛提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