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晴在上书房已经念过几年的书了，太皇太后在她满十岁的时候就打算让她去上书房的日子可以少些了。

　　四书五经这些东西对这孩子来说读起来不过是为了修身养性，也是为了能多读些书能明理。但她去念书从来不是为着将书念到极致，或者是去考状元的。

　　所以在念书之外，还很该学点其他的东西。

　　比如怎么将一个庄子管好，现在能管好庄子，日后才能管好她自己的公主府。而能管好一个庄子的话，日后也不至于被底下的人蒙蔽太多东西。

　　“哦~”亦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听着老祖宗对自己嘱咐了些该怎么管手底下庄子的注意事项。

　　听着这些事情，亦晴想着，要不等过段日子去自己的庄子上瞧瞧吧。这庄子既然已经归了自己，那就是要自己来管了，自己管的地方可不能出那种鱼肉乡里的庄头。

　　见亦晴听这些事情听得很是认真的样子，太皇太后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笑道：“你可莫要不将这些事情不当回事，要知道日后你自己在公主府生活的时候，若手底下人能糊弄你，那你就极为被动。前朝有些公主便是被嬷嬷们捏得死死的，上面送下来的赏赐，连一面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日子你以后可不能过。”

　　“咱们做主子自然是该做个宽宥的主子，但也不能被底下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有时候性子和手腕能决定一个人过得如何，太皇太后从不觉得这个养在自己跟前的小女孩儿是个软弱的性子。

　　只要不软弱，再有点手腕的话，日子总不会过得太差的。

　　亦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被封了和硕公主后，亦晴觉得自己的生活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身边的人依旧是叫自己公主，平日里熟悉的也是叫大公主。纯禧公主这个封号倒是很少听人叫，毕竟宫里人都已经熟悉了叫大公主。

　　所以一时之间，亦晴没觉得多这一个和硕公主的头衔有什么。

第112章 种痘

　　元宵过后, 新年就算结束了。

　　原本按照之前的惯例，亦晴几姐妹也该回到上书房继续念书了。

　　但康熙这次却没有让这几个孩子去上书房接着念书，而是宣布了一件大事, 要给宫里头满了五岁的阿哥公主们一起种痘。

　　也就是大阿哥到三阿哥，二公主到三公主都要种痘。

　　一下子五位贵人种痘，其中甚至有皇上极为器重的太子。内务府的人一下子就忙乱了起来, 康熙也不准备将这几个孩子都送到宫外的避痘别院去, 而是寻了靠近神武门的一处院子，调配了一群出过天花的御前侍卫去围住了，又在里面备足了半个月吃穿用度的东西。

　　牛痘这件事早在年前的时候相关负责的人就给康熙上折子了, 但康熙一直压到了年后才在朝会上宣布这件事。

　　同时, 将亦晴梦中被仙人指点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这下子, 朝内外的人也不奇怪大公主为何这么点岁数就封了和硕公主了。按照皇上所说的这件事, 一个和硕公主肯定是当得起的。

　　虽说听康熙说了，半年内所有种牛痘的人无一人身亡，但还是有许多的人不放心。

　　“可是皇上，”索额图急匆匆上前, “这牛痘之事还是从长计议才好，公主皇子乃千金之躯, 这种痘之法尚未推广开来，又怎么能直接在公主皇子身上用呢？”

　　“若非皇家的公主皇子都能用, 又如何能在民间传开呢？”康熙微微垂眸，他淡淡道, “趁着年纪小种了痘，日后也不必忧烦天花之事了。”

　　原本康熙还没有打算这么急着给孩子们种痘的，但简亲王府前儿有个小阿哥七八岁的模样，感染天花去了。

　　这孩子的年纪和胤礽是差不多大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康熙在原地愣怔了好半晌。

　　这个孩子是被简亲王极为宠爱的，也带进宫拜见过他好几回，依稀记得是个瞧着极为健康，虎头虎脑的孩子。

　　这样的孩子本来是可以好好长大的，偏偏遇上了天花。

　　可若这个孩子换成了胤礽，或者胤禔胤祉呢？想到这几个自己付出了不少精力的孩子会死在这个夺走了无数人的天花上，康熙就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这半年来在人身上种牛痘的记录康熙都要了过来，他一一看了过去。种了牛痘的人，无论是总角之年还是耄耋之龄，最后都是无恙的。

　　最严重的两例也不过是发了几日的高烧，而有些反应不强烈的也就是身子有几日微微不适，甚至不用卧床休息。

　　总体来说，年纪小的孩子恢复得快些。

　　相比之下，康熙还是更愿意趁着孩子年纪小的时候给他们种痘。

　　索额图的脑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皇上三思啊，太子殿下怎么能……”

　　听着索额图情真意切的哭喊，康熙有点厌烦地蹙了蹙眉。他是保成的阿玛，索额图最多称得上是一句外叔公，这叫得仿佛他这个阿玛会虐待孩子一般。

　　惠妃的阿玛也略犹豫了一下，最后没有站出来。

　　他相信皇上绝对不会一下子拿五个孩子出来玩笑的，前些年的时候宫里养不活孩子，皇上也没少因为此事烦恼。如今既然提出来，想必是有万全的把握。

　　况且看见皇上已经黑沉下去的脸就知道，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即便出来反对的大臣不少，但康熙还是决定给几个孩子种痘。他一条条吩咐下去，将那个院子围成了一个铁桶，除了他的心腹之外，甚至不允许人随意靠近。

　　要被种痘的几人称得上是最晚知道的，胤禔在阿哥所待得好好的，听见额娘过来找他的时候还有点奇怪。

　　额娘一直是不怎么来阿哥所的，毕竟阿哥所的位置靠近前朝，对后妃来说不大方便。即便有什么事，多数都是将他叫回去的。

　　一脸茫然的胤禔一下子就被额娘搂进了怀中，胤禔大惊失色，正准备推开额娘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额娘微微颤抖的身子和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的儿……”惠妃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她的身子颤抖，搂着胤禔的时候格外用力，“你汗阿玛，你汗阿玛怎么能……”

　　种痘的事情惠妃是听说过的，那是半只脚踏进阎罗殿的事情。皇上怎么能让孩子们去种痘呢，还是什么从未听说过的牛痘。

　　胤禔茫然：“怎么了，额娘？”

　　“你阿玛要把宫里满五岁的公主皇子们放在一起种痘，”惠妃微微松开胤禔，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养到了快十岁的孩子，呜咽道，“他，他怎么能这样呢，你如今还小呢……”

　　在额娘哭哭啼啼的叙述中，胤禔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听着额左一个生死不知，右一个半只脚踏进阎罗殿，也有些心惊胆战了起来。

　　不过看着额娘这样伤心的样子，胤禔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睁眼说瞎话：“额娘放心，汗阿玛既然能让孩儿前去，那必然是有万全的把握。你应当知道的，汗阿玛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儿子一定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说什么瞎话！”惠妃吓了一跳，“额娘这就去乾清宫门前跪着，让皇上收回成命！好好的孩子，也没有染上那什么病，做什么要去种痘。”

　　天花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都不算陌生，毕竟染上了这个病之后若是年纪小说不定还能好，若是年纪大些，多半只能一命呜呼了。这样的病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每年都能听见几个这样死去的，很难不熟悉。

　　胤禔安抚了额娘好一会儿，他如今年纪也渐渐大了起来，也多少读懂了些汗阿玛的心思。

　　若是汗阿玛确定下来的事情，老祖宗出面或许能有一点转圜的余地，其余的不论是朝臣后妃还是他们这些儿女，都是无法左右汗阿玛心思的。

　　被儿子按住的惠妃勉强忍住了没有去康熙面前请他收回成命，但没有人按住的兆佳贵人就先一步到达了乾清宫。

　　兆佳贵人跌跌撞撞地冲向了乾清宫，她顾不得往日里对皇上避如蛇蝎的态度了，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埃尔赫安珠绝对不能去种什么痘。

　　到达乾清宫的时候，兆佳贵人就看到了跪在乾清宫门前，一身素衣的荣妃。她的脸色灰白，眼神呆滞，不知道跪了多久，身体微微颤抖，但整个人跪得笔直。

　　“娘娘，”梁九功苦着脸跪在荣妃旁边劝道，“您回去吧，皇上说了今儿不见后宫众人。”

　　荣妃的眼神微微一动，看向了梁九功，眼里充满了哀求：“梁谙达，求你，求求你再去通报一声吧。”

　　说着，荣妃从头上拔下了一根金簪，似乎想要往梁九功的手里塞。

　　这根金簪的做工极为精致，是荣妃被封妃时候康熙赏赐的东西。一般这样的东西是不能用来随意赏人的，荣妃此举是病急乱投医了。

　　梁九功连连推拒，又劝了几句，见荣妃不听也无法。又见兆佳贵人也跪了下来，便只能远远避开。

　　康熙说五岁以上的孩子都要种痘，胤祉翻过年去便算五岁了，一下子一双儿女都被划入了这个范围之内。

　　荣妃听到这个消息一点不复平日里的冷静从容，她只有一个想法，谁去种痘都可以。她的孩子不行，雅尔檀不可以，胤祉也不可以。

　　早就知道荣妃是来做什么的康熙不准备见她，他今天已经解释了很多遍了，不想再给妃子解释了。

　　但听到荣妃在外面跪了半个时辰还是不肯走的时候，他还是长叹了一声，叫了荣妃进来，也瞬间将跪在荣妃旁边的兆佳贵人也叫了进来。

　　两个女人一起在眼前流泪的样子康熙看得头疼，他手中的记录表示了孩子们种痘出意外的可能性极低。但这个事情很难和后妃们解释清楚，康熙只是语气平稳地表示了孩子们一定要种痘，这牛痘是已经研究了许久的，也有许多人种过的。

　　又提及了前不久因为天花去世的简亲王府小阿哥，表示若是不种痘，日后孩子倘若不慎感染了天花，便是后悔也无用了。

　　这样的话自然不能说服荣妃和兆佳贵人，但康熙已经不准备过多解释了。

　　康熙见她们不愿离去，便冷下脸表示倘若再闹，便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将孩子们送去种痘。

　　这一句话掐中了荣妃和兆佳贵人的七寸，她们对视了一眼后默默流着泪离开了乾清宫。

　　亦晴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有些晚，宫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她才知道。

　　几个要种痘的孩子已经被康熙送去了别院之中，他们的额娘都极为担心，康熙也怕这些孩子跟各自的额娘待在一起会担惊受怕。

　　便直接将孩子们送进别院了，打算让他们适应几日别院的日子后再开始种痘。

　　别院供应的一应东西都要经过多次检查，康熙将自己的心腹派出去了不少，可以说将这一处别院围得水泄不通。即便是有一只鸟儿想要进去，都要先被射下来检查一番。

　　因为汗阿玛还没有下令让她们几个公主回上书房，所以亦晴这几日也没有见到姐妹们，她听到弟弟妹妹们要一起种痘脸上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种痘是她知道的那个种痘吗？

　　为什么要一起种？

　　汗阿玛已经让人研究出来了，确保安全了吗？

　　几个问题在亦晴的脑中徘徊，她闭上眼似乎就能看到几个弟妹生死不知躺在床上的样子。

　　这几个孩子都是亦晴从小看到大的，小的时候或许没有什么感情，但见到这几个孩子一点一点变大，还一直很听自己的话，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生出些感情。

　　更何况亦晴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她早就将这几个孩子当成亲人了。

　　这样的消息她若是不知道还好，可若是知道了便不能无动于衷。

　　于是乎，亦晴在知道弟弟妹妹们被送进别院的第二日，也来到了乾清宫。

　　“你想要进去照料胤礽他们？”康熙的脸上略带诧异，他的脸上也带了点憔悴，力排众议将孩子们送进去种痘，康熙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前朝不赞同将三个阿哥一起送进去，特别是里面还有一个太子。

　　后宫里几个孩子的额娘没有一个是赞同的，估摸着现在都在各自寝宫里怨怼。

　　甚至于太后和太皇太后也是不赞同的，不过她们劝慰的声音较为温和罢了。

　　现在见亦晴没有反对，而是准备进去照顾弟弟妹妹，康熙竟一下有些感动。真不愧是他养大的孩子，就是像他。

第113章 踟蹰

　　春日里的太阳较为温和, 康熙选在这些日子给几个孩子种痘也考虑到了天气的影响。

　　夏日太热了，出花之后身上痒还混着热气带出来的汗水，会更加难受。而生病的时候不可能给孩子用冰, 所以在夏日里种痘太过让孩子遭罪了。

　　而冬日里则太冷，若是保暖不到位的话，很容易让原本的轻微不适变成高烧。

　　所以这才将日子定在了春天, 天气不冷不热的, 孩子们出痘之后也不会因为天气的影响太过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