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时晏声音沙哑模糊:“你回屋我再走。”
戚妤心软,没法不应。
第29章
宫中。
田文善与孟舍大眼瞪小眼, 安静如鸡。
陛下一个时辰前便不见了,但实际离开了多久他们也不知道,因为陛下中间醒过来一次,让照顾的太监离开, 等太监发现不对再进去时, 陛下已经不见人影了。
而田文善暗暗将寝宫翻了个遍也找见陛下。
陛下身边有暗卫, 大概是从暗道里离开的, 寝宫的暗道四通八达, 田文善也不知道陛下去了哪里。
但他隐约有了猜测, 连忙给小国舅递消息, 让他将裴大人从裴府叫走。
田文善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但这种事在陛下还是七皇子时屡见不鲜,陛下不受教条拘束,又是先皇最喜爱的皇子, 几乎将任意妄为表现的淋漓尽致。
也是因此,先皇并不看好陛下继位, 即便为陛下铺路也是朝着富贵闲王的方向。
直至陛下登基, 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方没了随时会撂挑子的轻燥模样, 即便不喜朝事,也会在承明殿一批奏折便是一天。
但没想到, 陛下会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谁也没知会地出宫了。
孟舍道:“我也不呆在宫里了, 去宫外碰碰运气兴许还能碰上陛下。”
田文善觉得孟舍说的有道理, 便亲自将孟舍送走了,并带人保守住陛下不在宫里的消息,因此当晚御医要为陛下请脉, 他也拒绝了。
孟舍出宫时撞上了孙缨孙大夫,便举着伞上前:“孙大夫,请留步!”
在未成为军中的大夫前,他满天下的找疑难杂症诊治,同在江湖跑,他自然对同为游医的孙缨有所耳闻。
后来天下安定,他们又都在京中开了医馆,想不熟悉都难。
孙缨慢了下来。
孟舍上前自来熟问:“敢问贵妃娘娘可好了?”
孙缨道:“娘娘已经醒来了,还得多谢孟大夫举荐。”
“好说好说,我甫一把脉,就知道娘娘的病非你不可了,还得谢谢你救了娘娘。”
孙缨轻笑,继续听孟舍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大通,最后讨好道:“孙大夫,昨天我去给裴府的夫人诊脉,她的脉象与贵妃娘娘的脉象好似……”
孙缨淡淡道:“贵妃娘娘的脉象确实很像我经手过的一位病人,不过她是误食了东西,又经庸医诊治才那般,贵妃娘娘这个倒不好说。”
孟舍觉得孙缨是认出宫中的才是裴夫人,但不好戳破皇室阴私,才这般指代。
孙缨的话抚平了孟舍的疑问,因她没道理要为裴夫人遮掩。也许真是他太多疑了?
出了宫,孟舍朝孙缨拱手,孙缨侧身颔首,而后两人才转身登上不同的马车。
孟舍一上马车,便被马车内蹲守的卫四惊到了,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这小子穿着一身黑,偏偏眼睛却亮的惊人。
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有些傻气。
但也许是傻人运道好吧。
孟舍在心里腹诽,人傻武功高,不仅被选中去保护裴夫人,不用经历其他暗卫的凶险,还能在陛下面前得一个好用的评价。
卫四道:“孟大夫,陛下在宅子里,要您过去为他诊治。”
他实在进不去皇宫,偏偏陛下又随手吩咐了他,他只能蹲守在马车上,没想到,不过片刻,孟大夫就赶在宫门落锁前从宫里出来了。
孟舍一惊:“傻小子,怎么不早说!”
他连忙吩咐车夫,全力驾马。
暗卫受伤,一般都是他上门医治的,因此卫四一说宅子,他就知道说的是什么。
孟舍回头,又问卫四道:“陛下现在干什么?”
“洗热水澡,喝姜汤。”
“?”
-
裴谨在官署忙到半夜,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他本来想在官署合衣而睡,将就一晚,但想了想,他还是回裴府了。
到了蘅芜苑,廊下还留着几盏灯,照亮了院中到屋前的路。
裴谨心里暖融融的,让长随离开,他快步上前推开门。
屋内静悄悄的,秋葵不在,桌上的茶水没有动的痕迹,他往里走,踏入卧房,便见戚妤侧躺在床上,微弱的烛火跳跃,她眼睫轻颤,似是随时会醒来,亦像在等什么人。
裴谨轻手轻脚将有些湿的披风解下,搭在屏风后的架子上,他准备探过戚妤额头上的温度正常就在榻上对付完后半夜。
他走上前,还不待伸出手,便发现戚妤放在地上湿了一半的鞋子,鞋头还溅上了泥点,一旁放着的披风也有用过的痕迹。
她去了院中。
还是下着雨去的。
裴谨想着,慢慢竟觉得有些生气,他探出手,覆向戚妤的额头。
好在一切正常。
裴谨情绪稍缓,刚准备将手抽走,便被戚妤半梦半醒中抓住了手:“你来了?”
裴谨道:“是,我回来了。”
即便戚妤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但仍留了几盏灯等他,并让自己处于浅眠,一有动静就会被惊醒的状态。
这是她琢磨出的普通夫妻之间的相处?
裴谨心情有些奇异,他又联想到了那双湿了的鞋,用过的披风,便推断出戚妤甚至是去院里等了他一阵子。
但没等到人,这才折返回屋内。
裴谨道:“继续睡吧,我刚回来,身上凉,今晚睡在榻上。”
戚妤睁开眼,在沉默中放开了裴谨的手。
她把裴谨认成了乌时晏。
直到裴谨出声,才让她瞬间清醒。
戚妤没了睡意,见裴谨在朦胧的烛光下愈显俊逸温润的脸庞,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嗯了一声。
卧房便有一张软榻,裴谨洗漱过后歇在了这里。
屋内有人,戚妤辗转着睡不着,她想不明白,夜半三更,裴谨怎么就不辞辛劳地从官署赶了回来。
这般,乌时晏必然是进不来了,因为稍有动静,裴谨便会发觉。
戚妤察觉到自己心跳的有些厉害,在这一瞬间,她甚至破罐子破摔的想,若是乌时晏此时闯进来,真相大白,好像也不错。
但乌时晏没有进来,在戚妤毫无睡意,漫无边际地神游时,远处传来了箫声。
听声音,是从隔壁宅子内传出来的。
萧声在隔壁,乌时晏便不会忽然出现在裴府。
戚妤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放心地阖了眼。
一曲完,一曲又起,每当裴谨觉得箫声要停的时候,下一瞬,它又响了起来。
明明是同一首曲子,却翻来覆去的吹,且从原本的思念,吹的怨气十足,最后甚至凄厉起来。
裴谨失眠了。
蘅芜院哪里都好,偏僻清净,就是离隔壁有些近,以至于箫声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清晨,戚妤伸手在裴谨面前挥了挥。
裴谨勉强提起精神:“夫人。”
秋葵也有些无精打采的:“隔壁……怎么忽然有了动静?”
平日死寂死寂的,连声鸟鸣都没有,昨晚却吹了半夜的箫,当真古怪极了。
戚妤有些心虚,让裴谨用过膳便去床上补觉,又给秋葵放了一天假,让她回房歇息。
戚妤道:“我去拜访一下隔壁,看能不能让他今晚别吹了。”
裴谨拉住戚妤:“别去,对方怨气太大,不能跟这种人打交道。”
况且这个地段寸土寸金,能在这里置一座这么大的宅子,大概背靠京中权贵。
他不放心戚妤一个人带着管家去。
裴谨道:“这件事我来摆平。”
将对方背靠的权贵找出来,参他一本。
戚妤迟疑地点了点头。
裴谨接着道:“若是无聊,可以去旁边的书房看看书,那个书房我不常用,一些书籍无处放置便堆在了那里。”
“或是带着丫鬟去花园里转一转,但不可久了,今日天凉。”
“也可出府去逛铺子,不必带银子,直接记裴府的账,但记得带上府里的丫鬟和侍卫。”
戚妤想了想:“我去书房。”
因书房就在旁边,裴谨便没另外安排丫鬟。
比起被服侍,戚妤可能更喜欢身边没有裴府的丫鬟在。
早膳过后,蘅芜院归于一片宁静。
林七也找了个时机将赵婉仪昨天晚上醒来的事告诉了戚妤。
戚妤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身上轻快了不少。
紧接着,她想到了乌时晏,听了半夜箫的人都沾床便睡了过去,想来乌时晏此时也在睡觉。
她自然不会非要见他一面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