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芝压根不在乎这点钱,女儿受的委屈哪是能用钱衡量的?
她刚要开口反对,就感觉到手心被女儿轻轻捏了一下。
转头看向宋心悦,见女儿眼神坚定地朝她点了点头,她才压下心头的火气。
缓缓道:“这些年,我为了我女儿有个完整的家,一再忍让,可还是让我女儿受了这么多委屈。今儿我想请厂子出面,让我跟宋向阳同志离婚。”
“玉芝!” 宋向阳脸色骤变,急忙上前想拉她的手,“你别冲动,我们……”
金玉芝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眼神里再无半分温度:“别碰我。”
“好啊!我就说你们娘俩今儿闹这一出是为了啥,原来是想甩了我家向阳!” 宋老太太见状,顿时撒起泼来,“你也不瞧瞧自己多大年纪了,离了我家向阳,你还能找到啥好人家?到时候哭都找不到地方!”
金玉芝看都没看宋老太,只冷冷地对着宋向阳道:“你身为丈夫,眼睁睁看着我被人污蔑,任由你母亲、你前头的孩子欺负我们娘俩,从不吭声。宋向阳,你不配做丈夫,更不配做父亲。”
“带着你的老娘,还有你前头生的孩子,滚出我家!”
宋心悦站在母亲身边,看着她挺直的脊背,眼眶微微发热,心中却涌起一阵欢心。
这才是她的妈妈,那个本该活得骄傲又坦荡的女人。
“放屁!什么你家?” 宋老太太跳着脚骂道,“夫妻共同财产,这也是我儿子的家!”
宋心悦上前一步,挡在母亲身前,“奶奶的脸皮可真够厚的。这房子本来就是我妈的,地契上写的清清楚楚是我妈妈金玉芝的名字,那是婚前财产!”
“这些年你们像群寄生虫似的赖进来,吃我妈的、住我妈的,就真以为这是你们宋家的地盘了?”
她扬了扬下巴,眼神清亮:“我妈念着情分让你们住着,那是客气。如今情分断了,你们自然该卷铺盖滚蛋!”
宋老太太被堵得哑口无言,指着宋心悦的手气得直抖:“你、你这个小贱人……”
“闭嘴!”金玉芝厉声打断她,“你再敢骂我女儿一句,我直接去报公安!”
她护在女儿身前,眼神里的狠厉让宋老太太下意识地闭了嘴。
第5章 离婚进行时
吴淑芬连忙上前一步,对着宋老太太劝道:“宋大娘,您这思想可就有问题了!现在可不兴旧社会那套了!”
“现在讲究的是妇女能顶半边天,金玉芝同志既然铁了心要离婚,那咱们就得尊重她的意见,这是政策规定的!”
刘芳也跟着帮腔,语气里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意味:“就是啊,宋大娘,您以前不总说看不上金玉芝,觉得她配不上您儿子吗?如今她主动要离,这不正合您心意?怎么反倒急眼了?”
王大妈撇撇嘴,扫了眼旁边的宋心怡,慢悠悠道:“以前总听人念叨着后妈难当,如今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换谁摊上这么个搅事的继女,怕是再好的性子也磨没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总不能一味欺负老实人吧?”
宋心悦适时插话,声音清亮地传遍人群:“各位婶子可能还不知道,这些年我爸的工资全被奶奶收着,家里大小开销、柴米油盐,全靠我妈那点工资撑着!”
“咱们就说句良心话,这么多年的情分,就算养条狗也知道感恩!”
“可宋心怡呢?不仅不知感恩,反倒变着法地诬陷、诋毁我妈妈,这良心都被狗吃了!”
“可不是嘛!” 吴淑芬立刻接话,转头瞪着自家女儿,“秀华你听见没?往后吃一堑长一智,给我离这种人远点!”
宋心怡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收场,只能继续瘫在地上,低着头佯装哭泣。
王大妈也狠狠拧了把李秀娥的胳膊:“听见没?再敢跟宋心怡混在一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一天到晚净给家里惹事!”
宋向阳看着眼前的局面,急得额头冒汗,伸手便想拉金玉芝:“媳妇,咱们有话回家说,别在这儿……”
“别叫我媳妇。” 金玉芝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神冷得像冰,“宋向阳,我金玉芝这些年对你、对这个家,仁至义尽了!”
“悦悦在医院躺了三天三夜,我守在旁边的时候,多少次都以为要失去她了!这种痛,我不愿意再经历第二次。”
“我金玉芝绝不会跟任何伤害我闺女的人成为一家人。从今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欠!”
说完,她看向顾厂长,语气坚定:“厂长,要是厂里不方便出面帮我办离婚,我就自己去找派出所和街道办!我就不信这天下之大,没有说理的地方!”
顾厂长点点头,看向宋向阳沉声道:“宋副主任,婚姻自由是政策,咱们得尊重妇女同志的意愿。既然金玉芝同志已经下定决心,我看你就别继续厚颜无耻了。”
“之前厂子里分给你的那套房子还空着,你带着家里人搬过去吧。什么时候把家事处理干净了,什么时候再回厂里上班。”
“没天理啊!” 宋老太太一听这话,立刻撒泼打滚起来,“自古以来都是劝和不劝离,厂长你安的什么心?非要拆散我们家是不是?”
顾厂长脸色一沉,语气带着警告:“宋老太太,婚姻自由是公民的合法权利,他人不得干涉!您这话的意思,是想违反政策,犯干涉婚姻自由罪?要不要我现在就请派出所的同志来跟您聊聊?”
宋老太太本就是欺软怕硬的性子,一听 “派出所” 三个字,顿时蔫了,张了张嘴,没敢再吭声。
宋心悦眼珠一转,上前一步道:“顾厂长,钢铁厂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也不想因为家里这点事让厂子被人说闲话。刚才您说的赔偿,我应了。不过我还有个要求。”
顾厂长挑眉:“说来听听。”
“我要让这五个女孩的家长,跟我们一起回趟家,亲眼看着我爸一家搬出我妈妈的房子。” 宋心悦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省得将来他们找借口说东西落了、忘了拿,三天两头上门骚扰我跟妈妈的生活。”
“你这妮子!” 宋老太太又炸了毛,指着宋心悦骂道,“你爸跟你妈离了婚,你也是你爸的种!你就这么狠心,想抛弃你爸,自个儿过舒服日子?”
宋心悦冷笑一声:“奶奶也知道我爸娶了我妈后日子过得舒服?那您之前为啥三天两头找事,变着法欺负我妈?咋地?您想当地主老财,剥削我妈妈!”
这话像炸雷似的在人群里响起来,宋老太太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你、你这疯丫头胡说八道什么!”
宋心怡见状,急忙插嘴道:“心悦妹妹怎么能说这种话?你妈妈本就是资本家小姐,要不是嫁了我爸,早就被下放了!” 话一出口,她好似意识到失言,慌忙捂住嘴,眼神慌乱。
“哦?是吗?” 宋心悦眼神一厉,步步紧逼,“宋心怡,我太外祖是红色资本家,这事厂子里老职工都知道,可他早在解放初就把家产全捐给了国家,相关文件厂里档案室都有备份!”
“我姥爷姥姥还有两个舅舅,都是为国捐躯的烈士,金家只剩我妈妈一人。烈士证明我家至今保存完好!”
她提高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我妈是堂堂正正的烈士子女,被你污蔑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如今你还想空口白牙说要下放她?怎么,你的权力比主席还大?能随便定人罪名?”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宋心怡吓得眼泪都出来了,连连后退,“我只是…… 只是说错话了!”
“你就是个天生的坏种!”
宋心悦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你妈生下你就跑了,是我妈跟我爸结婚后,见你瘦得像只小鸡崽子,便想办法,自掏腰包给你买奶粉、买营养品,这才把你拉扯大!这些年你吃、穿、用哪样不是用我妈妈的工资买的?”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妈妈的?还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她转头看向宋向阳,眼神里满是失望:“爸爸,你这些年住着我妈的房子,花着我妈的工资,让我妈替你养着一家老小,你……”
“悦悦!” 金玉芝轻轻拉住女儿的胳膊,摇了摇头。
宋向阳再不好,也是女儿的父亲,有些话女儿不能说,不然对女儿名声不好。
宋心悦抿了抿唇,没再往下说,但那未尽的话语,已经像针一样扎在宋向阳心上。
他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6章 宋家一家老小搬家
看热闹的刘奶奶笑眯眯地开口:“顾厂长,心悦丫头就这么点要求,您就应了吧!左右我们也没啥事,干脆都跟着去瞧瞧,省得这家人回头又变着法欺负她们母女俩。”
刘奶奶的儿子刘文兵,正是宋向阳在后勤科的另一位副主任。眼下国家大力建设,厂里不少领导被调去外省支援新的钢铁厂。
后勤科主任眼看就要升副厂长,这主任的位置空出来,宋向阳和刘文兵正是最有力的竞争者。
刘奶奶这话,明着是帮金玉芝母女,暗地里却给宋向阳来了记软刀子。
宋老太哪听不出弦外之音,立刻翻了脸:“这里有你啥事?轮得到你多嘴?”
刘奶奶不急不恼,慢悠悠道:“俗话说家和万事兴,宋副主任连家里这点事都摆不平,闹得人尽皆知,哪还有心思工作啊?”
这话戳中了宋向阳的痛处,也说到了围观职工的心坎里,宋老太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却找不出话来反驳。
宋心悦连忙接过话茬,笑着对刘奶奶道:“谢谢刘奶奶,您真是好心人!那大家伙就都跟我们回去吧,刚好帮我们做个见证,算算清楚。”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金家去,很快就到了地方。
这房子是金老爷子当年给孙女儿置办的,看着不起眼,却是个坐北朝南带院子的房子。
正房三间带东西耳房,东边的房间被宋老太占着,耳房住宋卫东。西边的房间是宋向阳夫妻的住处,耳房挤着宋心怡和宋心悦。
院子两侧各有一间小屋,分别做了厨房和厕所。
宋心悦 “吱呀” 一声推开院门,扬声道:“大家都进来吧,随便看看。”
以往宋老太把家里看得跟龙潭虎穴似的,从不让外人进门,不少人都偷偷猜金家是不是藏着什么资本家的宝贝。
宋心悦今儿特意敞开院门,就是要让众人看看,家里摆设跟寻常人家没两样!
土炕、木桌以及衣柜,最值钱的就是一台老旧的缝纫机,还是金玉芝的嫁妆。
省得将来宋心怡造谣她们家藏着金银珠宝。
人 “哗哗” 地涌进院子,不大的院子顿时挤满了人,连墙根下都站满了探头探脑的职工家属。
宋心悦站在台阶上,朗声道:“家里的物件,大到桌椅板凳,小到锅碗瓢盆,都是我妈妈用工资买的。我爸的工资这些年一直捏在奶奶手里,一分钱没往家里花过!按理说,他们应该净身出户。”
她顿了顿,扫过宋老太铁青的脸:“但我妈妈心善,也不想做得太绝。你跟爸爸把自个儿的衣物行李打包带走,别的东西就别惦记了。”
“你们欺负人!这是我儿子的家,凭啥让我们走?” 宋老太哪甘心,一屁股坐在地上就要撒泼。
“奶奶要是觉得不公平,那咱们就请公安和妇联的同志来评理。” 宋心悦声音陡然拔高,“让他们查查这些年我爸的工资去向,看看是不是都被您寄回乡下给二叔、三叔家了!”
“那些可都是夫妻共同财产,就算钱都花光了也没事,就让我爸打欠条,每个月从工资里扣一半给我妈,算是这些年的生活费补偿!”
一听这话,宋老太很是心虚,可又不甘心,就在地上撒泼打滚。
众人对着宋老太指指点点 。
“真没见过这么搅事的婆婆!”
“拿大儿子的工资养二儿子跟三儿子两家人。反倒用大儿媳的工资养家,还天天说儿媳坏话,这不是旧社会的恶婆婆吗?”
“我看这宋大娘这思想觉悟真的有问题,应该送去好好改造改造!”
“你们是不知道,宋向阳当年明明是钢铁厂保卫科的,这被调到后勤科,那还是沾了金老爷子的光!”
“可不是嘛!咱们这钢铁厂能建起来,金老爷子当年捐了多少家当?金玉芝她自己也是凭本事考进资料室的,人家根本不欠宋家的!”
“这行径,跟吃绝户有啥两样?”
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宋老太心上,她恍惚间想起前段时间见过的抄家场面,那些被批斗的地主老财,好似就是这样的经历。
她打了个寒颤,到底不敢再闹,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来,耷拉着脑袋进了屋。
宋心悦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没有半分同情!
这些年母亲受的委屈,总该讨回来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