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烈王妃没说话,点了点头,一副困乏的样子。
素心更不敢大力, 轻移脚步, 鬼魂似的飘出了屋外, 去前院打听王爷吃的怎么样了。
今日是武烈王生辰, 王爷的几个弟弟来府上祝贺,王妃想打听前院的情况, 怎么会让随随便便一个小丫鬟来,只能让素心这个大丫鬟过来问问。
“赵守, 里头怎么样了?”
一个太监走了过来, 他是王爷身边的太监,素心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二人时常打交道, 彼此都熟悉。
“王爷正吃的尽兴呢。”赵守小声说,生怕打扰了屋里皇子们的兴致。
“行了,我知道了,你看着点, 别让王爷喝多,让厨房备些粥和醒酒的东西。”素心想了想王妃时常吩咐的,就告诉赵守。
赵守满口应下,等素心离去, 他就撇了撇嘴,王爷正喝的尽兴,他进去让王爷别喝多,不是自找挨骂吗?
“赵守,赵守!”武烈王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赵守连忙进去,跪在地上,“主子有何吩咐?”
“去把砚霖带来,让他见见他的皇叔。”武烈王醉醺醺道。
“是,主子,奴才这就去。”
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道:“五哥,不用了吧,不必让侄子特意过来一趟了。”
他们两个早就出宫建府,但因皇上不喜,母亲出身不高,迟迟没有封王,幸好他们两个的母亲是丽妃宫里偏殿住的妃嫔,二人便与武烈王关系不错,得了他的庇佑,二人才没被宫里的人怠慢。
“你们这么久不见他,恐怕都忘记他长什么样了吧。”武烈王喝得脸红,打定主意就不会轻易更改。
十一皇子傻笑道:“小孩子见风就长,现在确实不知道砚霖长什么样了。”
五哥有四个儿子,但只有这个砚霖是王妃所生,平日在家被五哥和五嫂疼爱的很。
赵守把来意告诉了王妃,说王爷想带小主子去见见两位皇叔。
武烈王妃犹豫了一下,想着今日是王爷生辰,还是不要忤逆王爷才好,便去了西次间,拍醒了正在熟睡的砚霖。
正睡的香,突然被人叫醒,砚霖这个急脾气的小人开始哼哼唧唧,趴在床上不愿意起来。
“乖,快起来,你父亲找你呢。”武烈王妃拍了拍他的小屁股。
砚霖这才停止了哼唧,一面是父亲,一面是困意,他陷入了纠结当中。
砚霖最崇拜的人就是他的父亲。
他也想像父亲一样的威风。
乳娘跟着哄道:“王爷在前院等着您呢,小主子擦擦脸就不困了。”说着,她就拧干了在水里浸泡过的帕子,往砚霖的脸上擦。
砚霖不耐烦擦,被乳娘擦了两下就挣扎着推开她的手,“好了,我不困了。”
他坐直了身子,身边的丫鬟围了上去,帮他穿鞋穿衣。
武烈王妃皱了皱眉,说道:“让梁维仁也跟着去。”
梁维仁是正院的太监,一会儿要带着砚霖见外男,肯定不能让素心跟着过去。
“是,王妃。”素心忙去叫了梁维仁,让他和乳娘一块儿陪着砚霖去前院找王爷。
等他们走后,屋里伺候的就少了大半。
武烈王妃靠回美人榻上,一副思索的样子。
素心不敢打扰,但比平常更紧绷。
“林乳娘跟了砚霖有七年了吧。”武烈王妃忽然说道,声音轻的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素心道:“王妃,您记错了,林乳娘来府中有八年了,自打您得了喜信的那一年,王爷就开始选乳娘了,林乳娘就是那一年来的。”
她见王妃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说道:“当时来府中的乳娘有四个,不过这些年下来,小主子身边就只有林乳娘一个了。”
武烈王妃道:“我看她刚才她主意大得很,也不管砚霖愿不愿意,就拿湿帕子往砚霖脸上擦,力气还那么大,把砚霖白嫩的脸蛋都给擦红了。”
素心小声道:“要不让白嬷嬷去教教她规矩?”她拿不准王妃是什么主意,便先试探一下。
武烈王妃道:“不必了,你让东小院的人盯着她点,记着她的过错,到时候数罪并罚。”
这是要把她赶出府了,素心心里并没有同情,谁让这林乳娘心大了呢,她道:“是,夫人。”
府里的男孩六岁之后就要搬到东小院,因为今天是武烈王生辰,砚霖又有王妃的疼爱,就到了正院睡觉。
也正因为这样,她才发觉儿子身边的乳娘心变得大了。
果然下人不放在跟前,就会起别的心思。
难怪民间有句俗语叫天高皇帝远,现在东小院的情况就是这样了吧。
梁维仁一口一个好哥哥叫着赵守,赵守亦对他十分客气。
他们俩打交道的机会多,心知彼此是什么人,不过幸好效忠不同的主子,没有利益相争,才能维持这和平的场面。
去了前院,砚霖听到父亲的声音就要跑进去,林乳娘赶忙拉过他的手,“小主子慢点进去,不然王爷该不喜欢了。”
这句威胁显然很有用,砚霖马上就不跑了,握着林乳娘的手,跟她一块儿进去。
赵守皱了皱眉,挡在林乳娘面前,“梁维仁,你带着小主子进去吧。”
梁维仁才反应过来,深深的看了林乳娘一眼,等会儿回了正院,他是定要把林乳娘的所作所为告诉夫人的。
林乳娘脸色又红又白,“不是......奴婢忘了......”
赵守才不愿意听她废话,“行了,别解释了。”等着回去和王妃解释吧。
梁维仁进去磕头,砚霖则松开梁维仁的手,蹬蹬蹬跑了过去。
武烈王哈哈大笑道:“砚霖,见了你皇叔要说什么?”
砚霖回忆起父亲教过他的规矩,后退一步,躬身拱手的行了一礼:“砚霖见过十一皇叔、十二皇叔。”
武烈王满意的拍了拍他的头,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跟着夸了他几句,无非就是砚霖是个知礼节、聪慧的好孩子,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把砚霖夸得脸红扑扑的。
砚霖过来见了两位皇叔之后,就被梁维仁带走了,他毕竟年纪还小,等他十岁左右,就可以上桌陪他的两个皇叔坐一会儿了。
现在吗,还是个孩童,虽然知道规矩,可是没坐一会儿,就开始不耐烦了,乱动桌上的筷子勺子,梁维仁生怕小主子惹怒王爷,幸好王爷让他把砚霖抱走了。
从前院回后院的路上,要经过东小院那条路。
砚棋和砚深正巧从书房回来。
砚棋道:“那是四弟?”
身边的太监回话道:“好像是。”
“他这是去哪了?”砚棋又问道。
这下太监不得不说出实情,“王爷生辰,让人把四公子抱去见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
砚深沉了脸色,不高兴道:“父亲也太偏心了。”
砚棋和砚深一母同胞,才敢在他面前说这句话。
砚棋道:“他是王妃生的,和我们不一一样。”
砚深不以为然,他觉得父亲宠四弟,不过是需要王妃的娘家势力,好助他能登上皇位,等到父皇真坐到了那个位置,未必会像现在这样疼四弟。
兄弟俩各有思绪,沉默着回了东小院。
跟在他们身边的太监战战兢兢,不敢多一句嘴。
前院比刚才还要热闹,因为宫里来的人,说是圣上给武烈王的生辰礼。
早些年的时候,圣上还会去自己的宠臣府中,帮自己信任的朝臣过生辰,但现在不会这样了。
武烈王没奢望父皇能亲自来,只要有赏赐就行。
黄公公在宫里那么多年,性子就像那鹅卵石一样圆滑,他笑眯眯的进了屋中,给三位皇子行礼。
“黄公公快起,不知父皇赏赐了本王什么?”
黄公公路上就在心里念了一遍,这会儿在他们面前唱名十分顺畅,银子、马匹、摆件样样都有,但最吸引他注意的,还是黄公公嘴里的那个千花树。
“黄公公,那千花树是什么?”十一皇子问道。
黄公公朝外面勾了勾手,几名太监搬着一盆树进来,放到三位皇子面前。
十二皇子凑近一看,大叫道:“五哥,这不是树,是,是......”
十一皇子道:“是琉璃?”
黄公公笑着解释道:“十一皇子说的不错,这千花树就是琉璃做的,您瞧这树上的纹理、叶子、枝条,是不是完全看不出来这是假的?圣上特意让奴才去库房里拿的,世上独此一份儿,现在到您手中了,不过幸好是奴才来送,有幸见到这千花树,这一生也无憾了。”
黄公公拍马屁的功力倒不说精湛,但很会见缝插针,把千花树夸得天花乱坠,从而奉承武烈王。
武烈王喝了酒,又被这样一通夸,喜不自胜道:“黄公公今日代我谢谢父皇,明日本王再进宫亲自叩谢。”
他今天喝了酒,肯定是不能这样去见父皇的。
“父皇心里有我,我不知道怎么感激父皇......”
黄公公亦是被感动的落泪:“您是圣上最疼爱的儿子......”
两人寒暄着,一旁的十二皇子指着一匹搬进来的小马,也是琉璃做的,但远远不如千花树惊艳,也不如千花树大。
“黄公公,这也是父皇送的吗?”
黄公公瞬间停止了哭泣,回头看了一眼,说道:“那不是,那是齐晖王送给武烈王的生辰礼,今天圣上批阅奏折的时候,齐晖王拿着这件生辰礼过来,说要送给武烈王,圣上就让奴才把这些礼物都送过来。”
武烈王变了脸色,黄公公说的不清晰,却让他不由得深想,是齐晖王说要送礼,父皇才想起今日是他的生辰,还是齐晖王来的时机恰到好处,正好和父皇的礼物一同送过来。
黄公公好似没看见,赶紧告辞了。
赵守亲自送他去。
“五哥,父皇肯定是记得你生辰,只不过是那小子故意在父皇面前显得你们要好的样子,父皇就想着把礼物一起送过来。”
十一皇子也跟着道:“对啊五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心思有多深,我和十二在宫里的时候,从来没显过他,现在倒是出头了,可见以前都是在伪装。”
十二皇子嫉妒道:“父皇都被他骗了,还没出宫,就给了他封号。”
他们俩说着,倒开始自怨自艾起来。
之前圣上也给他们办事的机会,但他们两个没抓住,没办好,才遭到了圣上的厌弃。
“你们两个别担心,我没生气,这事我自己会查明的。”武烈王淡淡的说,神色到底不如之前的兴奋。
十二皇子看着皇宫的方向:“黄公公现在越发的油嘴滑舌,他的话也不可信,他和永明王走的也很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