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儿模仿的很像,脸上的得意神情让人看着想打他。
葛管事又躲在暗处盯着小东一家,直到傍晚,她才回了府。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小东呢,他在不在家里?”
葛管事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茶。
“我来倒吧,你看你,倒得一桌子都是。”李邻一边擦桌,一边给她倒茶,又催促着她说,“你快说啊,怎么跟哑巴似的。”
葛管事道:“我没看见小东。”
李邻倒抽一口凉气,那就是被钱坤抓着了。
“小东的爹娘说,他去做大生意了,下个月才能回来。”
李邻悬着的心又放下来,“你别一惊一乍的,这不是是好事吗,这说明这一切都是钱坤设的局,还好我们没上当,还是你聪明,知道先去问问去。”
葛管事眉毛依旧深锁着,“可是,我看见小东的爹娘穿着细葛布的衣服,小东那天来,还只穿着麻布的衣服。”
“事成之后,你不是给了小东银子吗?许是他们买了这些布料。”
葛管事否认道:“他们家缺钱,才会答应我做这件事,我给他的银子买不了多少细葛布的料子,况且谁家得了钱先去买料子去?”
“你的意思是,那衣服是钱坤给的?说小东去做生意,也是一场骗局,实际上他是被钱坤抓走了?”
葛管事沉默着点了点头。
李邻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我早就说了不能做这件事,你非不听,现在可怎么办啊?等钱坤把这件事告诉大夫人,我们还能在府里留下去吗?”
“别说了,你早干嘛去了?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一辈子就当个看大门的了?”葛管事两条眉毛高高竖起,李邻登时就像浇灭的火焰,瘫在了椅子上。
“你有句话提醒了我,你说,钱坤既然抓住了人,为什么还没把这件事说出来?”
李邻迟疑道:“小东他,还没告发我们?”
葛管事一拍手,“就是这样,钱坤一定还没从这个小东嘴里问出什么,所以才没有来抓我们。”
“那现在怎么办?”李邻道。
“得先找到钱坤关小东的房间,这样......”葛管事在李邻耳边窃窃私语。
李邻为难的说:“这样行吗?”
“要是不行,咱们就真的要离开府了,你舍得?”
李邻沉重的点了点头,“行吧,那就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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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外院最西边的一间房,平常用来放杂物,只是今天被钱坤收拾了一下。
今晚的天黑的看不见五指。天空乌云密布,发着微弱白光的月亮被挡的严严实实。一道身影来到这间房,小心的推开了门。
里面更加灰暗,往前一走,就踩到了什么东西,发出细碎的声音。
“小东?”
“呜呜——”回应他的,是一道支吾不清的声音,像是被人堵住了嘴巴。
李邻点起了烛火,借着那一点光亮,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一个头上戴着黑布,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人,一边呜呜叫着,一边挣扎。
在他脚下,散落了一地的杂物,碎掉的桌腿,一些木柴,还有一些稻草。
“小东,你别急,我马上带你出去。”李邻快步过去,解开那人身上的绳子。
他紧张的手上全都是汗,手越滑,他就越解不开绳子。
突然间,四周又亮起几道光亮,他手一抖,手中的蜡烛摔落到地上,灭了。
但四周已经被烛火照的亮亮堂堂,钱坤赫然就在其中。
“李邻,你怎么在这儿?”钱坤微笑着问,眼神里泛着冷意。
在他身边,还有冷笑着的赵四。
他不是被赶出府了?怎么会......一瞬间,李邻明白自己上当了。
“钱管事,我,就是一时间好奇,来看看。”李邻勉强镇定下去,说道,“钱管事怎么在这儿?这个赵四不是被赶出府了吗?怎么还在府中?夫人知道吗?”
赵四冷笑着说:“你还猜不出来?”
“猜出来什么?我应该猜出来什么?”李邻道。
钱坤冷哼道:“你也别再狡辩了,让他偷酒,又让他放到管事房里的人就是你吧,而目的,就是为了让你顶替我的位置。”
李邻脸上的冷汗一滴滴的落下,“钱管事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来这里,真的只是好奇。”
“这有什么可好奇的?还需要解开他的绳子?”
“钱管事,我哪里解开他的绳子了,他身上的绳子不好好着吗?”李邻提高了嗓门,大脑飞速运转,既然设局来抓他,那想必小东一定没说出来什么,只要坚持不认,还要逼迫他认罪不成?
“你这狗东西!”赵四忍不住骂道,刚才他没忍住出现,其他人只好跟着出现,这才让李邻没解开绳子,可竟然成了李邻狡辩的借口,赵四如何能不气?
“李邻,不如你看看,这绑着的人是谁?”
李邻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钱坤重复了一遍,“既然只是好奇,那你就看看,这绑着的人到底是谁?”
李邻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将那人头上的黑布摘下,而露出的面孔他再熟悉不过,赫然就是白天与那矮壮小厮谈话的人。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个局!
他们早就知道是他了,只是为了当面抓他而已!
钱坤高声道:“明一大早,就去府外小东带过来。我倒是没想到,竟然是那个看着憨厚的男子。”
李邻再也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瞬间,他明白了一切,什么抓着了人,那是说给自己听的,什么做生意,分明是被带到了李府,小东爹娘身上的衣服,也确实是钱坤给的,只是背后的目的,不是抓来小东说出谁指使的,而是为了引他上钩,再当面抓他。
李邻脸上的神色迅速的灰败下去,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般,失去了精气神。
“也不枉我把那天的所有帮工又都请来了,只是那么多人,我可怎么找,李邻,你可帮了我大忙,你现在认罪,我还能帮你求求情。”
李邻垂头丧气的说:“是我做的,小东,也是我指使的,和他那天一起来的帮工里,有个人听到赵四说想喝酒,小东就告诉了我,我就想出了一计,让他偷来酒放到管事房里,又趁着赵四喝醉,让小东在外面喊主子要给赏钱,赵四那蠢东西就过去了。”
赵四气的脸色发红。
“你也知道,我在车马司还有些权利,把几个小厮支走,让小东去管事房,还是能做到的。这件事和其他人没关系,钱管事,我认罪。”
第57章 折腾 次日一早,钱坤就去吟风……
次日一早, 钱坤就去吟风院,把李邻落网的消息告诉了董玉婷。
原本他和赵四是想把那天雇来的帮工挨个询问一遍,只是这样免不了要花上很久的时间, 并且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说真话, 于是董玉婷就想出来这个办法,来诈背后之人。听到钱坤抓住了那天搞鬼的人,背后的人一定会有所行动,只是董玉婷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 当晚就悄悄潜入了钱坤布置好的房间。
“这个李邻交代了, 他说想当车马司的管事, 就故意让赵四喝醉, 又引得他跑去前院。”钱坤复述了一遍李邻的话。
“他没说葛管事?”
钱坤摇头道:“没有,他说这是他一个人做的, 葛管事并不知情。他说葛管事曾经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在老太太面前有些脸面, 在我和赵四撤了职位之后, 就想让她帮自己成为车马司的管事,但老太太这几天都不见人,所以葛管事才来给夫人送礼。但宴上设的局, 葛管事一无所知。”
董玉婷发出一声轻笑:“你信吗?”
钱坤嘿嘿笑了一下,“小的自然是不信的。”
董玉婷将一株紫藤花剪下,插进青釉的胆瓶中,“去告诉老太太吧。”
钱坤迟疑道:“夫人......不再问问?”
紫藤花躺在瓶中, 灿烂的阳光斜斜的照射进来,将青色的胆瓶照耀的如同裹着一层金橙的薄纱,董玉婷将胆瓶摆在朱红色的窗台上,满意的拍了拍手。
“他是要死保葛管事了, 问不出来的。”董玉婷没打算问出真正凶手,只要让老太太知道,她手底下的人是有错,不过被人陷害了也是真的。
还没进去兰竹院,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原来是二夫人和三夫人来了。
昨天老太太得知何静琳怀有身孕的消息,一高兴,就从自己的箱笼取了好些东西送到翠微院,那些东西都是老太太的陪嫁,什么和田玉雕海棠花对簪、丹霞青玉琉璃盏、越窑千峰翠色釉瓶,这些东西放到外面买都买不着,让曾惠妍酸得很。
甫一进去,老太太就高兴道:“你来的正好,凌昊有个妾室怀了身孕,你和惠妍也照看着点。”
董玉婷一愣,昨儿个三夫人怀了身孕的消息才让老太太知道,今天清风院里也有人怀了身孕,这么巧?明日是不是该她们吟风院了?
老太太没想那么多,对妾室也没多用心,只让人传话,让那妾室小心着点,并赐了两匹蜀锦,一支鎏金簪子。
不过对于这个消息她还是很高兴的,府中的孩子越多她越高兴,反正都是她的孙子孙女。
钱坤跟在后头,见老太太这么高兴,一时间有些迟疑,怕说出这件事扰了老太太兴致。
曾惠妍笑着道:“大嫂把钱坤带来做什么?”
钱坤手足无措的望向董玉婷,纠结着要不要说明来意。要是惹了老太太的不高兴,牵连了夫人怎么办?
“母亲,那天宴席上的事情查清楚了,是厨房从外面雇来的一个叫做小东的帮工在厨房偷了酒,然后由车马司的李邻做掩护,放到了管事处。”
在钱坤犹豫之际,董玉婷已经言简意赅的把事情说明了。她并没有替赵四说情,便是老太太也不能有意见,她只是把真相说出来罢了。
曾惠妍也愣了一下,像是没预料到董玉婷敢这么说出来,不怕惹老太太不快吗?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像黄昏到黑夜的过渡,没看个仔细,却感受的清晰明了。
“犯了错,就该挨罚,这事儿你自己就能解决,不必来与我说。”老太太面容肃杀,竟是不想过问一句,“到底是老侯爷的孙女,心思就是细,才不过几天,就把这事查的水落石出。眼下府里再没有其他事,你便把心思都放在这两个有了身孕的人身上,我身体不大好,你就多替我走走,每日来给我说说她们怎么样。”
董玉婷顿了顿,微微福身,“是。”
曾惠妍杏眼微瞪,转头对着老太太道:“母亲,那我每日也来与您说含烟的事儿吧。”
含烟就是清风院刚怀上身孕的姨娘,是去年进来的,一直很受二老爷的宠爱。
听两个嫂子都要来,何静琳文文静静的说:“那儿媳也每日来吧。”
这不就变成了晨昏定省,董玉婷苦笑,这是什么好事吗?还抢着来。
她思索着老太太的那番话,咬文嚼字了几遍,总觉得老太太是别有深意。
水落石出她明白,是让她不要往后查了,看来她也知道李邻是葛管事的丈夫,让她多照看是何静琳,是给她找事做,每日来例行汇报,就是折腾她了吧?
老太太欣慰的拍着何静琳的手,“你怀了身子,可得小心,每日来我这里做什么,你就隔个几天来一次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