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相激,白氏痛苦不已,尖叫着浑身抖动起来。
阆九川收了势,对满脸着急冲过来的左兖沉声道:“尊夫人确实没病,她这体弱难调,乃是中了咒之故。”
第359章 打老鼠恐伤玉瓶
左兖出身功勋,自幼习武亦读圣贤书,也知道当今皇族当权,却是玄族为尊,便是他们这些功勋世家也需望其顶。他也知道,世人以玄族为尊,是因了这世道有些凡人不能触及的东西,如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在世间行走,需要玄族中人诛邪正道。
所以在普通人眼中,那些会道术甚至能上天入地的玄门术士,就如半仙一样存在,得尊着敬着。
但知道归知道,听到所谓诅咒,就在自己身边,左兖也有一瞬的懵滞。
他的妻子中了咒?
“你说的中咒,是诅咒的意思吗?”左兖吞了一口口水,几乎从齿间挤出话来:“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阆九川一手摁在尖叫的白氏灵台,漠然地看过来道:“我眼中看到的,就是这个缘由,她的经脉上附着恶咒,所以才会滞塞不通,气血难旺,这咒会让她一直体弱,也死于体弱,也叫人查不出来。事实上,刚才我若不来,她也已经被勾魂的鬼差给带上路了,如果是这样,谁能知道她死于诅咒?估计所有人都说是体弱多病,发了高热病退无治而终吧。”
左兖看着渐渐恢复平静的白氏哑口无言。
这两日请了好几个太医和乌京城的大夫,都让他做好准备,因为灌进去的药,都不见好,就很难挺过去。
是他不愿相信,妻子也不过二十七,如此年轻,怎么就这么死了,所以他才会去寻阆九川,盼着能有不一样的说辞。
结果,确实有不同的说辞,是因为诅咒,这很荒谬也令人不敢置信。
但左兖不敢不信。
他没有办法了。
“内子心性良善,她因为体弱,也鲜少在外走动,便是接到各府的邀请帖子,也多有因为身体不好而推拒,不太可能与人结仇,怎么会中了咒?”左兖不解。
阆九川想到将掣曾说的,女人的嫉妒是很可怕的。
再看他的脸,虽然憔悴,亦难掩俊朗,且身材伟岸,家世也足够好,他还多情专一,这样的男人应该是许多女子心目中最理想的如意郎君。
“有时候,不一定是红颜祸水,蓝颜祸水也是有的。”阆九川意有所指地道:“世子别的不说,光是家世就令人垂涎……哦,令人心动,嫌弃夫人挡路,想做点什么也不无可能。”
左兖听得脸色发绿。
“不,应该不是。”一旁满脸惊恐的嬷嬷看了过来,道:“我们家老爷,也就是夫人的父亲,也是因为体弱,药石无医年纪轻轻就去了。”
阆九川讶然。
左兖点点头:“岳丈大人在内子三岁的时候就仙逝了,年不过二十六……”
他说着不由一顿,看向床上的妻子,她年纪也没过三十,难道也要步岳丈的后尘?
“不知世子岳家是?”
“前国子监监正白匡林大人,乃是内子祖父,岳丈白礼信,本有兄妹三人……”左兖忽地脸色微变,手指微颤,问那老嬷嬷:“张嬷嬷,我记得宁儿的小叔,是在十九时落了河没的,而小姑姑是难产走的?”
张嬷嬷越发的惊惧,重重地点头:“是,二爷是在端午时看龙舟落水走的,当时小公子还没满周岁。而小姑奶奶却是难产走的生下一女走的,如今表姑娘有十四了。”
“看来白家的风水有异啊,兄妹三人,无一例外的早逝。”阆九川摸着下巴问了一句:“那这白家小公子和这表姑娘,身体如何?”
张嬷嬷皱眉道:“小姑奶奶当初难产,表姑娘生下来的时候险些都没气了,是当时的大夫吸出了呛进喉的羊水给救活了的,因此身体也是时好时坏的,并不算十分康健。而小公子如今倒还好,就是老夫人他们娇惯溺爱,纵得过了些。”
左兖知道妻子娘家的人早逝,从前只觉得是巧合,最多像阆九川说的,叹一声倒霉和风水不好,但现在看着,难道是因为诅咒?
他看向阆九川,问:“大夫,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巧合?”
阆九川看着白氏,摇头道:“白家如何我并不知,但一个人可以说是命短,两个是巧合,三个也是巧合么?尤其是尊夫人已是中了咒,与其往巧合那边想,倒不如大胆地设想,有人对白家的子嗣下诅咒。”
左兖沉着脸道:“宁儿祖父祖母都尚健在,而我那堂小舅子今年十六,也并无不妥,这……”
“这不是正好确认了是对白家子嗣下手么?两位老人健在,但他们的下一代,全是死于青壮之年,再下一代,身体不好的,她是,那位表姑娘也是。白小公子并无不妥,但你怎么确定?说不定只是时机未到呢!”
张嬷嬷双膝一软,白着脸跪坐在床边。
阆九川道:“这白家,不管有没有其它内情,都必须要走一趟看看,不然尊夫人身上这咒,也不好解。刚才我试着用灵力去触碰夫人经脉上的恶咒,它就受到了威胁进行反扑,所以夫人才会如此痛苦。这咒,有点麻烦!”
恶咒附于经脉上,强行除去,它感受到威胁,必然会全力反抗,那宿主可就麻烦了,一旦这恶咒暴烈,引得白氏体内的经脉尽断,那么这咒便是除了,她也变成废人一个,活不长了。
打老鼠恐伤玉瓶。
左兖听了阆九川的解释,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这比一般的体弱可更难治。
张嬷嬷有些奇怪地看向阆九川,问:“姑娘不是大夫么?”
阆九川挑眉:“谁说我是大夫的?”
两人都看过来。
“我只是会一点玄门之术,医也在我所学的范围中,学得不算多好,不敢称大夫,不过这也就是个称呼罢了,随意。”阆九川说道:“我道号青乙,但并未入道观挂单,只是在俗世修行,也可叫我青乙散人,再不然,称我阆姑娘也可以。”
两人有些无语,太谦虚了,学得不算多好,可一手金针出神入化,顷刻就让高热退下,要是学好了,岂不是人就恢复了?
彼时,有人脚步匆匆地来到寝卧前,道:“禀世子爷,白府来了人,说是小舅老爷突发急症,请世子爷帮忙入宫请张唐张太医过府诊治。”
阆九川眼梢一动,什么是巧,这才是巧!
第360章 这玩意你也让我救?
阆九川给白氏开了一张解表安神的方子,顺便给她留了一道护身符,毕竟这咒一时半会解不了,只能先护着她的心脉。
开了方,她便跟着左兖去白府,解铃还需系铃人,如果真的是白府有什么内情,那只能从这里下手,才能救白氏一命。
否则,她能贿赂一次鬼差,却不会贿赂第二次了,至于她没救上人,与她何干,都是天意,她区区一个道士,又不是说不让死就不会死的!
当然了,现在还有点希望,那就去瞧瞧。
左兖不如阆九川那般自在,而是愁容满脸,坐在马上隔着车窗和她说话:“如果这咒解不了,内子是不是会死?”
阆九川毫不客气地道:“她一只脚已经在鬼门关内了。”
左兖脸色阴沉,道:“没有别的法子除咒了?”
“有是有,强行解除这恶咒,但解咒过程中,她可能会承受不住法术和恶咒的对决,经脉断裂而死,尤其是她身体这么虚弱,这个可能性,有九成九。”阆九川道:“还有就是,解咒也要那术师修为足够,否则一个不慎,术师自己都要把命赔进去。最重要一点是,通常这种恶咒是下咒者以自身的血和魂献祭才能种下,强行解除,就是和天斗,术师是要受三弊五缺的,那因果说不定难以承受。所以,有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修为灵气为尊夫人解咒,这才是重点!”
左兖闻言眼巴巴地看向阆九川。
阆九川说道:“别这么看着我。世子来万事铺,事儿能不能替你做成,你都得付我出面的这个润金,至于这个诅咒能不能解,我现在不能说,得看看是什么东西。”
“为何,这是害人的诅咒,难道不是该除之?”
阆九川淡淡地道:“有因才有果。”
左兖一默。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白府,阆九川下了车,随着左兖走到东角门,早就有人在那等着,领着他们进去。
入了白府,阆九川鼻子闻到风中飘来淡淡的血腥味,顺着风向看过去,有两个下仆抬着一张竹架子往西角门去,那上面用席子卷着一个人,行走晃动间,一只手臂露了出来,往下滴着血。
有微弱的哭声哭哭啼啼地跟着,那是一个老妇人,白发髻有些散了,脚下鞋子都掉了一只,双目无神地追着那抬尸的人去,嘴里叫着莺儿。
阆九川漠然地看着那人消失。
左兖扭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眉头一皱,很快就又松开了。
阆九川收回视线,看到左兖的表情,就道:“前国子监监正的府邸,也算是书香门第,竟也会打杀下人么,世子是见惯不怪?”
看那只手的衣物,和这府中丫鬟的并没差多少,又是随意用一张席子卷着,该是丫鬟吧。
左兖很敏锐,听到她的语气变冷了些,心里咯噔了下。
“走吧。”阆九川并没再多言,往前走去。
左兖不知怎地,竟感觉前面那纤弱的小姑娘,身上多了几分煞气。
管事的不知这位孙姑爷为何没带来张太医,反而带着一个小姑娘,还看了她几眼,却不敢多问,因为对方的脸色很冷。
左兖问管事:“郑管事,小松怎会突发急症,这是怎么回事?”
郑管事身子微微一僵,觑向阆九川,支支吾吾地道:“世子去了就知道了。”
左兖看他有所隐瞒,心中蓦地一沉,别是什么不好的事吧?
待来到白京松的院落,就听到尖锐的哭声,呼天惨地的,嘴里一边骂着哪个丫鬟贱蹄子,一边让人再去请大夫,闹得震天响。
左兖听出来了,这是白宁的二婶马氏的声音,很快的,他又听见白家老夫人喝骂。
情况不妙。
下人看到他,往里报了一声,并掀起了帘子,有人迎了出来,是一个头发花白,蓄着白胡子的老人,看到他先是老眼一亮,但看他身后无人,又皱了眉。
“老师。”左兖向老者一拜,这是前国子监监正白匡林,也是他的老师,所以他虽然和白氏成亲了,但也习惯唤他为老师。
白老大人并不在意他的称呼,道:“张院正没能请来?”
欧院正去世后,就这个张唐成了院正。
人走茶凉,他是前监正,现在请动一个太医正,没那么大的脸了。
“已着人去请,应该在来路了,您别急,小松怎么了?”左兖上前扶着他。
白老大人面露羞愧,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呐!”他似是羞于说出口,问:“宁儿怎么样了?她也病重,这当口其实不应该叫你过来,但是……哎。”
他神色萎靡,像是想到什么不幸的事,眼里有些沉痛和懊悔,但很快地,就清醒过来,看到一旁站着的阆九川:“这位是?”
左兖连忙解释道:“这是我为宁儿请的大夫,嗯,其实她是玄门的术士,道号青乙散人,她亦会医一术,不妨让她看看小松的病?”
阆九川的视线从内寝的方向收回,看向白老大人,脸上神色有些冷淡,只微微颔首。
白老大人却是变了脸:“这,这恐怕不合适。”
左兖怔住,这是什么意思?
里面忽然传来怒骂,白老大人面上不耐,不得已走过去,道:“马氏,莫再闹腾,张院正马上就来了。”
“爹,松儿惊厥了。”
什么?
白老大人连忙走进去,左兖忙的跟上,阆九川想到里面传出的阴气,也跟了上去,只在内寝的门口看进去。
里面乱糟糟的,有个大夫模样的人六神无主地拿着银针乱扎,而床上那人在抽搐着。
一个妇人赤红着眼大哭,而床头,则有一个同样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拿着一串佛珠往那床上的头上压,嘴里急叫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