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无极道:“好,我们需要寻一处能隔绝气息的隐秘之地,不然被那贼子追来,倒叫我们被动。”
他身形一闪,利用血魂灯用上了血遁虚空,消失在原地。
霎那间,澹台无极便悬站在一处足有三丈深的湖中,感受着那水下传来的阴气,以及脚下在漂浮的白骨传来的哀嚎,他微微勾唇,这本也是一个万人尸坑,后来却成了湖,这水下积累的白骨,何止千万。
他祭出血魂灯,浮于眉心之前,双手结契,以魂灯化为血海虚空,将这一片湖布下一个结界,开始喃喃念着诡谲的咒诀。
空今激动不已。
机会来了。
澹台无极要彻底斩断和他从前本体的牵连,需要以魂为引,告于天地,和过去的自己彻底切割同时,他神魂需要祭献于谁。
漫天阴怨晦气的阴云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形成一张恐怖且浓稠黏腻的魔障,有阴雷在其中闪烁,宛如末日降临,无数积年不去的怨魂纷纷从水下浮起,黝黑的双眼看着那个水中的人,眼神狂热。
阴雷从天而降,澹台无极唇角勾出一丝弧度,神魂从空今那副骸骨上冲出,直直地迎了上去。
第624章 鸠占鹊巢,反客为主
漫无边际的魔气降临,随着血魂灯化出虚空,整个万鬼湖仿佛也化成一片血海,咕噜咕噜地冒着血泡,那些怨魂,头颅更是染得通红,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
阴雷落下,澹台无极冲天而出,迎上那道阴雷,同时,将血海中的头颅召起,将他神魂重重包围,抵抗那阴雷。
欲与本体完全切割,即为舍身,当受阴雷鞭魂。
轰隆。
阴雷将他身上的头颅全部炸飞,掉落血海中,沉了下去。
而彼时,正在追寻澹台无极的气息的酆涯眉头皱起,气息感应越发的弱了,而他这躯体,彷佛有什么东西在抽离。
他眼神一厉,利用九幽之力内视骸骨本体,果然,那骸骨上的血气在抽离消散,连骸骨仿佛也在变得清脆。
酆涯眸子半眯,冷笑道:“当舍则舍,还真果决。”
他打了一道九幽之力在一丝血气之上,意念一动,那血气化作一条虚虚的丝线,他顺着这线飞快寻摸过去。
彼时在乌京通天阁的阆九川,突然从手中的一卷非帛非纸的物事抬起头来,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眉头深锁,手中飞快地掐诀,随即身影从原地离开。
万鬼湖中。
澹台无极强忍着阴雷的鞭打,随着第三道阴雷落下,他听得神魂咔嚓一声,像是一条枷锁断了,从此后,他彻底成了幽魂,他错过轮回的机会,再无轮回可能。
他的路,要么游荡人间,要么入地府,要么靠做鬼夺舍他人身体苟活,但那必会遭受天劫,而非像从前,有龙脉气运替他挡天劫。
可这些路,他都不会选。
他要做的是,献祭于空今,却要彻底攫取空今的本体魔骨神魂,再凝魔元和魔躯。
血海中的阴影处,一个身形干瘦,眼眶深陷,穿着破烂道袍的老者残魂显出,他目光灼灼地瞪着澹台无极,眼眸深处尽是贪婪的血光。
他听着澹台无极献祭的咒词,分明感受到了自己的残魂有一股强悍磅礴的力量输入,他激动得浑身发颤,直至他的神魂全部祭出,空今目露猩红,摧动血魂灯所有的本命魂,化作一道血色毒蛇,瞬间向他的神魂核心反扑。
澹台无极,这狗东西,只能是他的垫脚石!
然而,澹台无极却是早有所料,神魂中凝出一道诛魂血符,狠狠地绞向空今的残魂。
血符光芒大盛,宛若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劈下:“等你很久了。”
“啊!”空今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惊恐地大叫:“不,你不能杀我!”
澹台无极仿若未闻,神魂化作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将空今的残魂拖了进去,不断地绞杀。
他最恨你不能三个字!
区区一道残魂,就想算计他,真当他是傻子吗?
献祭不是不能做的,但规则也没说献祭者不能翻身做主人,这魔骨的主人没了,他就是新的掌控者,继承他的一切。
这叫鸠占鹊巢,反客为主。
澹台无极的神魂本就比一个残魂强大,之前和空今虚与委蛇,不过是顾忌血魂灯和骸骨的本魂罢了,现在他出来了,就好办了。
他化作旋涡的神魂将空今的本魂死死缠绕,包裹,那强大的吞噬力如同一张巨兽的嘴,疯狂地撕咬,汲取空今的本源魂力。
空今尖啸不止,一股悔意凝上心头,他不该小看澹台无极的,此人能将他围困并镇压以作后路,足以见他智商,不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
他所有的野心算计,估计早已在他意料中,就等着自己主动跳入那张布满尖刺獠牙的兽口。
是自己太急了!
可现在反应过来,也太迟了,他拼命挣扎,催动秘法,试图逃那旋涡,却发现自己如同陷入沼泽中,越陷越深,力量也越来越消弭。
“你以为你的那点伎俩,就能瞒得过我,别忘了,你只是我的手下败将,留你到今日,不过是你还有点作用。”澹台无极的神魂冷漠地宣告:“你蛊惑我献祭,焉知我是不是顺势而为?哈哈,你积累了数百年的本源魂力,正好贡献于我,助吾魔功大成,凝出魔元!”
他说罢,力量一盛,彻底将那本魂吞噬。
“不,澹台无极,你不得好死!”空技的意识在飞速消散,绝望和怨毒让他魂力越发强盛,反成了澹台无极的力量来源。
然,他凝聚起所有怨念,发出最恶毒的诅咒:“你其心不正,逆行倒施,我空今诅咒你澹台无极,终将败于那阆九川之手,形神俱灭……”
诅咒的声音戛然而止。
澹台无极脸色冷沉,彻底融合他的所有本魂力量以及记忆等等,并飞身落入那副黑红发出光的骸骨中,血魂灯在他眼前飞快旋转,宛若失去主人而无措想逃离。
他手一抬,凝出一缕黑红的魂力,渗入血魂灯。
蓦地,这片血海虚空嘭地壮大,那血池中的怨魂张着巨口,粘稠的血从他们头颅口中落下,无数怨念死气向澹台无极的骸骨涌去。
下一刻,澹台无极那具骸骨猛地震动,不断地在重组弥合,颜色变得更加幽暗血腥,他将所有的血气死怨气汲取化为本源之力,凝于丹田那颗始终无法凝实的丹元上,一点点地夯实,直至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纯粹和绝望的魔力,从血海中席卷而出。
丹元成,魔出世,暗无天日。
阆九川骇然地看着骤然失去所有光彩的天空,脸色难看。
澹台无极悬于血海中,缓缓睁开双眼,那猩红的眸中,是两团在缓缓旋转,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他本一心向正成为天道主宰,今为魔道无极,这是阆九川他们逼他的!
澹台无极手一抬,被淬炼得更为古朴,灯焰如血的血魂灯飞入他的手中,温顺地在他指尖悬浮,与他产生强烈的共鸣。
空今的本命法器,如今已成为他的,那被炼化的本魂,只能化为血魂灯的力量,为他鞍前马后,释放出最大的力量。
澹台无极撤回结界,将一股精纯的魔元注入血魂灯,灯焰猛地暴涨,那些在湖中的头颅在他的意念下,纷纷爬上岸,化作魔魂,扑向大郸的生灵。
“败于阆九川?”他幽幽冷笑,只要他汲取更多的力量,谁败,未可知!
第625章 总要有人以身入局的
魔道临世,大郸的天,彻底变了。
天空仿佛被一层黏腻的,厚重的灰黑魔云覆盖,三月里的阳光被遮掩得不漏一丝光,但凡有雨落下,却是黑色的。
尤其那黑雨落下,沾在身上就会腐蚀肌肤,生出浓包,世人只能不出或是做足了准备方敢出门。而江河湖泊的鱼虾均是翻白,水草枯烂,三月里,正直万物复苏时,也正是开春播种的时机,那些新栽种的禾苗枯萎,稻田泥土也变得发硬开裂,散发着死寂的气息,空气弥漫着腐臭。
百姓们无不惊惧绝望。
他们只是最普通,但求安居乐业的百姓,即便是身处战争乱世中也只敢求一分安宁,可现在,战争尚没来,无形的灾难却临头,何等绝望。
而这,只是其一。
真正令人绝望和防不胜防的,是那些从水域中爬出的魔魂,它们形态各异,多是怪物,浑身腐臭,滴落污浊的黑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怨念和魔气。
他们没有半点神智,只有最纯粹的毁灭欲望,无差别地攻击一切活物,包括动物和活人,手无寸铁的人面对如此魔物岂有反抗之力?
哭嚎声,惨叫声,骂天声,取代了昔日的鸡犬相闻,百姓安居乐业的画面,宛如末日降临,人间化为炼狱。
哪怕有恶魔为祸人间,有些人仍被魔气滋生同化,放大心中恶念,杀人放火,砸抢烧杀,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使得这本就令人绝望的天灾更添了无数人祸,以至于不少儒者怒斥,崩天之祸在眼前,人类不同心协力自救,反而自相残杀,何其可笑?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诗词应在此祸上,尽显其意。
从前蠢蠢欲动想要打江山主意的世家将领们,面临如此难以抗衡的天灾,反而歇了心思,已不敢再谈什么大业,他们想得最多的就是怎么带着家族在这炼狱人间中活下去,只盼着世间僧道再多一些,斩邪除魔,还世清明。
而在这期间,他们只能尽可能地保全自身,囤粮食草药等等一切可供自己和族人存活的物资,一时间,粮价飞速上升,百姓无粮可买,各处饥荒频生,流民暴民也因此而生出。
整个大郸,陷入前所未有的至暗时刻,滑向彻底的死寂和毁灭。
是以后世史书冰冷的记载着大郸建安元年三月,有魔临世,生灵涂炭,易子而食等惨剧每日上演,人间炼狱,天地同悲。
面对这几乎难以逆转的天灾人祸,天下佛道两门,倾巢而出,救世济苍生。
阆九川和酆涯他们也没想到,澹台无极入魔后,魔功会进展得如此快和厉害,他们又低估了他。
“我这副骸骨已经无法与他的灵魂产生任何联系和共鸣,想必是他舍身斩因果之故,魔功得以大成,必是他已然全然攫取空今的神魂和力量,他有焚天之心,化身为魔,就如你登金丹一样,必有斩获。”酆涯拧着眉头说道:“如今遮天蔽日,使人间崩乱,只有凝出魔丹成就魔躯才有此魔力。”
魔是无形的,世人常说的心魔,那也是人的心理上的负面情绪,而人皆由七情六欲,谁都有负面的心理,有些或许隐藏得深,有些则存在,只需要一个节点就能爆发出来。
澹台无极修得魔躯,成就魔丹,力量大增,如此他要勾动世人心魔,化世为魔域,更不费吹灰之力。
如今的乱象和人的恶念贪欲,就是被这么被无限放大的。
有些人本来阴暗的心理,一经腐蚀蛊惑,就会放大,做从前绝对不敢做的事,使得人间化为炼狱,越来越多的负面之气在人间升腾,就全部化为他的力量。
阆九川道:“他此人,当断则断,一如当日他没有和我们死磕,抢这副骸骨一样,为了保命,就会想尽办法,切割神魂和骨肉的因果。如今种种所显,他已经彻底为魔,是为大妖邪,凭这一点,他妄想登极。”
“却能成魔尊。”酆涯补了一句。
阆九川眼皮微垂,道:“天下正道为救世倾巢而出,前赴后继,如此他还能得偿所愿,便是道消之日。”
她不允许。
阆九川再抬头时,眸中是冷厉的锐光,道:“护国寺建于龙脉边上,又是佛门圣地,我会前往护国寺山巅设坛,联合主持大师和众僧,引动这天地浩然正气净化魔气,阻他魔功进取之速。如今各地有魔魂肆虐,贪生怕死关上门自保的人比比皆是,你坐镇朝廷,以你之威,逼他们做事。哪怕世间有魔,人类自己不能乱,更不能自相残杀,不然即便收拾了澹台无极,也会是满目疮痍,不知要经过多长时间才能恢复生机。”
虽然现在这副情况,等天下太平,也是百废待兴之象了。
但能稳一点,死的人就不会那么多,人间就有希望。
如今面对如此灾祸,不少权贵都只求自保,不愿出力,这就不行,僧道可以除魔,却没有更多的能量化出果腹的食物,御寒的衣物,治病的良药等等。
人类浩劫,不能只靠僧道来救,而是人类自己也得自救。
权贵们不愿意,就得出强悍镇压的手段,哪怕为此背负不堪的名声。
没道理他们在前面诛魔打怪,这些人什么都不干,就等着天下太平,再重拾荣华,坐拥权利和财富,那什么都没有的百姓们呢?
酆涯冷笑:“这一点你放心,我知道怎么治他们,不听话的,就拉他们去地府走一走,让阎王治一治这私心,也就好了。”
他满脸冷傲,说起做坏事,毫不遮掩,更不怕什么因果,如果把他当好人,那是他们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