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进行了一番无声的角逐和厮杀,最后姚三春还是妥协了,认命地拿勺子给宋平生一口一口喂,谁让他是自己亲生的老公呢?
宋平生倒是心满意足,每喝一口都要朝姚三春展颜一笑,笑得那叫一个妖孽,最后姚三春都分不清自己是吃亏还是赚到了。
气氛正好,两人都识趣地没提昨晚的事情。
第二日天色尚未大亮,天空呈现一种极暗的深蓝色,谁家公鸡挺胸抬头一声鸣叫,引得其他人家的公鸡也争相叫唤起来,你一声我两声,老槐树村静谧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又是新的一天呢!
因为姚三春崴了脚行动不便,宋平生又因发烧导致腿脚虚软,所以夫妻俩醒来后一时间也起不来。
夫妻俩正愁早饭的事情,却听到自家院子里有泼水声,夫妻俩对视一眼,随后宋平生哑着嗓子叫道:“谁在院子里?”
没过一会儿,门外传来木盆靠墙上的声音,随后罗氏便推开门进来了。
只见罗氏一手插着腰,中气十足地道:“二弟,二弟媳妇儿,你们醒啦?二狗子他爹昨晚在你家守了一夜,早上被爹叫回去干活了,娘惦记你们俩,让我过来帮帮忙。我先给你们做早饭吧,米缸在哪?”
姚三春指着门板后头,“米缸在那儿。”目光随着罗氏身影移动,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谢谢你大嫂。”
罗氏动作一顿,没回头。
姚三春语气十足的诚挚,“大嫂,我姚三春这人虽然蛮横,有时候还搞不清,但也知道好歹,这回你们都放下芥蒂帮我们夫妻俩,我跟平生心里都记着呢!真的谢谢你跟娘,还有大哥他们。”
宋平生朝姚三春瞥去一眼,随后抿唇笑了笑,扯着破铜锣似的嗓子说道:“姚姚说的就是我想说的,这回村子里这么多人帮我,我宋平生可不是不知感恩的人。而且经过这回的事情,我也算是明白,做人还是与人为善的好,从前是我太不懂事。”
“如果从前有得罪过大嫂的地方,还请你见谅。还有大哥对我们多有照顾,我们以后必定加倍尊重他!”
罗氏背对着听完,转过身来脸上神色未变,只表情淡淡地道:“你们大哥听到这话肯定很欣慰,不过我只求你们少折腾你们大哥几回,我就知足了。话说得再多也没用,看你们以后表现吧,哼!”
罗氏说完便拿起米缸里的葫芦瓢装好米,昂首挺胸出了屋子。
过了片刻,姚三春忍不住笑了,凑到宋平生耳边小声嘀咕,“你觉不觉得大嫂这样子还挺可爱?”
宋平生冷漠脸,“不觉得!”
姚三春:“……”不解风情的男人,哼!
可惜宋平生眼里只有为两种人,姚姚和其他人,并且其他人面目模糊。
吃过早饭,宋平生终于恢复了些精神,他将先将罗氏劝走,而后便抱着姚三春去院子里坐着,夫妻俩面对面讨论前晚发生的事情。
“姚姚,前天下午到底发生什么?”宋平生双手握住姚三春的,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眼中似乎有火光跳动。
姚三春皱起眉头,一边回想一边说道:“前天下午,我先是去河边采摘柳叶,后来看时间还早,便又想去山上挖点五加。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我就准备下山了,走到半路却被草丛里的一根粗藤子绊倒,当时我背篓里东西太多导致我根本来不及反应,这才把脚给崴了。当时实在疼得走不了路,所以只能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等待,希望有其他人经过。后来到了半夜,周围黑漆漆的,还有阵阵阴风,我真他妈吓得快哭了,好在吉祥找到了我,不然我真的只想一晕了之。”
姚三春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爆出口,真不是人干的事啊!
宋平生安慰姚三春几句,又摸摸姚三春垂下的辫子,眼底却划过一道暗芒,“草丛里怎么会莫名出现藤子,并且刚好是在你下山的必经之路?如果它本来就在那,那你上山的时候就该发现才对!”
对于在山上被藤子绊倒一事,姚三春原本就心存疑虑,只是一直没时间思考这事,现在听宋平生这么一点拨,她的疑心就更大了。
“后来我找到了这棵藤子,看起来像是刚摘下不久,藤子两头系在小道两旁的树干上,藤身还被藏在草木最茂盛的地段,不仔细看肯定发现不了,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恶作剧。”
确实,在山外围的半道上系上一根藤子,经过的人就算被绊倒最多也只是崴个脚破个皮而已,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就像一个临时起意的恶作剧。
然而对方不在姚三春上山前设陷阱,偏偏选在姚三春傍晚下山前设下陷阱,这次姚三春虽然没有受大伤,可是三更半夜被迫一个人留在山中,周围气氛恐怖阴森,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得,这般恐怖的经历,姚三春真的吓得胆子都快破了。
昨夜她根本没敢合眼,一闭眼她便又仿佛置身于黑洞般的山林中,要不是怕打搅宋平生休息,她恐怕会燃灯到天明。
姚三春被藤子绊倒这事说来诡异,可要说是有人故意针对,他们又没有明确的证据,毕竟每天上山的人多了去了。
还有一条,姚三春和宋平生原身得罪过的人多了去了,一只手都数不过来,鬼知道是哪位大兄弟心血来潮想报复一下?
回想自己原身曾经罪过的人,夫妻俩一时间竟有种想沧桑点烟的冲动。
两日过去,宋平生的身体彻底好全,那场因为惊惧过度而发起的高烧仿佛从没发生过一样。
倒是姚三春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严重,第二天脚背就肿得老高,根本不能下地,没有十来天是是好不了的。
这日宋平生在姚三春吃完饭后出了门,随后便直接去了宋家。
宋家此时正在吃早饭,宋平生进堂屋后宋茂山只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便自顾吃着饭菜,连一句虚假的关心客套都没有,看来还真是一副硬心肠。
倒是田氏宋平东看到宋平生来了很高兴,待他坐下后,田氏放下筷子,轻声细语地问道:“平生啊,身体可好全了?吃过早饭没有,要是没吃,家……”
“吭!”宋茂山威胁似的咳了一声,田氏脸色顿时变了变。
宋平生一个眼神都没给宋茂山,神态自若地接话道:“娘,我身体全好了,早饭也吃过了。”
宋平东看身旁的宋平生脸色不错,点点头,随即道:“平生,你一大早过来,是有啥事?”
宋平东等他们吃得差不多,换上一副感慨万千、大彻大悟的模样,说道:“娘,大哥大嫂,我今天来也没啥,就是为了前几天的事情专门来和你们道谢!”说着从长凳上站起来,然后深深作揖,如同姚三春失踪那夜一般。
宋平东他们忙七手八脚将他扶起。
“平生,你干啥又是弯腰又是作揖的,咱们是一家人,这样就显得见外了啊!”田氏如是说,一时竟没想起二房已经被分了出去,严格来说他们已经是两家人。
宋平东也隐隐有些不满,握着拳头在桌面捶了一下,“你这是搞啥子?要是真当我是大哥,下次就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我看着上火!”
宋茂山斜睨向宋平生,不屑地冷嗤一声,“装模作样!”
田氏母子俩心里一紧,都很怕宋平生会和往常一样气得不行,然后便跟宋茂山大吵大闹,直至闹得天翻地覆。
然而这次田氏他们的想法是多余的,宋平生并没有生气,更确切的说,他直接无视了宋茂山。因为他觉得,与其同一个心肠冷硬的糟老头讲道理,还不如直接无视,有这个功夫,他怎么不去考状元?
宋平生神色平静,脸上甚至还有浅淡的笑意,他接着之前的话题回答道:“娘跟大哥大嫂别多心,我只是心中实在感激,而且我待会还要去村子里向所有帮助过我的人表示感谢,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田氏和其他人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就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一般,满目的不敢置信。
宋平东惊得表情都僵了,不确定地问道:“所有人……你都一一上门道谢?”
这莫不是老天开眼了?天上下红雨?田氏他们脑子里同时产生这个念头。
宋平生肯定的点头,随即深深地叹口气,垂下脖子,慢慢道:“大哥,经过这回,我是真的醒悟了许多!从前我在村里没干过啥好事,整天遛狗斗鸡的,跟村里人关系也不咋地,可是人家二话不说就帮忙找人!我真的……太羞愧了,所以我跟姚姚决定,从今天开始,我们夫妻俩重新做人,以后跟村里人好好处,再也不乱惹事了!”
宋平生的目光扫过众人,也不管他们信还是不信,反正自己一脸的坚信不疑,丢下这段话后,他便昂首阔步走出宋家。
片刻后,宋家人陆续回过神,这时堂屋里却突然响起一道满含讽刺的声音。
“狗改不了吃屎,他改?他改个屁!”
另一边,宋平生确实按照先前所说,对于每一个帮过他的人家,他都亲自登门道谢,态度十足诚恳真切,不见一丝敷衍。
甚至玉那些被原身得罪过的人,他竟然都一一表示歉意,称自己从前年少无知,行事荒唐,实在不好意思,希望得到他们的谅解。
宋平生这又是感谢又是道歉的,可惹得村里好一阵热闹,全都过来看好戏。
其实宋平生也有自己的考量,真心感谢是其一,其二,他跟姚姚要在老槐树村常住,跟村里人闹太僵可不行,远亲都不如近邻,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其三,原主得罪过不少人,可后果却都由他和姚姚承担,他并不想承担这种未知的危险。最后,得罪人的都是原主,他和姚姚并没有做错什么,所以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向别人道歉。
一句道歉,可以给他和姚姚增添一份安全,何乐而不为呢?
不仅如此,借由这次事件的由头,他和姚姚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发生一些性格上的改变,毕竟拿人的手短,村里人这么帮他们,他们还能不识好歹跟人家过不去?正常人都干不出这种事!
无论如何,宋平生这一举动确确实实惊掉不少村里人的下巴,村民们想法不一,有人觉得宋平生只是装腔作势,虚情假意,也有人觉得宋平生本性难移,说到也做不到,只等着宋平生两口子以后被打脸的那一天。
不过还有一部分年纪大的,他们眼光毒辣,观宋平文现在的言行举止、眼神气势,总觉得这个小子不简单。
最后仅剩下几个小姑娘,她们的想法特简单,宋平生长得这么俊,说啥都是对的!
宋平生这一上午就是在向别人表示感谢或道歉中度过,待他将所有人都谢过或者表示歉意之后,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未时。
宋平生这时想起姚三春还没吃饭,当即没了再聊下去的心情,说了两句便往回走。
走到半路,孙本强却突然从一个草堆后走出来,他扯着一侧嘴角步步逼近,笑得不怀好意。
宋平生停下脚步,不咸不淡地看着他,“有事?”
孙本强走到宋平生一臂距离处,摸着下巴,阴阳怪气道:“宋平生,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宋平生先是不解地挑了挑眉梢,很快领悟过来,当下就一口否定道:“并没有,别想太多。”
他孙本强也想得到他的道歉?做梦!
孙本强笑容一僵,忿忿甩开捏下巴的手,阴沉着脸道:“你跟所有有过节的人都道歉,难道不该跟我也说一句?”他下巴一抬,嚣张道:“要是你跪下跟老子道歉,说不定老子心情好就放你们一马!”
上回他输在人少对人多,又不知宋平咋突然变得这么能打,这才会被他们两口子欺负到头上,但现在却不怕了,他一个人打不过,四个人总打得过吧!
宋平生不知孙本强打的好算盘,而是敏锐地抓住重点,瞬间望过去,目露狐疑,“放我们一马?”
孙本强眼中只慌乱一瞬,又极快冷静下来,并且态度比刚才更嚣张,声音也更大,“老子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你们夫妻上回打了老子,现在立刻给老子道歉!否则,呵呵,老子在镇上可有不少兄弟,到时候别怪我心狠手辣!”
宋平生眼神陡然沉郁,咬牙道:“在山上害我媳妇儿的就是你,你还让我道歉?”
孙本强两道浓黑的眉毛竖成倒八字,一脸煞气,“你说什么屁话?老子什么时候害姚三春了?别废话,你到底是跪还是不跪!再不回答,我就当你是拒绝!”
“你别狡辩了,前天下午有人亲眼看到你上山!”
孙本强下意识身子往后倾,肢体动作略显僵硬,“你胡说!”
宋平生却更近一步,眼中射出利芒,“你去的时候偷偷摸摸,甚至连背篓都没带,人家看得清清楚楚!要不要我把你当天的穿着都说出来?当天下午你穿的,就是现在身上这一件!”
当然,这一切都是宋平生在诈他,至于衣服的事情,是因为孙本强衣服后头有一道口子,可是孙本强本人并未发现。
听到这,孙本强再也无法淡定,以为真被发现了,忍不住猛吞唾沫。
“孙本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连对女人都下得去手,你还是人吗?看来我严重高估了你的道德底线,你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跟畜生没两样!”
孙本强起初紧张非常,可当他完全被宋平生拆穿,他却又意外地冷静下来,甚至笑容都重新回到脸上。
他抱着胳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你说是我要害你媳妇儿,你有证据吗?山是大家的,我想去就去?我带不带背篓,关你娘的屁事?你有本事就拿出证据,不然谁信啊?你说是不是啊,大兄弟?”
孙本强面上虽然强硬,心里还是有点虚的,此时此地他孤身一人,万一宋平生真想动手,他只有一边挨揍一边逃跑的份,所以他暗中绷住后背捏紧拳头,随时准备来一场硬仗。
宋平生眼中跳跃着怒火,又向前一步,就在孙本强觉得他下一刻就要动手时,宋平生却突然笑了。
“你说的对,我没有证据,所以我不能动你。”宋平生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宋平生分明没有展露多凶恶的表情,也没有说恶毒狠绝的话语,可是他那突然而然的笑,以及冷冰冰的话语,无端让孙本强一阵心悸,甚至头皮发麻。
宋平生意味深长看他一眼,随后居然就这样离开了,站在原地的孙本强着实不敢相信。
宋平生到了自家门口,却见宋婉儿在院门外来回打转,时不时噘嘴皱眉的,表情丰富得很。
“你来干什么?”宋平生名字都没喊,直接问道。
宋婉儿现在看到宋平生总无端觉得有压力,张嘴想说些什么,快到嘴边又话音一转,“我,我来找二嫂的!”
宋平生意外地没有多问,直接打开院门放宋婉儿进去,然后自己舀了米就进厨房做饭。
里屋里,宋婉儿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姚三春开口,对方的目光却一直盯着宋婉儿的脸,她有些恼,不满地看向姚三春,“二嫂,你干啥一直盯着我的脸啊!”面对姚三春,宋婉儿的表情自然多了。
姚三春脸上酒窝更深,笑眯眯地道:“婉儿你长得这么好看,想多瞅两眼也是人之常情是不是?”
宋婉儿非但没有害羞,反而扬起一把,杏仁眼半眯着,带着点小骄傲道:“我本来就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