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就朝巷口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人家不搭理我我也不会去讨人嫌,我去二麻子家喝酒了,您就消停点吧。”
赖婆子见怎么都把人叫不回来,气得她直跺脚。
人都跑的没影了还见什么见?
可她就是不死心,想了想朝巷子里面走去,那贱蹄子就是个憨货,程玉梅都能把她骗得团团转,万一她也可以呢?
而这会程芬已经跑回程家的大门前,本想着躲进二姑家,却不想大门紧闭。
她脸上的惊慌还没散下去,不住敲门大喊着,“表姐表姐,开开门啊,二姑你在家吗?二姑!”
房门一直紧闭,屋内也听不到动静,程芬慌得不行。
都是这片巷子的人,她哪里不知道赖婆子这人特别难缠,她今天真要被拉进梁家的大门,甭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赖婆子明天就会让所有人知道她和梁树好上了……
一个吊儿郎当的街溜子。
她死都不愿意嫁!
手掌被拍得通红,程芬急得眼眶都红了,她不住喊着“二姑”,而屋内却迟迟没有回应,慌乱之中侧头一看,就看到赖婆子站在拐角处对着她招手,吓得她尖叫一声,转身就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等人走了没一会,旁边的墙上就探出一个脑袋,确定外面没人后转头,“妈,表姐没在外面。”
“没在就好。”程玉梅撇撇嘴,“这死丫头搁咱家糟蹋了那么多粮食,我是傻的才会留她继续住下去。”
一想到被程芬吃掉的粮食,她就肉痛不已。
不过也没想过去找何泽兰要,当年她吃过的苦头到现在都还记得呢,在自己的地盘撺掇她们母女的关系也就算了,可不敢亲自去江家触霉头。
当年何泽兰改嫁,程家是一万个不愿意,恨不得何泽兰这辈子都替她大哥守寡。
所以程家人去江家大闹了一场,原先想着必须把他们两闹黄了,还得找江湛生要一笔赔偿。
结果呢……
最后是他们一大家子被带去妇联做工作,生生在那里被“招待”了十来天,最后上面来话来了,说是他们再不懂得什么叫做自由恋爱,就让纺织厂的厂长好好教育教育他们。
这下谁敢应啊?
万一惹得厂长不喜给他们穿小鞋怎么办?
还有那个杀千刀的江东阳,天天逮着她儿子欺负,就现在她儿子见到江东阳就跟猫见到老鼠似的。
这下大的小的都坚持不住,谁还敢和姓江的斗?
那一家心里阴着呢,谁知道会挖什么坑等着他们跳。
“妈。”杨丽皱着眉头,“表妹刚刚那么惊慌,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不给她开门不太好吧?”
“不好个屁,她又不是个蠢货,离家这么近不知道往家里跑?”程玉梅丝毫不担心,甚至还埋怨着,“遇到事还往我家跑,这不是把麻烦带到我家吗?果然是两母女,心都一样黑。”
杨丽抿了抿唇,没继续说什么。
程玉梅骂了好一会,等骂得口干舌燥才停下来。
她先是灌了一杯子的凉水,跟着问道:“我听说南边的工地快要建完楼了?那是不是能招工了?”
“我哪里知道。”
“你对象大哥不是在工地干活,你不知道他难道不知道?”程玉梅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怎么这么蠢,多去打听打听,有什么好事记着你哥哥弟弟。”
杨丽偏过头,敷衍道:“知道了,等明天我去问问。”
问肯定不会问,不过就是搪塞而已。
程家得了好处也不会便宜她,没必要费这个劲。
不过杨丽稍稍顿了顿,那边工地要真招工的话,她是不是也能……
算了算了。
她一个读了两年小学的人能有什么机会。
……
程芬回到家时,江小娥两兄妹正在院子里拉着一张网,仔细检查渔网有没有问题。
一路检查下来,江东阳的朋友还是挺靠谱的,这张渔网虽然很旧,一看就知道有不少年份了,期间的网洞中还有些修补的痕迹。
但补得特别好,网格根本没有缺口,网绳也还坚韧,拿到乡下能直接用了。
江东阳瞟了一眼进院子的人,见她垂着头往屋里走,人家没搭理他他也没打算去贴冷屁股,对着自家妹子说:“怎么样,都说了哥办事稳妥,咱们明天早上出门下午去水库就能有收获了!”
他将收好的网佯作要抛洒出去,满脸都是兴奋,“我说那小子怎么婚后越来越有钱了,感情靠得是他婆娘,啧,真是让人羡慕。”
所谓狐朋狗友,那自然是一个比一个废物。
偏偏废物中突然有个人拔尖,很难不引人注意,当时他和其他人私底下都唠嗑过,还当那小子的祖辈是不是藏了什么好东西,才让他突然富了起来。
隔三差五请人吃肉不说,自己还骑上了自行车。
现在他明白了,靠得不就是他婆娘的这张渔网么。
不过兄弟还是挺有义气,自己换新的网子也愿意把旧的便宜卖给他。
江东阳兴奋地扭动身子,难以按捺住心里的激动。
水库,江爷爷我来咯!
“哥,明天帮我一件事呗。”
“免谈!”江东阳回过神,一听妹子唤他“哥”心里就怵得慌,准没好事。
“不花钱。”
江东阳挑眉,“真不花钱?”
江小娥重重点头,“我保证不花一分钱。”
“咳。”江东阳轻轻咳嗽两声,一副好哥哥的模样,“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帮不帮嘛?你尽管说,哥哥替你做了。”
到底是唯一的亲妹妹,他身为长兄能看着妹妹有困难无动于衷?
那也太不是东西了!
“我想要一个树桩。”江小娥伸手比划了一个大圆,“这么大。”
“……”江东阳眨了眨眼,转身就要走。
不过这次他没能溜走,有过一次经验的江小娥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帮帮忙,山脚多的是,真的不花一分钱。”
“你是不要钱,你是要我的命。”江东阳没好气白了她一眼,“这么大的树桩我能弄回来吗?”
老大一个,哪怕是短短一截也有几十斤。
他从生产大队扛回来命都得去半条,但凡有这个力气,他也就不怕下乡干农活了。
“咱们可以借个板车去拖。”江小娥早就想好法子,人力背回来几乎不可能,但可以借用工具拖回来。
没办法,他们下午去了废弃仓库逛了一圈。
里面真的有很多破铜烂铁,大大解决了他们金属材料的缺失,但有些无奈的是,仓库里铁铜不少偏偏就是没有合适的木块底座。
脱粒机必须固定在一个重量级的底座上,不然在运行之中发生的震动会让它移位或者倾斜倒下,所以必须弄一个够重够大的扁木墩,将地盘钉在木墩上,从而固定它的位置。
这不正巧么。
她要回大队,而大队周边尽是山,正好在山脚处可以找一找。
就是找好找,弄回来就费力。
“得了,你是想让我去借个板车?”江东阳发现妹子越大越和他亲了,瞧瞧,越来越会跟他开口了。
不过比起亲自扛回来,借板车容易得不要太多。
他哼哼几声,“行吧,不过你到底在忙活什么,天天看你在那画画画,又寻摸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小娥瞬间来了精神,“你有兴趣?”
她从边上的兜里掏出一沓厚厚的图稿,“来来来,我跟你讲讲,这可是最新式……你又跑什么?”
“去借板车!”江东阳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嘁,这妹子太不称职了,难道不知道她哥哥一读书就犯困吗?
人走了江小娥也就耸耸肩。
没人懂她的快乐不要紧,她自己也能独享快乐。
又将板凳椅子搬到院子中,拿着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两个小时后,家里人都回来了。
今天下厨的轮到江南阳,这小子厨艺和他大哥一样有天赋,但唯一让人头疼的是,他老喜欢将自己在外弄到的稀奇古怪的东西放进去一起煮。
能吃是能吃。
就是特别寒碜。
就像今天,江湛生从米糊糊中夹出一个让他眉头紧蹙的玩意,偏头问着自家小子,“这啥啊?”
“竹虫啊。”江南阳闷了一口糊糊,喝完昂头长长一吁,“香!”
江湛生一言难尽,“……”
他真的很想说,家里不至于穷到这种程度。
早些年年荒,饿得泥巴都能往肚子里塞几把,但现在日子真没那么差,他宁愿光喝米糊糊也不想在里面加料。
江南阳还在咂巴嘴,一脸沉迷着,“肉香味,好吃!”
江湛生:“……”
“爸,你家小儿子馋肉馋疯了。”江东阳趁机讨要,“要不咱家割几两肉回来尝尝味?都好久没吃猪肉了。”
江湛生沉默了一会,到底还是拒绝了,“再说吧。”
家底不丰厚,还得给剩下三个儿女攒钱,还是得省着些用。
江东阳一听就知道没戏,没再继续说而是扒着碗里的糊糊。
“哥我明天让你吃肉!”江南阳有些兴奋,“马老头说臭屁虫也是一道美味,闻着臭吃起来可香了,我已经攒了十几只,咱们明天吃顿好的!”
对巷的马老头是个中医,他的话准没错。
“……谢谢啊。”江东阳很庆幸明天自己回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