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娘骂过也闹过，然后绝望地发现她要是继续懒下去，两个儿子怕会饿死，她要不多拿点工分攒点家底，没人替他们打算，以后得打一辈子的光棍。
在堂哥们还没成长起来之前，伯娘从一个懒婆娘变成了生产大队拿最高工分的妇女，到现在堂哥们能干活了她也没休息，照样还是干着。
不干不行，堂哥们都快二十五了还没结婚，家里又有一个拖后腿的废物，她到底是个称职的母亲，停不下劳作的双手。
江东阳想起了一件事，他道：“我记得爷奶骂爸的时候说过一句，说如果不是想着给大伯生个弟弟照顾他，他们都不会生下爸。”
生二小子只会照顾大儿子。
这还不止呢。
后面阿奶好像又怀过一次。
但怕孩子生多了会多吃粮食让大儿子吃不饱，所以就打掉了。
打掉的好像是个闺女。
阿奶后面特别后悔，估计是想着多个闺女还能换钱给大儿子用吧。
“……”江小娥听得是一言难尽，正巧这会江弘图推开房门走出来，他一脸睡眼惺忪，撑着懒腰往边上走。
这个点，其他人家早已经下地干活，他这边才刚刚起床。
江弘图没注意到院子里的动静，而是转身去了边上的灶房，等他再出来时，手里正拿着一枚刚剥壳的煮鸡蛋，刚准备张嘴咬一口，就看到院子里盯着他的两人。
江弘图下意识将拿着鸡蛋的手背在后背，打着哈哈道：“哟，东阳你们来了啊，来了好来了挺好。”
一边说着一边退回灶屋，生怕他们冲过来抢一样。
“妹子，是鸡蛋诶！”江东阳两眼发光，他兜里有钱，但想到要花自己的钱买肉吃就有些舍不得，还是蹭别人的更香一些。
江小娥哼哼了两声，鸡蛋又咋样？
大伯早就一口吞下，一张脸噎得都发青了，生怕他们抢似得。
不过她确实有些馋。
上回还是沾了老师的光，蹭了一桌大餐。
打那之后，吃的是又清淡又健康，除了南阳放进去的竹虫，一点其他的肉荤都没，她顿时有些迫不及待，“走，咱们去水库。”
“好嘞！”
嘉田生产大队的水库在半山腰，一路走过去也得二三十分钟的路程，不过这段路倒是挺好走，大队的社员来来往往早就踏出了几条小道。
不过这会水库边上没有人。
小娃被严令禁止不准过来，大人们整天忙着干活，除非热的实在受不了，不然也不会往这里跑。
也有人想过来这边的水库看能不能捕到几条鱼。
但没有工具光用手和鱼篓特别费劲。
运气好三四个小时弄到一条两条，运气不好白折腾一天，所以来这里碰运气还不如多干干活，多拿一点工分。
“到了！”江东阳站在水库边上，看着水面波光粼粼，总觉得下面藏了老多鱼，“之前听说会计家的牛二哥捞过一条十斤重的草鱼，隔天就送去了他对象家，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所以大队老多人都打趣他，说是一条鱼换回来了一个媳妇。
这事可别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大队不少单身的小子听的心热，结伴就来这里捞鱼，结果白折腾了两三天一条鱼都没捞到。
江小娥抬头看了看天色，“天气还挺好的，不晒也没风，咱们现在开始吧。”
“行，开始！”
两兄妹都还挺兴奋的，一通打气后就……没有然后了。
两人面面相觑，彼此对对方示意眼神。
好一会才明白了一件事。
“不是……你自己不会还让我花钱买渔网？”江东阳那叫一个服气，来都来了渔网也有了，结果她全指望他了。
“我会啊。”江小娥微微抬起下巴，脸蛋上带着些些心虚，“理论知识我熟的很，背都能背下来。”
至于实践经验……
网鱼这事对于她来说真不算陌生。
她上辈子的一个合作伙伴特别喜欢去海钓，她也陪同过几次，海钓这种事不亲自上手那多没意思？
但就算是亲自上手，也是有人精心准备了鱼钩鱼饵各种各样的渔网，一切准备好后这才交到她手里。
她只用在鱼钓起来的时候挥一挥鱼竿，或者当渔网捞起一堆鱼时拉一下鱼竿。
不费多少力气就能享受到丰收的成就感。
而像现在这样从头到尾都得自己动手，那她就真没有实践经验，而是满脑子的理论知识。
“啥玩意？”江东阳没听懂，不过他明白靠妹子肯定靠不住，还得他自己来。
一张手抛网十来斤，他抓在手里掂量了几下，然后猛地朝一个方向抛了出去。
结果前方突然感觉一个重力，差点没把自己拉进水里，好在边上的妹子拉了他一把，等站稳之后就在边上等了二十来分钟。
“可以了吧？还是再等等？”
“算了算了，再等两分钟。”
“有两分钟了吗？我怎么感觉过了好久……算了算了，我还是拉上来看看。”
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双手扯着一端的绳子拉了拉，拉了没两下眼睛就亮了起来，“嘿，感觉还挺重的，说不准真上鱼了！”
江小娥盘坐在边上，单手撑着下巴看着。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大哥捞了个空。
还不死心的大哥继续抛了两三回，结果回回都没东西，反而把他累个半死。
又是抛又是拉，费的劲还真不少。
不过出点力气他倒是不在意，他更心疼花出去的六块钱！
一屁股坐在地上，江东阳昂头大叫，“啊啊啊啊，我的钱啊！”
江小娥等他叫够后，这才慢悠悠的道，“你的法子不行，那要不要试试我的理论知识？”
“试！”江东阳咬着牙，“今天不弄条鱼上来老子就不回去了！”
他就和水库杠上了，杠到把六块钱赚回来为止，“你说，怎么来？”
“不急，还得多找几个人。”江小娥提出要求，“找几个水性好的人。”
江东阳扬了扬眉，“几个？”
“最少都得四个。”江小娥强调着，“一定得水性好，他们得去水下工作。”
“这个你就放心，嘉田大队除了奶娃子没人不会水。”江东阳犹豫了一会，“把人叫来肯定不能让人白干活，要真能捞到鱼那怎么也只能便宜自家人，把堂哥两人叫上，我再去把堂伯喊上。”
他每次回大队，也不是次次都光着手。
逢年过节也会带一些东西回来，但这些东西不是送给阿爷阿奶，而是送给了住在山脚的堂伯家。
他们三兄妹能出生，可得好好感谢这个堂伯。
要不是堂伯帮忙，他爸早就被阿爷阿奶卖给傻子家当上门女婿，又哪里会娶他亲妈呢？
有这份人情在，再加上堂伯一家确实也挺好相处，这些年来往的还挺勤，关系也比他亲大伯要来的好。
说干就干。
江东阳现在是浑身都有劲，顾不上歇歇就下山去找人，江小娥也没闲着，她在四周找了一些小石头，然后缠绕在渔网的一侧，增加一些重力。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江东阳才带着四个人来到水库边上。
两位堂哥，外加堂伯两父子。
江小娥站起来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没多寒暄就直接安排，“你们五个人拉住这五个角一同下水，下水后撑开渔网，两个水性最好的人将缠绕石子的这面挂在水底，剩下三个绷紧渔网从水中央一路拉回岸边……”
就是抄底，五个人张开一张网，将渔网“竖”在水底下，一路慢慢拉回岸边。
她继续提醒，“潜入水中的人要注意，千万不要让渔网挂在礁石上面，不然很容易被撕裂，你们要是在其他地方看到鱼，也能将鱼驱赶到渔网中心，等到了岸边你们就将挂底的那一面拉上水面，这样就能将网中心的鱼一网打尽！”
理论知识说的溜。
行不行还得先试一试。
几人围在一块讨论了一会，江东阳就带头开始脱衣服了，“快快，二城子你麻溜些，这里又没其他姑娘你害什么臊，赶紧下来！”
江城一脸通红，“你闭嘴。”
江东阳在水里扒拉了两圈，乐呵呵打趣着，“赶紧下来多捞两条鱼，捞到了给你娶个媳妇回去。”
江城受不住了，扑通一声跳进水里，游到他身边就玩闹似的把他按进水里，“让你再说！”
“堂伯堂伯救命啊，赶紧给你儿子娶个媳妇吧，瞧他暴躁的！”
江堂伯乐呵呵看着两人打闹，笑着道：“行了行了，早点弄完咱们还得回去干活呢。”
这要是换一个人来，他绝对不会跟着来水库。
这会儿正是干活的时候，少干一会就少拉一些工分，他和江城都是拿得满工分，要不是看在堂侄的份上，他绝对不会跟过来捞鱼。
但没一会，他就有些傻眼了！
五个人第一次合作有些生疏，不是这里拉的太紧就是那边松了，要不就是底下挂了钩没能及时解开。
可即使这样，等他们到了岸边将渔网拉上来后，发现里面居然有三条活蹦乱跳的大草鱼！
“我的天爷，真成了！
“这得有七八斤吧？哎哟，这鱼尾摆的真够劲，把我胳膊都打疼了。”
“快快，伟子你上去接个手，别让小娥一个人在上面拉。”
等渔网被拉了上去，江堂伯就迫不及待催促着几个傻乐的人，“还愣在上面做什么？赶紧下水接着捞啊！”
先前他不急不缓还想着回去继续干活，那是因为他觉得在这里捞不到什么鱼，这个水库修也修了快二十来年，能从里面捞到鱼的几乎没几个人。
也不是没人用麻绳网去捞，但水里面不比岸上，他们就算再灵活也比不上水里的鱼。
可偏偏今天倒是能行。
江堂伯是潜入水底的那一个，他刚刚看一会也大概看明白了，鱼就算在水里再灵活，但渔网慢慢地将它们逼退到岸边，被包围在中间的鱼根本没法一时之间逃出两米的渔网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