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娥说话算话。
她还真没多看一眼,不单单当作没看见,还一手拉住了想去劝架的何泽兰,“何阿姨你过去别伤着了,还是让哥哥们去劝劝。”
江东阳也确实上前了,只不过他怎么劝就说不准了。
嘴上嚷嚷着“别打了”,手上却钳制住程芬,方便四妹下手。
这女人,就该狠狠教训一顿,不然时不时跳出来讨人嫌。
而就在这时,院门被人敲响。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院门上,其他人还没反应,程荭就先上了前,并没有马上推开房门,而是先深深吸一口气。
她今天其实特意打扮过。
并不是那种让人一眼发亮的妆容,以她的底子打扮的让人一眼惊艳不难,但这回见了,以后她总不能次次以惊艳的妆容去见他。
可要是惊艳后又恢复平凡,难免让人有股失望感。
所以今天,她只是换了一套较新的衣服,特意梳了两条麻花辫,再用借来的红色丝巾绑在辫子尾上。
面上也就沾了沾煤灰瞄了下眉毛,用红纸抿了下嘴唇。
谈不上惊艳,但挺精神。
可刚刚甩程芬耳光甩得痛快,却弄得衣服不整、头发也有些凌乱,她非但没有整理,反而用手背擦了擦嘴,让嘴上的那抹红糊在了唇角。
这样一来,显得有些狼狈了。
可程荭却以这种形象打开了院门,双眼微红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
来的人有些气喘,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见门打开他连忙道:“抱歉抱歉,我来迟……你怎……别哭别哭,谁欺负你了吗?”
周娄急得有些手忙脚乱。
在他印象里,程荭是喜欢笑的女同志。
他也最喜欢看程荭对着他绽开笑容,每一次看到,心都会快速蹦跳几下。
而他从没见过程荭哭,哭得让他手足无措,只会紧张地在她边上转来转去,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程荭红着脸,哽咽着只说了一句,“你怎么才来。”
“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晚才来。”周娄连连道歉,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到了嘴边的话却没说出来,而是提起手里的东西,“我去置办了一些上门礼,就、就耽误了。”
程荭一听就知道他没说真话。
但比起周娄在她面前抱怨家里不让见她,她宁愿周娄闭口不谈,周娄会在她面前维护家中长辈,同样也会在周家人面前护着她。
总比在两边说对方的不满强多了。
“是小周吧?”江湛生走了过来,他一脸和气着道:“我是小荭的江叔,快些进来,正好饭菜刚做好,你来得正正好。”
“江叔好。”周娄弓着腰,他是天真但也不傻,人家这么说不过是不想他太尴尬,他自然也得态度好点。
再来他是真喜欢程荭,也愿意和这家人好好相处。
今天本来就是他来晚了,进了院子也一个个道了歉。
江湛生瞧着,心里也踏实了些。
这小子一看就是那种家境好的出身,瞧瞧身上的这套崭新的“的确良”衣裤,估计没三四十块钱都拿不下来。
更别说他手里拎着的礼,两瓶麦乳精一瓶西凤酒,还有些其他的物件,反正价钱都不便宜。
不过家境好归好,但也不是那种高傲的性子。
能看得出他是真心道歉,“都坐下吧,咱们一边吃一边聊。”
一群人坐下,椅子却空出了一把。
程荭去开门时,何泽兰将程芬带进了屋子,两母女也不知道在屋子里说些什么,最后就装了一小碗的饭菜端进去,没让她再出来。
没讨人嫌的在,气氛还是挺好的。
一个个都跟忘了先前想给周娄套麻袋似得,吃得香聊得也欢,江东阳甚至勾着他的肩膀,一口一个“兄弟”喊着,喊的那叫一个亲切。
第20章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有一个多小时, 因为用饭的时间太晚,等他们吃饱喝足时天都黑了。
何泽兰其实还挺想留周娄多留一会,想打听打听他家的情况, 也想问问他们以后是怎么安排的。
只可惜天色太晚,只能以后再说了。
不过这一顿饭后,她还是挺满意这位未来女婿,人很懂礼, 和他们相处时也不带拘束,但还挺合得来的,所以人要走时,她连着说了好几声,“以后有时间就过来坐坐,当这是自己家就成。”
周娄连连点头, “好好好,我一定常常来。”
何泽兰像是想起了什么事, 拍了拍额头就留了一句, “先别急着走。”
跟着就转身回了屋。
江东阳这会儿凑了上来,照样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用着开玩笑的口吻说着, “以后好好对我妹子,要让我知道你欺负她, 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虽说不用套麻袋了,但该吓唬还是得吓唬。
一旁的程华重重点着头, 举起拳头说了一个字, “打。”
“不会不会,我肯定不会做这种事。”周娄连连保证,他喜欢程荭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欺负她?
“那就好。”江东阳打个巴掌也给了个甜枣, “我这妹子心肠好,但就是心肠太好了容易受委屈,你以后多护着些她。”
“我会的!”周娄很认真地应承。
这时候何泽兰拎着一个篮子走了出来,里面放的都是一些回礼,“都是自家准备的一些东西,你带回去让你家里人尝尝。”
不是太贵,一些酱菜野货。
和周娄带上门的礼一比,便宜的不是一点半点。
但都是这个礼数,倒也不觉得东西太少了丢人,她道:“里面的菌菇酱都是自家酿的,要是喜欢就让程荭跟我说一声。”
又说了几句,这才将人送出院门。
程荭有些话想和周娄说,便提议送他出门。
等两人走了一会后,江湛生对着小儿子道,“你去后面跟着他们,别凑近了,等周娄离开就陪着你四姐回来。”
天都这么黑了,让程荭一个人返回有些不安心,派个人跟着更让人放心些。
“哦哦。”江南阳有些舍不得锅里的鸡肉,念念不舍地起身离开。
江东阳捞起一截鸡脖子,“带着路上啃,快去。”
“嘿嘿哥你真好!”江南阳瞬间眉开眼笑,捧着一截鸡脖子就出了门,一边走还一边嘟哝着,“四姐夫可真奇怪,鸡肉都不爱吃。”
那么大一锅炖鸡,本该大部分都用来招待客人。
这要是换一位人,估计专顾着吃菜了,偏偏周娄更偏爱那盆红烧鱼,鸡肉都没怎么吃。
江南阳的嘀咕被江东阳听见了,撇撇嘴却什么都没说。
哪里是不爱吃鸡肉,分明是吃多了也就没那么馋,四妹眼光倒是不错,也不知道从哪里挑来这么一个小子,估计家里很不缺吃穿。
饭桌上他勾着周娄肩膀时,还悄悄摸了摸他那件上衣。
不愧是“的确良”的料子,摸着可真舒服,难怪一件衣服那么贵。
也不知道他啥时候能弄一件穿穿,要让他自己买也不是买不起,但他宁愿把钱装在兜里暖兜,也不舍得拿去买一件衣服。
真羡慕四妹,以后跟着周娄吃香喝辣。
他要是个姑娘家就好了,不想奋斗只想让人养着。
被羡慕的程荭拉着周娄的手腕往前跑了几步,轻笑着道:“快些,别让那愣小子跟上来了。”
两人刚出去没多久,就看到屁股后头跟着一个小尾巴,周娄有些感慨,“你家人对你挺好的。”
之前就听程荭说起过她家的人,虽然一直说家里人都挺好,但他以为这种重组家庭再和睦也和睦不到哪里去。
异父异母、异兄异弟,这种特殊家庭很难不发生矛盾。
但亲自接触过就会发现,这家和他想象中还是很不一样,相处起来还挺好的。
“那也看人。”程荭扯了扯自己还有些凌乱的辫子,跟他说了实话,“你知道你来的前一秒我在干嘛吗?”
“在干嘛?”
“和我亲姐打架。”程荭俏皮地皱了皱眉头,“意外吧?我可没你想象中那么秀气,气恼了我,我也会毫不犹豫对着她挥拳头。”
先前那一幕,她并不后悔。
她已经算是一个很能忍的人了,但有些人实在是太讨人嫌,一味地忍耐只会让对方更得寸进尺,只有朝她挥起拳头,才有可能把那个欺软怕硬的人震慑住。
“你和她打架了?”周娄有些惊讶,难怪开门会看到程荭那副样子,吃饭时院子里少了一个人,他上下打量着程荭,“你没吃亏吧?”
“还好,大哥二哥都帮我忙着。”
“那就好那就好。”周娄松了一口气,犹豫几秒后问道,“你们为什么打架?”
程荭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还没开口眼睛就先红了,正好两人这会站在路灯下,昏暗的灯光照着显得人更加楚楚可怜,“还不是因为你,你没来她就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我一时气急……”
“是我不好,都怪我!”周娄一脸内疚,很想伸手但又想起小舅子还跟在后面,搞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程荭也没给他机会,稍稍偏了偏头,“不说这个了,都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
“我……”
“快去,也别担心我,我弟弟会陪我回家的。”程荭伸手推了推他,又带着些害羞道:“周一就能见面了,别搞得好久不能见面一样。”
“对,周一见!”周娄重重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开。
程荭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景,嘴角的笑意抚平,希望周娄别让她太失望,不被家人祝福的婚姻或许很难,但只要周娄肯站在她这边,她便什么都能扛得住。
总好过嫁给一户普普通通的人家,天天为柴米油盐发愁来得强多了。
和程荭想得差不多。
周娄会迟到,完全是因为被绊住了脚。
他家住在某个家属院的二层小楼房,刚刚进屋就下意识放轻脚步,生怕惊扰到家里人,结果刚进大厅就看到沙发上有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