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个饭还要问?老?娘？什么?都要问?我？你们?干什么?吃的！”
程橙垂下了眼皮，咋感觉她妈回了家脾气越来越大了，这火气也越来越重了，总不能还是冲着?她来的吧？
她这两天可乖了，程橙努力?回想了一下，应该不关?她的事儿。
她和大姐嫁人了，家里的房间许凤英和程爱国都给两个闺女留着?，平时闺女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也有个地儿住。
程橙拎着?包回了房间，把东西放下，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房间不大，布置也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梳妆台和书桌是一体的。
床上的被褥应该是干净的，好像被晒过，她闻到了一股阳光的味道，准确的来说就是被褥里的什么?棉花螨虫一类的东西在太阳底下暴晒，然后被高温分解的味道。
程橙从袋子里拿出一盒枣泥糕，准备带着?霄霄宝贝去老?屋看?望爷爷奶奶。
她拿着?东西出来，正巧碰上大嫂从地窖里出来，手?上端了一盆红薯。
她交代了一声：“大嫂，我去爷爷奶奶家一趟。”
“行，你去吧，晚饭还早着?呢，天黑前回来就行！”
家伟家勇他们?几个带着?霄霄在外?头，和其他大孩子在玩老?鹰捉小鸡，人挺多的，光是老?鹰就有两个，一头大鹰带着?一头小鹰，去抓小鸡。
家伟是那头大鹰，小凌霄就是那头小鹰，当老?母鸡的那小孩，程橙不认识，看?样子是一个性格很爽利的小姑娘，一头狗啃的短发，晒得黝黑，张开双手?护着?后面的小鸡。
不过一会儿，小凌霄就跑得满头大汗，脸颊红扑扑的，不复刚来时的那么?腼腆胆怯，跟着?大表哥满场跑，追小鸡。
程橙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小家伙跑累了，出声唤她过来。
蹲下给小家伙擦汗，问?她：“好玩吗？”
小凌霄点点头，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气色明显好极了，不像之前蔫蔫的，现?在充满了活力?。
“好玩～”
程家伟见小姑来了，也停下来，跑了过来。
“小姑！”
“妹妹喜欢玩老?鹰捉小鸡，我是老?鹰，我保护妹妹！”
“嗯，家伟做得很好！你们?继续玩，我带妹妹去看?望太爷爷，太奶奶。”
程橙举着?小家伙的胳膊，一把抱起了她，前往爷爷奶奶家。
记忆里，老?爷子程德顺和老?太太苏宁华对原身很是疼爱。
爷爷程德顺人很严肃，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但经常给他们?这些小辈做木雕玩具，家里的桌椅板凳柜子都是爷爷亲手?做的。
老?爷子今年七十，身体很硬朗，平时还下地种?菜干活，老?人家思想很开明，对于他们?这些小辈很疼爱。但就是不爱笑，人很严肃，脾气有些怪怪的，小的时候，一家子兄弟姐妹好像都很怕爷爷。
奶奶苏宁华比爷爷大三岁，记忆里也是一个很威严有规矩的人，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大户人家蕴养出来的气场，慈而有威。
小的时候听她妈说，她奶奶以前是大户人家小姐的丫鬟，爷爷是那家的长工，后来跟着?少爷投身到了革命中。
只是战争胜利后，那少爷却再回不来了，后来爷爷带着?奶奶回了老?家，然后就一直待在老?家。
程橙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记忆，奶奶有一手?很出众的刺绣，当然这也代表不了什么?。不过奶奶平时待人接物、为人处事看?着?不像是大家小姐的丫鬟，而像真正的名门淑女。
以前奶奶还会教他们?读书写?字，教他们?书本上的知识道理，大概是在她十岁那年，奶奶好像就不再教这些东西了，让他们?兄弟姐妹在学校好好念书，跟着?老?师学。
“霄霄还记不记得太爷爷太奶奶？见了太爷爷、太奶奶霄霄要说什么?？”
小凌霄仰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奶声奶气道：“记得，霄霄要跟太爷爷，太奶奶问?好～”
“真棒！”
程橙额头碰了碰小家伙的额头，继续循循善诱：“没错，霄霄要跟太爷爷、太奶奶问?好，要关?心太爷爷、太奶奶身体健康，关?心他们?身体有没有痛痛呀，有没有按时吃饭呀，知道了不？”
“对啦，你小时候太奶奶给你做了好多件肚兜，上面绣了花、老?虎、鱼，太奶奶年纪大了，绣这些东西非常耗精力?，但太奶奶还是给霄霄做了，太奶奶非常疼我们?霄霄是不是？”
程橙第一次整理衣柜，收拾东西的时候，就从柜子底下找出了七八件非常精美?的小孩子穿的肚兜，当时给小家伙看?了。
小凌霄记得这件事，重重地点头，小小的人儿皱起小眉头，一字一句道：“太奶奶辛苦~”
到了老?屋院子门口，小姑娘就主动要下来，程橙非常欣慰，看?着?小姑娘扶着?门框，小短腿迈过门槛。
小嗓音道：“太爷爷，太奶奶，霄霄和妈妈来看?您们?啦～”
院子里堆了一堆木料和废屑，程德顺就在院子里刨木头，听到动静，就停下了手?里的活，看?向声音的来源。
“霄霄，橙丫头。”
“太爷爷～”
“爷爷。”
母女俩同?时出声，程德顺一下就笑了，不过很快就收敛了笑容，依旧是那副严肃不苟言笑的表情，只是眉宇间能看?出老?爷子见到小孙女和重孙女很高兴！
“太爷爷，你在做什么?？”
小凌霄蹬蹬蹬跑过去，皱着?小眉头，低头看?地上的木屑。
程德顺虽然表情严肃，不过声音倒是很温和，“太爷爷在给别人做板凳。”
小凌霄伸手?挥掉太爷爷身上沾的木屑，懂事道：“太爷爷辛苦，不要太累。”
程德顺闻言，翘起了嘴角，下一秒又压下不见了，声音愈发慈爱：“好好好，太爷爷不累，听小孙孙的。”
程橙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看?见奶奶，问?：“爷爷，奶奶呢？”
“去后头菜园子摘菜了。”
正巧，他刚说完，苏宁华就从后面出来了，看?见程橙和小凌霄，老?人家脸上堆满了慈爱的笑容。
“奶奶。”
程橙赶紧跑过去，给奶奶提桶。
苏宁华摆手?拒绝，“不用，我提得动！”
拒绝无效，程橙抢走了她手?里的木桶，不提桶身是用木头做的，本身就重，里面还装了一桶的菜，黄瓜和茄子，这些重量也不轻。
程橙提着?放到院子里，把油纸包塞到苏宁华手?上，“奶，我买了枣泥糕，你尝尝好不好吃。”
苏宁华拆开了油纸包，招手?唤重孙女过来。
“太奶奶～”
苏宁华把油纸包递过去，要小姑娘拿一块枣泥糕吃，小凌霄冲她太奶奶摇头，奶声奶气道：“太奶奶吃～”
“太奶奶手?脏，霄霄先吃，太奶奶洗了手?再吃。”
闻言，小凌霄想起来自己也没洗手?，立马跑过去要妈妈给她洗手?。
再跑回来，扬起小脸，看?着?太奶奶，伸手?拿了一块枣泥糕，踮起脚尖，“太奶奶吃～”
苏宁华脸上露出了慈爱温和的笑，配合得弯腰，咬住了重孙孙手?上的枣泥糕，“太奶奶吃了，霄霄吃吧。”
小凌霄还是摇头，又拿了一块枣泥糕，跑到了太爷爷身边，要喂太爷爷。
“太爷爷～”
程德顺也配合得弯腰，吃了枣泥糕，估计他要是不吃，重孙孙能一直举着?枣泥糕，也不吃。
小凌霄又喂了妈妈一块枣泥糕，最后才轮到自己。
苏宁华欢喜得脸上一直笑呵呵地看?着?重孙孙，夸小孙女：“霄霄这孩子你教得不错，知礼懂事，尊老?爱幼，要好好教，以后大了肯定能做一个明事理、辨是非的人。”
不求孩子有多大的出息，只要孩子能有担当，明事理、辨是非，有坚守，凭着?本心做人就好。
程橙点头，关?心了一番爷爷奶奶的身体状况，得知老?两口身体健康，遂而放下了心。
爷爷是个话不多的人，全程基本上都是她和奶奶跟小凌霄在说话，爷爷一边干木工活，一边听他们?讲，神?情很是专注。
程橙仔细回想了一下记忆，好像印象里爷爷一直都是现?在这个样子，不爱说话很严肃，只有在跟奶奶说话的时候，周身的气势才会变得温和。
程橙有点怀疑爷爷可能有战争后遗症，而且是创伤很大的那种?，平时不爱跟人说话，也不爱跟人打交道，一直沉浸在做木工活的世界里。
村里的人经常在背后说他是怪老?头，大家虽然敬重爷爷，但也免不了议论，这年代娱乐活动少，除了唠嗑聊八卦、摆龙门阵之外?很少有其他的消遣，而且现?在也没有战后应激障碍这个概念。
程橙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先递给奶奶看?，道：“我给霄霄设计了一款玩具，叫做积木，想让爷爷帮我做出来。”
苏宁华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孙女的意图，“这事不难，你爷爷能做。”
果真，程德顺瞧了一眼图纸，只道：“明天就能做好。”
程德顺把手?上这根正在做的木头搬到了地上，挑了几根小的木料，开始动手?刨。
小凌霄站在旁边，看?太爷爷干活，满眼好奇，小手?也跟着?太爷爷的动作学。
程德顺起了心思，问?小家伙想不想跟他学做木工，话才一出，就被苏宁华打断了。
小孩子手?嫩，怎么?能跟他学木工活，老?头子真是高兴糊涂了！
小凌霄看?了看?妈妈，跑过来。
赖在太奶奶身边，努力?给自己说好话：“太奶奶，妈妈说霄霄很聪明，是天才宝宝，我学什么?东西都很快哒，求求太奶奶了，让太爷爷教我刨木头吧～”
“霄霄想学～”
小凌霄学着?跟妈妈撒娇的语气，趴在太奶奶腿上，跟太奶奶撒娇。
程橙笑意盈盈看?着?，没有出声帮腔，让小家伙自食其力?，能不能学就看?她自己咯！
苏宁华慈爱地摸小姑娘的头发，“霄霄跟太奶奶说说，霄霄学了哪些？”
“认字，写?字，画画，扎辫子……”
“霄霄会认字了？”
苏宁华扭头看?孙女，程橙点头，并?且道：“霄霄很聪明，过目不忘，只要教一遍就能记住。”
闻言，苏宁华和程德顺都很惊讶，苏宁华看?了一眼老?头子。
程德顺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起身从屋子里拿了本子和笔出来，递给老?妻，老?俩口开始考教小凌霄。
十多分钟后，苏宁华和程德顺脸上的惊喜褪去不见，化为了郑重严肃。
程德顺叮嘱孙女：“这孩子天赋出众，是好事也是坏事，这件事你要瞒好，除了极其亲近之人之外?，不要让任何?人知道霄霄的天赋。”
程橙明白爷爷的顾虑，神?色认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爷爷。”
苏宁华微微叹了一口气，要是放在以前，这孩子的天赋……算了，往事不可追，她看?向孙女，这孩子以前还懵懵懂懂，如今看?来是长大了，双眼清明。
“虽说现?在外?头形势不太好，橙丫头，你要记住奶奶的话，读书终归是有用的，读书可以使人明智，现?在是这个情况，但不代表以后还是这个情况，所有的事物都在变化之中。”
“好即是坏，坏即是好，你可能现?在听不懂，等以后你经历多了，自然就懂了奶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