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娘单名一个樱字,曾经她也是爹疼娘宠,如今却无家可归,听七巧的话,她柔顺的笑了笑,可等七巧出去就冷笑起来。
在一旁的丫头看着很是难过:“姑娘,您别这样,咱们不听大奶奶的话就是了。”
“不听?还有四个月我就得出孝了,即便是大太太帮我主张,可我一个没有嫁妆的人能嫁到什么人家?连个穷秀才恐怕都难的很。”秦樱并不如她的相貌那样的冰清玉洁。
自从爹娘故去,她就饱受穷困欺凌,甚至因为容貌甚美,连有些长辈还想猥亵她。好容易攀上萧老太太这颗大树,百般奉承,千般的伺候,过了这一两年的好日子,再让她出去,那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她本来只是勉强攀附萧老太太的,和萧家人没有半点关系,一嫁出去,那和萧家更不会走动了。
如今萧家是什么人家,还不提上一辈人,就孙辈的,两个进士一个举人,家族豪富,她穿的是六两一套的衣裙,吃的是上等的松萝茶,即便是茹素,也是请的上等厨子做的,更别提她住在老太太的偏厢,亦是花鸟隔扇,窗外树木葱葱。
但这还仅仅是大房,二房更富贵,且还有做官的人家,萧景棠又是幼子,人还年轻,自己跟他也算不上不好。
那楼氏也不是什么聪明人,竟然让萧景砚去帮前未婚妻,得罪了夏氏,自己要上位,夏氏也会鼎力相助。
丫头见她打定主意了,不免道:“若不然奴婢替您装扮一番。”
秦樱却笑道:“不,我要反其道而行之。”
……
要说萧景棠也郁闷的紧,但他的郁闷不好和自家兄弟说,且不说萧景珩平日忙碌的很,就是有功夫,那也是个笑面虎,轻易不说什么,四哥平日倒是直抒胸臆,可他拜托四哥荐他去国子监,现在若说妻子和他因为此事吵架,四哥直接不荐他了怎么办?
还好萧景珩请他过来,堂兄弟二人说了会话,他的心情也好多了。
他们从后院准备绕过花亭,再到角门处,直接从角门到二房的园子里回家。
不曾想到花亭那里听到两个女声在说话,她们原本声音不大,可是提到“六少爷”时,就引起了萧景棠的注意。
萧景棠吹灭了灯笼里的烛火,让跟着的下人不要发出声音,自己则走上前去听。
月光下,一位纤细身段的女子道:“反正我来了这里,略站一会儿,应付一下就算了。哪里还真的听大奶奶的勾引六爷去,人家有妻有子,我何必做那样不要脸的事情?”
“可是表姑娘,您若是不按照大奶奶说的做,她万一真的把您嫁给西街的老鳏夫怎么办呢?大奶奶也真是的,她记恨六奶奶让大爷去帮丁寡妇,也不能欺负您啊?”丫鬟焦急的很。
那小姐摇头:“即便如此我也不能用美色做这样的事情,大不了出了孝期,我们找个尼姑庵出家去就是了。总不能她还去姑子庙抓人吧……”
“表姑娘,您青年年少,怎么好去那样的地方?再说了尼姑庵也未必是净土。”
“唉,若是如此,那也是我的病不好罢了。快走吧,别等人来了。”说罢那对主仆离开了。
萧景棠听在心里,心想夏氏真是睚眦必报,难道今日喊自己来?虽说他和楼氏起了嫌隙,可是到底楼琼玉是他的妻子,他冷哼一声。
次日,他才真正的见到秦樱,秦樱是过来各房送花的,如今萧家女眷无法出门,难免无趣,秦樱就主动和晁氏说老太太种的花儿颇多,夏仙姐就打配合说送给各房,如此秦樱才有这番。
秦樱自然生的容貌颇美,尤其是身上一股风致楚楚的样子更惹人怜爱,她身边还跟着夏仙姐的人,看起来似乎并不愿意过来。
一个男子开始怜惜一个女子,这便是孽缘的开始。
……
年节下,孩子们都只能在家里玩耍,不免有些无趣,肇哥儿还好他从外公那里拿了许多书来看,在房里、廊下只是看书,仿佛山中无岁月一般。芙姐儿经过几个月的教导,已经能够熟练的书写案头了,平日把脉虽然算不上精通,但也是一切向好的方向发展。
唯独诤哥儿不大安分,又要打秋千,又要投壶,又爬树,把妙真和萧景时夫妻折腾的够呛。
没想到年刚过完,妙真可以歇一歇了,没想到隔壁海棠轩却出事了,因萧景棠见秦樱处境不好,却并不做坏事,就差人同她说了一声,让她安心,日后他能帮忙。
秦樱也差人书信谢过,这些往来萧景棠并不觉得是阴私之事,他只是觉得这个女子不容易,但这些事情被人捅到楼琼玉这里,楼琼玉想着夏仙姐之前就有前科,如今又故态复萌,就对萧景棠晓以大义,先说孝期男女有私情影响仕途,接着又说夏仙姐不好,把秦樱的所作所为也贬低了一顿。
那萧景棠觉得冤枉的很,他并没有被秦樱勾引,也没有中夏仙姐的计,却被楼琼玉指着鼻子骂。
这还罢了,楼太太过来来了一趟,她想起侄女丁氏如今的处境,觉得都是夏仙姐害的,可现下她没有证据,况且夏仙姐是萧家大奶奶,她不好打骂,因此带着几个人去打骂了秦樱一通,又在任氏面前数落萧景棠就是被狐媚子勾着,才不愿意读书,让萧家把秦樱如何。
任氏一急就有些口吃,楼太太更是发泄了一通,让萧二老爷听到很是生气:“咱们家平日对楼家谦虚守礼,难不成她们真的以为自己骑到我们头上来不成?”
萧二老爷又把萧景棠喊过来,把楼太太如何排揎任氏的事情说了,还道:“因为你的事情,倒是累得你母亲替你受过。”
萧景棠大喊冤枉,便把秦樱的事情说了,又听说秦樱被打,忙道:“真是无妄之灾。”
萧二老爷道:“这秦表姑娘如此深明大义,我看你不如等出孝之后纳她做个妾了算了,如今你内宅里用这个秦姑娘制衡楼家,你也不必这般头疼。”
“啊只怕秦姑娘不肯。”萧景棠有几分意动。
萧二老爷却道:“她肯不肯的,也由不得她了,若是之前她怎么着和咱们没关系。可如今楼太太闹了一通,外面的人不明就里,若是安在你三哥或者四哥头上,他们都在选官期间,被人弹劾了终究是丑事。不如就以你祖母临终托孤,咱们对外就说楼氏女吃醋去大闹,如此一来,谁也说不出什么。”
此事一锤定音,夏仙姐看着秦樱道:“你倒是比我想的更聪明。”
秦樱红肿着脸,只是笑道:“还不是大奶奶抬举。”
原本没有的事情闹成了有,秦樱也没想到楼太太那么蠢,楼琼玉明明是高嫁,却处处跟训儿子似的训萧景棠,如此一来倒都是便宜了她。
楼琼玉当然后悔不迭,忙求助于韩月窈和妙真,韩月窈哪里能撼动公婆的想法,如今长辈们决定的事情,她也无法,再者楼太太常常对萧景棠出言不逊不说,对任氏也不客气,她哪里敢说话?
更别提妙真了,萧素馨上回那事儿就是楼太太挑唆的,还自以为做的隐蔽,妙真没有报复都是好的了,再者刘氏当年污蔑她害了孩子的时候,楼琼玉并没有明辨是非的帮自己,反而之后和刘氏关系越来越好,现在让她去顶炸药包就更不可能了。
第87章
梅氏亲自送了自家腌制的春不老来,还做了排骨包子和梅干菜包子给女儿,妙真咬开皮儿,见排骨包子里还放了鹌鹑蛋,不由道:“娘真会做,说实在的,女儿就想这一口。但我厨艺还是不成,这些年也没太多机会做,还好有娘啊。”
“你成日替人看病,哪里有功夫琢磨吃食,你要想吃,悄悄让人跟我说,娘给你送过来就是了。”看女儿吃的香,梅氏很是欣慰。
妙真笑道:“我这么大了,还这样贪嘴,别人知晓定然会笑话我的。”
梅氏摆手,不太在意:“这有什么,你现在也不是刚进门的年轻媳妇了,行事也有分寸,家里还会说什么。”
“也不是这么说的。”妙真就把楼太太大闹大房打秦樱的事情说了。
梅氏听的咋舌:“以前这位太太架子摆的高一些,如今怎么如此不成体统?莫说秦樱和你小叔子没什么,就是有什么,你也该捉奸拿双啊。”
妙真点头:“她约莫也是好心替女儿出头,想着楼琼玉嫁进来这么些年,早站稳了脚跟,六弟为人随和,她原先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想到我公公出来让六弟把人纳了,孝期一过,就让秦樱进门。”
“这么一来你弟妹就可怜了。”梅氏曾经给萧老太太祝寿,是见过秦樱的,那位姑娘生的雪肤花貌,我见犹怜,且颇有心思,并非寻常好对付的妾侍。
况且她父母双亡,能巴着的人只有男主子,恐怕是浑身解数的要讨好丈夫,楼琼玉虽说平日也无行差踏错,但人老实没什么情趣,和秦樱一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妙真叹了一口气:“是啊,但是妻妾身份有别,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事情总要往好的方面想的。
梅氏却不以为然:“什么不一样,能让男人放在心底的人,那才是他喜欢的人。妻妾还不都是看男人的脸色,咱们女子说来还是指望男子的良心过日子。你看你爹,就是富贵了,也从来都不嫌弃我。”
“娘,您比我爹好看多了,我爹做什么嫌弃您?”妙真想她爹脖子短,人还有点胖乎乎的,娘这个年纪皮肤还白皙,身材苗条,相貌也还不错。
听妙真这般说,梅氏想还是女儿贴心,她便道:“你也别误会你爹爹,他除了写话本子,平日就没什么爱好,写话本子常常熬到深夜,都快要他半条命去,哪里还有功夫想那些。”
妙真吐了吐舌头。
吃了娘做的包子,妙真打起了瞌睡,梅氏见状就道:“你平日也别太累了。”
“没法子,家里过几日就要出去打醮,我索性把病人都喊了过来,全部看完再说。”妙真也是无奈。
母女二人又说了些体己话,主要是操办坚哥儿的亲事,修葺新房,重新换家俬,还得定名厨都得梅氏来。
妙真也跟着出了几个小主意,梅氏就道:“我不打搅你了,你好生歇息。”
“女儿给您的阿胶、燕窝,您平日也炖着吃,别总想着留给旁人,自己生怕吃了。”妙真嘱咐。
梅氏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放心吧。”
那梅氏离开之后,妙真好生休息了一日,到了次日照常去任氏那里请安,如今韩月窈准备打醮的事宜,楼琼玉小恙,倒是只有她在跟前了。
“今儿你还有病人么?”任氏问起。
妙真摇头:“前儿都看完了,打算歇息一段时日,到时候也陪着您打醮去。”说完,又笑道:“我打算今日专门沐浴一番,平日在家里用木盆洗总觉得不尽兴又冷,所以我早早布置了一间专门的浴房,后面烧锅炉,前面沏了一个小小的池子,里面特别暖和,好生濯洗一遍。”
“天儿是冷,春寒料峭的,我都懒得动弹。”任氏笑道。
妙真遂请任氏过来沐浴,还笑道:“我好好帮你搓澡推拿一番,到时候再帮您用玉容散洗面,敷面,保管舒舒服服的。”
任氏其实有些心动了,但还是有些别扭道:“这多不好意思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本来儿媳就应该伺候您,可惜常年在外,一直不得伺候。”妙真心里颇为感念任氏的,当年这桩亲事虽然因为任氏迷信才有得,但无论如何,她也算是许了她进门,对芙姐儿肇哥儿也很好,送首饰给自己。
之前她和萧素馨有矛盾,任氏也没有过后怪罪自己,还因为刘氏的事情,她也站在自己身边跟着说了刘氏不少不是。
任氏被妙真说动了,让宝珠准备换洗衣裳。
妙真则把浴室好生布置了一番,先是里面放炭盆,让屋子里暖烘烘的,又在浴池外添了防水的羽缎做帘子,在浴池前方放了一大束花,还有两篮子玫瑰花。
帘外放着美人榻,燃着甜香。
等任氏过来之后,一进来暖烘烘的,妙真往浴池底下放了井盐,注了热水,又在面上放了花瓣。
“太太,先退下衣衫,您只管闭着眼睛泡着,我帮您洗头发拨筋。”
古代女子颇为保守,即便是任氏这个年纪的人,也无法像男子那般能够大摇大摆的去澡堂享受。但如今有妙真,先帮任氏抹上洗发膏,又用花浇把头发冲洗的干干净净的,更别提敷药拨筋做面膜。
任氏舒服的睡过去好几次,从浴室出来之后,她晃了晃身子:“时哥儿媳妇,我总觉得我这身上和头都轻了几斤,真是舒服的紧。整个冬日,我都是这样耸肩的,没想到放松下来如此舒服。”
“洗澡是最能放松的。”妙真一直扶着任氏。
因为洗澡后太舒服了容易腿软,若是任氏跌倒了,那不是自己好心办坏事了,索性妙真还留婆母一道用饭,让任氏好几日心情都舒畅,悄悄送了自己一套名贵的头面。
很快到了打醮这一日,现下老太太过身已然有一年了,妙真她们虽然出了孝,到底衣衫还是都以淡雅为主。
族中年纪太小的似诤哥儿就不必去了,但是芙姐儿肇哥儿必定都是要去的,芙姐儿妙真也是昨日刚沐浴完出的门,二人身上就是不熏香也有一股自然的清香。
任氏自问她也不是偏心的婆婆,就连先前分老太太的遗物,也是均分,没有因为萧景时做官就多分一些。但平心而论,这三个儿媳妇里,徐氏的确最为孝顺贴心。
长媳韩氏为人很是有些糊涂,常常顾着娘家,楼琼玉则是自己本事不成,倒是怪罪萧家人,常常生闷气,难道做婆婆的还要看儿媳妇的脸色不成?
这么一比较,她的心就偏了些。
如此连萧景时都看出来了:“娘现下对你倒是挺好的,昨儿我过去,她还说你看病很累,要我多体谅你。”
“将心比心罢了。”妙真笑道。
二人说话间,想起回来已然一年了,马上也要除服了,不知京中的人如何?
先说常安公主顺利诞下一位女婴,和驸马感情也好起来,但她多召见一次驸马,蒙嬷嬷等人都觉得不妥当劝说于她,还阻绝内外,章驸马只要使钱才能进公主府来,饶是如此,碰到蒙嬷嬷等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还未必放驸马进来,夫妻二人对这些刁奴也是痛恨不已。
但蒙嬷嬷是宫中派出来的,平日里对她的事情照料周到,说的话冠冕堂皇,她们实在是抓不到什么把柄。
再有岑渊在刑部做主事做的不太快活,他刚在户部混熟了,在刑部办那些案子,又得重新熟悉,案牍劳形,常常很累。
又岑父在任上碰到一桩大案,隐约觉得有危险,遂辞官带着老妻在京中儿子的宅子里住下。
萧素音如今还要侍奉公婆,讨得岑夫人一个笑脸后,才回房去。
岑夫人却对身边的人道:“那萧氏就是做面子功夫,昨日她说她亲自下厨,可我何尝喜欢吃什么樱桃肉,我最讨厌吃酸甜的,可见她并不是真的用心。”
因为萧素音和岑渊感情一般,岑夫人如今也是变了态度,对萧素音诸多挑剔,萧素音叹了口气,心中希望娘家人赶紧回来,三嫂四嫂都和她关系不错,她也多个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