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欢喜,难免又露出几分俏皮之色,萧景时看的心痒痒的:“过几日休沐,你就莫出去义诊了,我带你们到附近温泉去。”
一听说泡温泉,妙真欢喜道:“那可太好了。你这么说,我就去准备了。”
穿越前她也是泡过温泉的人,知晓应该带什么,很是雀跃。
萧景时看她走到身侧,单手把她抱到前面:“急什么,还有七八日才过去呢?就在这里好好陪我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日夜相对,嘴都说干了。”妙真歪着头直笑。
二人都有些缱绻,听诤哥儿过来,萧景时才把人放开。诤哥儿这孩子明年就快九岁了,但酷爱吃面,比平常同龄孩子要高,肉也很紧实,声音洪亮,还会听话。
“二郎,来做什么呀?”妙真笑道。
诤哥儿道:“儿子新学了一套剑法,想舞给娘看。”
“好啊,正好我这里有蜜瓜,我让人做了甜汤给你喝。”妙真也要去廊下看儿子舞剑。
萧景时也从善如流的跟着去看,诤哥儿学了这一年还是很有成效的,耍起来虎虎生威,妙真在一旁替儿子助威。
“咱们家二郎真是厉害。”
看着诤哥儿,萧景时都有些恍惚,原来小儿子都这么大了?怎么他感觉自己都没什么变化,甚至妻子也没什么变化,他们还是在芙蓉坞的新婚夫妻,因为芙蓉坞定情,才给长女取名为芙。
一套剑练完,妙真赶紧让他进来,把脸上的汗擦干,又拉起他的手看,一个小孩子的手竟然都有茧了。
妙真问他:“现下入冬了,一热一冷,最容易着风寒。你既然要长久的习武,就一定得把身体养好,像现下流了汗就一定得擦干,知道么?”
诤哥儿在爹娘跟前,怎么样都觉得很好。
甜汤很快上上来,诤哥儿喝了一碗,又问:“哥哥什么时候过来啊?”
“快的话明年差不多八九月份吧。”妙真也想肇哥儿了。
下晌,妙真拥着被褥坐在薰笼旁看书,把有用的信息记录下来,这是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学医可不是学几年就觉得一劳永逸了。
偏这个时候,外面说有个师太上门,妙真因为萧景时的缘故,一般和这些僧尼相处也是在外,很少引来家里。
如今听闻有尼姑找上门,不由对小喜道:“是哪位师太?且问问是何事?”
小喜匆匆出去,很快回来道:“奶奶,那个人想必您应该去见见,是智胜师太。”
智胜师太就是林尚书的妹妹,那位有名的“庸医”,妙真皱眉,又起身让人请她进来。智胜师太进来的很匆忙,全然没有平日的那些气度。
“师太,您这是……”妙真都不知晓因为什么事情让她这般。
这位师太生的清秀端丽,平日也是端庄的紧,如今大冬天,额头全部沁出汗来。她看向妙真道:“萧恭人,我求你帮个忙。”
“师太怎地如此说,你不妨先说说是什么事情。”妙真想她和智胜师太都是擅长女科的,平日交际并不多。
若非是因为治病的事情吗?若是因为治病的事情,这也算是自己手拿把掐的,还算好点。
智胜师太道:“前儿我去了一户人家,那家产妇产下孩子之后,水道垂出一条肉条,长度约莫二三尺,疼的差点晕厥过去,我就开了一剂药,没想到那药吃了之后产妇更疼了,她家的那个男人放话说我要是不治好,就要打死我,一辈子都不放过我。”
“家属如此凶狠么?”妙真也有些犹豫。
智胜师太道:“可不是,他是个有名的混不吝的。”
妙真前世就是医闹去世的,现下若是又被人打死了,她可怎么办?见妙真犹豫,智胜师太连忙道:“萧恭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还是得去看看啊。”
“那万一我也救不了,这可如何是好呢?不如这般,你同那家男主人说,让他亲自下帖过来,否则你让我过去帮你看病,到时候他把我当成你一路的,到底不好。”妙真道。
智胜师太见妙真答应了,虽然遗憾妙真没有直接跟着她去,但也按照妙真做的同那家男主人说了,那位男主人显然也知晓妙真名讳,倒是很客气的请她过去。
萧景时默默的跟上了,他对妙真道:“没事儿,我在呢。”
原本以为智胜师太帮什么小混混看病,没想到人家是吏部尚书李默的儿子,李默在今年二月已然身死坐狱,据说是因为严党的赵文华想当大司马没做成,因此陷害李默。
李家虽然风雨飘摇,但在本地颇有声望,士林中多有奥援,也难怪智胜师太为难的。
妙真进来看了产妇情况之后,才叹了一声,智胜师太以为是胞宫下垂,所以开的药不对症,这分明是带脉虚弱的缘故。
产后失血过多,任督二脉失血,带脉失了约束能力,才会导致坠崩发生,每次小解会逐渐脱出。
妙真遂开了两收汤,药材中有人参、土炒白术、酒洗川芎、九蒸熟地等十二种药,让人抓药来用水煎服。
这药一剂下去,下垂之物已经收回了一半,两剂之后,竟全然好了。李家送了不少厚礼来,萧景时与李衙内还相谈甚欢,那李衙内也是性情中人,不免道:“都说智胜是神医,不曾想却是个庸医,倒是您夫人,才是真正的妙手回春。萧参议,若我父亲还在任上,我肯定帮忙举荐一二,但如今……”
“衙内何必自苦,我萧某在任上无甚功绩。”萧景时倒是真的可有可无,如今严党横行,他参与党争,将来也是被清算,还不如做个地方官,尽量不卷入。
这李衙内倒是知晓萧景时的一些事情,不由道:“云间侯的世子当年被流放到岭南卫所,今年因为在浙江抗倭出了大力,备受浙江巡抚信任。”
萧景时叹了一声,明白他的意思,云间侯当年是萧景时弹劾的,如果云间侯世子混出来了,头一个报复的人肯定是萧景时。但偏偏萧景时在这件事情上有愧,他当初已然请示让锦衣卫查验,因为证据虽然全部指向云间侯,但他总觉得不对,可要继续查还得皇上发话,但皇上却直接治罪。
因为此事,他回家和妙真说了,妙真想了想:“既有证据,你若包庇,那你就有罪了,这事儿真正定罪的人是皇帝。罢了,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这孩子不是在浙江么?不如你写一封信给傅参将,让他多照拂一二,我呢,也写一封信给戚佥事。”
“好,就这样说定了。”萧景时如此道。
她夫妇二人分别写信,也算是尽力弥补了。
却说妙真年前寄出去给王氏的信,开春之后才让人送过来,王氏告诉她会照拂云间侯世子赵瑞,又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她现下有了身孕。
妙真看了信,很为王氏开心,就连芙姐儿常常跟着妙真出诊,了解女子多为生育所苦,如今也为她开心。
“娘,现下浙江倭寇许多,戚夫人能够顺利生产吗?”芙姐儿担心。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大夫只能医病,也不能医命。她摇摇头:“我已然把她的病症调理好了,她若是好生保胎,应该是可以的。”
王氏这边的胎儿不知如何,庭哥儿的亲事却有了着落,由晁氏选的苏州是天官坊陆家的姑娘,陆家两代都是名医,到了第三代,也就是陆姑娘父亲这一代,其父贡士出身,做儒学训导,陆姑娘还有三位兄长,有一位已然中了举,还有两位也是秀才。
妙真对萧景时道:“我还以为大伯母会帮忙说一门官家呢?”
“俗话说法理不外乎人情,就是这个道理,当年六弟娶楼氏不就是大伯母作主么?这陆家保不住和晁家有什么关系。但宗房帮庭哥儿保住了钱财,若结了这桩亲事,日后必定还是会管他的。”萧景时并不在意。
妙真却道:“庭哥儿在咱们家养着,我对他也是当亲人看的。”
萧景时扶着她的肩膀道:“你平日对庭哥儿如何,我也是看在眼里,但是他的情况很复杂,咱们养的若是太久了,邹氏的钱人家还以为我们都贪了,这日后就说不清楚了。这孩子今年也十二了(虚岁),再过一年就能上书院了,也该学着怎么打理事情了。”
这话倒很是,既然晁氏定下亲事,萧景时也就把庭哥儿喊来说了这些话,还告诉他:“日后你在晁家族学或者书院读书都可,家里会帮你安排好的,这里有叔父的帖子,遇到困难的时候拿出来震吓一二。”
庭哥儿觉得十分突然,他摸着眼泪道:“叔父,侄儿还想跟着您和婶娘,不想去别处。”
萧景时摸着庭哥儿的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叔父我马上也要调任别的地方,就是你肇大哥也在秋白书院读书,等你读书有成,到时候再来找叔父。”
庭哥儿仰头看着书窗射进来的阳光,他多么希望能够一直留在叔父婶娘身边,可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路要走。
第96章
庭哥儿是六月由萧彬夫妻送回苏州的,萧彬正好打算待明年下场参加乡试,妙真想林氏和贺氏分开也好。
眼见贺氏日复一日的用心,让林氏几乎是左支右绌,幸好二人不是亲妯娌,都到了如此地步。
今年贺氏正好有了身孕,妙真帮她把完脉就道:“我看你的脉象气血有些虚,要好生歇息才是。日后不必早起,我让庆哥儿也别闹你,你就好好地养胎便是。”
“婶娘,我要吃什么药么?”贺氏有些担心。
妙真笑道:“我看你现下还好,吃好睡好倒比什么都强,到了要吃安胎药的时候我自然开给你。”
贺氏摸了摸肚子,觉得很神奇,她进门一年多了,一直没怀上心里很着急,没想到现下就怀上了。她嫁过来之后,四婶对她很照顾,去年年底要出去交际,知晓她首饰不多,还特地送了她两样首饰几套衣裳给她撑门面。
如今的日子,倒是比在娘家的时候好过多了。
即便她是知县的女儿,但是上有姐姐,下有妹妹和弟弟,好东西都是轮不到她的,好的姻缘也是轮不到她的。
嫁人之后倒是一切都好了起来,丈夫萧庆如今任布政使都事,人又能干,还饶有家资,对她就更不必说了。
“您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养胎的。”贺氏分得清楚轻重缓急。
妙真从她这里离开后,见芙姐儿过来了,她昨儿替身边的一个丫头看病,有些半知不解的,就问妙真。妙真看她记录的医案,先分析道:“你看她是外出受凉,致恶寒怕冷,全身疼痛,还发烧。其实你开的药治风寒导致的伤寒,但是你想啊,她是体寒却无汗,是太阳伤寒症,若是开荆防败毒散,就能散风祛湿、发汗解表,先把汗发出来比什么都强。”
如此,芙姐儿又重新开了荆防败毒散,一剂分两次煎服,一剂虽然出汗了,可吃了三日却还是咽喉疼痛。
她来问妙真的时候,妙真笑道:“你看此时寒邪已经去除了,可是热邪却显现了,你呀就把方子里的荆芥穗、白芷去掉,再加连翘、芦根、牛蒡子泻火,还能清热,止住咽痛。”
芙姐儿照做后,果然两剂之后她的丫头就好了。
不过,她又不解:“娘,麻黄汤不是也是辛温解表的么?怎地您不用那个呢。”
妙真解释道:“这个方子虽然能够让寒邪发出,可是容易伤心阳,吃了心跳还快,是以,如今多用荆防败毒散。”
这完全是手把手的教,芙姐儿把这些都记下,又伸了个懒腰:“娘亲,没有您我可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还不是得好好的活下去。”妙真笑笑,又看女儿如今大了,相貌愈发出众,忍不住道:“今年就要满十四了,是大姑娘了,衣裳得多做些。我那里正好有一匹橘皮红的绸子,到时候再裁几件衣裳。”
橘红色最元气的颜色了,妙真觉得女儿比她生的漂亮多了,更要展示她的美才好,这才是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芙姐儿听说又要做新衣裳还是很喜的,但是她现下要再去研究一下方子,嘴上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妙真见女儿的身影,又想起女儿的亲事,她是十七岁出嫁的,都觉得早了些,女儿若是定下亲事,十八出嫁倒好了。
但是长女的亲事让他们夫妻也是为难,福建这里没有太合适的人选,她们为女儿选丈夫,肯定是要选样样都好的,即便有些小瑕疵,也是白璧无瑕。
除了家世背景之外,才学才干,家中兄弟妯娌父母都要合心意才好。
罢了,这次若是能回京最好,无法回京再作打算,到时候丈夫的官位应该会再升一级。
傅家已然调走了,傅煜年纪轻轻,简在帝心,这次去了浙江做巡抚,浙江现下是打倭寇的前线,自然要调自己人过去。
说起来,她还没和阮氏好好道别呢。
但眼看八月就是儿子院试,妙真又担心,若是肇哥儿不过,就不能再让他在苏州了,必须得拜名师指导才行。
正想着见黄太太过来了,妙真一喜,想着难道是红薯有了眉目,赶忙请人过来。
黄太太见了妙真只是笑,“夫人,总算不负所望把东西带回来了。”
妙真看见一小块红薯,忍不住道:“真的多谢他了,想必很难带回来吧。”
“是啊,听说吕宋人不让带回来。他揣在帽子里带回来的,他还跟我说呢,说这东西在吕宋时真的发的快,所以吕宋人看的很严。”黄太太笑道。
妙真忍不住点头,等黄太太离开之后,她赶紧请了萧景时过来。萧景时其实比妙真更懂稼轩之法,但是他们在福建没有田地,所以萧景时径直找黄家合作,将来若是种植好了,更有功于社稷。
黄家本来就想和萧景时打好关系,他们家常常往来吕宋,家中又有田亩,再合适不过了。
此事栽种交给黄家之后,妙真自己也在家试验,她以前救过六陈店的娘子,那位娘子很懂这些,妙真请她过来。
那娘子笑道:“这东西我虽然没见过,但种植之法我还是略知一二的。您有了这红薯是不假,但是还得育苗,育苗可以土培或者水培都可。”
妙真心想自己住衙门里,土培不好找,还是水培吧,她切了一半放在水里,天天盼着盼着,倒是真的发出郁郁葱葱的小芽来,连整个小盆都长满了。
虽说她不懂农事,但是听闻红薯长在沙地还是知晓的,既然如此,她就租了一亩沙地,把藤蔓种下去,至于施肥那些就让别人帮忙施肥翻土。
有事情做的时候,日子倒是过的很快的。林姗如今都生了孩子了,产后还是妙真去调理的,但不得不说林姗似乎总有些闷闷不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