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高氏那边去不成了,因为陆都督过身了,妙真还要和肇哥儿一起到陆家送奠仪。陆都督听闻是办差的时候猝死的,去的太过突然,陆家人都没反应过来,萧景时现下只是外官,妙真她们也只能送些奠仪就回来。
一个时代终究是过去了……
以前她们有陆都督这个靠山,日后,自己才能是自己的靠山了。还好萧景时也有屯田之功,如今潜龙在渊,将来未必没有大用。
妙真显得很镇定,她在送节礼的时候,给裕王世子送了不少,连同和她们一起上京的陆千户那里也送了。
说起那位陆千户,妙真也把这事儿告诉她爹娘了,顺便还说了妙云的事情:“之前在宣府的时候,我们以为他只是官场同流合污,在济宁任上,那可真是,连赈灾款都敢吞,把灾民全往周边州府赶。”
“这样的人竟然没人去治?”徐二鹏最是嫉恶如仇。
“怎么没有?一点事儿都没有。这个人很会和上面的人搞好关系,才不会管下面的人的死活,我听说他占用的那些民脂民膏,都往上面送。景时说他这样的都算是小贪,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妙真撇嘴。
梅氏又听说妙云开始扮居士,忍不住道:“她也真是……”
“她精的很,做的都是善事。张世华贪钱,她就拿着那些钱四处做人情,没人不夸她大方慷慨有侠义心肠的。”妙真无语。
徐二鹏支起下巴:“哎,连恶人都能被她利用,她也不是一般人。”
几人唏嘘一番,徐二鹏想着好容易来京一趟,带着儿子们出去作耍,并不一定和萧家人一处行动。
徐二鹏还给妙真买了几本书过来,妙真把所有的事情忙完之后,就会在桌上摆一壶暖身茶,一本书,一碟细点,享受看书的时光。
徐二鹏每次能够从妙真这里听到不少叹为观止的事情,如今到了京城之后,古刹名胜也都去过,晚上也是奋笔疾书。
这让梅氏不由道:“你小心着凉。”
“薰笼就在旁边怎么会冷呢?等会儿真真还要差人给我送冰糖雪梨润喉呢。”徐二鹏笑道。
梅氏看向窗外,不由得道:“这像真真没嫁的时候的样子了……”
徐二鹏是个物欲算不得太高的人,这些年他攒下一笔不大不小的家私,只要银钱够用不挥霍就好了,自然心情都很好。
晚上,妙真果然是各处送汤,任氏翻身频繁,腿容易抽筋,她就让人熬的陈皮老鸭汤,萧景珩据说胃寒,就炖了肉桂核桃羊肉汤……
就连萧景棠的鼻炎,都有专门按时按点的送药过去。
年底了,又专门请人上门裁衣,几乎过来的所有亲戚都是一人四套,都是上好的料子,罗氏章氏那儿亦是如此。
她们俩一早还过来正房道谢,妙真请她们坐下:“这些日子我又忙,也没空找你们说话。若有不好的地方,我一时照顾不周,你们只管和我说。”
罗氏和章氏又是一番感激。
这两位弟妹人都不错,一位灵巧,一位直率。
妙真和她们没瞒着,把云间侯府之前冬至送节礼,故意送烂饺子的事情送来,又道:“你们是我的娘家,我也不瞒你们,这桩亲事中间有小人作梗,明年芙姐儿出嫁,你们既然是跟着去铺床的,一定要仔细些。”
章氏性子单纯,想着妙真待她很尽心,忙道:“姐姐放心,我一定帮外甥女好好看着。”
有些事情告诉了高氏,那刘氏等人就会知道,指不定还会搞破坏,祸起萧墙,娘家的人到底没什么利益冲突。
“姐姐,那位赵二奶奶如今管着家,她又早嫁进去好些年,外甥女嫁进去之后,还是先不要和她争锋才是。”罗氏思虑再三才道。她是庶出,自小养在嫡母膝下,很会看人眼色。
妙真听她说话,喜道:“你说的是,我也这样和芙姐儿说。”
横竖芙姐儿是世子夫人,有诰命身份在,嫁妆又阔,只要她自己能够沉下心来,又有赵瑞的爱慕,迟早底下人会转风向。
罗氏见妙真采纳她的意见,心下也起了亲近之意,妙真又拿了刚做的暖耳昭君套来,让她们妯娌一人选了一个。
等两位弟妹走了,芙姐儿才从里侧的屏风出来:“娘,大舅母平日不言不语的,没想到见事并不慌张,人也明白。二舅母年轻心热,很是亲近。”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今日亲自吩咐她们了。你要记住,平日对人虽然要有所防范,但也不能势利。事情总是要人去办的,多结善缘,这些善缘里有一二人可用,也算是你的福气了。”妙真道。
萧家的年礼很快就送到了云间侯府,是小喜亲自送的,赵二奶奶看来送礼的人都喜盈盈的,完全没有一丝埋怨,她不由扼腕。
若是萧家女那边闹了起来,到时候问责到明夫人的陪房身上,那萧氏还未进门就把未来婆母得罪了,还有那些陪房,几代人都在府里,可不得私下使绊子。
没想到萧家竟然把这口气忍下来了。
第111章 送嫁
萧二老爷年轻的时候是最闲不住的,成日往外跑,一刻也坐不住,如今上了年纪,加上京城又冷,他是越发不想动弹,三五日都不出门。这和徐二鹏相反,徐二鹏年轻的时候,几乎很少离开桌面,成日写话本子,如今却总愿意出去浪一浪,一天不出去都说自己睡不着。
妙真当然是完全尊重他们的生活,她自己就是这样,有时候半个月不出房门都可以,有时候出去爬山游玩也是有的。
只不过,她现在很想念萧景时,刚成婚的数年间,夫妻间从未分开过,如今为了女儿的亲事,每次都分开快半年,她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这个人看似英武,每次吹了冷风会头疼,吃了冷酒会不舒服,书看多了眼睛鼓胀发干,和诤哥儿一样爱食肉,却很挑剔……
“唉……”
芙姐儿坐在一旁见妙真如此,不解道:“娘,您怎么了?”
妙真才回过神道:“没,没什么。马上就要过年了,我在想这个年怎么过才好,热闹是要热闹的,又怕太热闹了,到时候出事故。”
现下一切以小心安全为上。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见外面有人送了拜帖过来,这是请她去看病的,妙真问了病因之后拒绝了:“我是看女科和儿科的,不是看接骨科的,你们要找专门接骨的大夫才行。”
来人讷讷道:“大夫还分的这么细呢?”
“看你说的,术业有专攻嘛。”妙真笑道。
等这人走了之后,妙真又和芙姐儿一起合计了一会儿,她让女儿下去歇会儿:“马上要中午了,你就回房去吧,吃完饭睡一会儿。”
“您呢?”芙姐儿看娘的脸色有些苍白。
听妙真道:“我也打算随意对付几口就睡午觉,说起来也没什么大事。”
芙姐儿这才放心离去,等女儿走了,妙真赶紧去美人榻上躺着,不一会儿果然又有人请她出诊,来人是吏部郎中的家人。
冰天雪地的出诊是很冷,但吏部为六部之首,吏部的官员管着上下官员的升迁,一个个架子大的很。当年,萧景时仅仅只是吏部主事,出去就备受尊崇。
若非后来丁忧,起复后一直在地方做官,京官都是这样的。
这位吏部郎中的续弦得的是产后的病,妙真让人提着医箱,让肇哥儿陪着她一起过去。
马车要出行可不容易,一来地上打滑,还有车轮陷在雪堆里,得是不是下来让人推着马车走,可一下来,又很冷。
“为何不就近请一个大夫呢?真是遭罪。”妙真抱怨。
肇哥儿吸了吸鼻子:“娘,明日再有人请您上门,您也装病吧。上回有个人说的十分严重,让您打破了不出诊的规矩,结果不过是小小的磕伤,随便找个跌打大夫都行,这完全是浪费大夫,最后还说什么小病只给您二钱的诊金。”
“谁说不是呢,还有人说我既然这么有钱,就应该免费看病不收诊金。越是好说话,就越被欺负。”妙真也只好和儿子吐槽一二了。
看诊这么多年,真是什么人都有。
还有一家妙真当时去看诊,女主人奄奄一息,男主人看到妙真过去,还要强留她,那就是更恐怖的事情了。
以前不管如何,萧景时在,对她的人身安全都有保护。
终于历经千辛万苦,到了这位吏部郎中的府邸,妙真就直接去看产妇,这位产妇分娩孩子之后,恶露流在腰臂腿上,流经的地方要不就结块要不就肿痛不已。
“不好,这是流注之症。”
又让人准备一把葱,用火烤热,捣乱成饼状,用厚布包裹好几层,再用熨斗在上面熨。大家从来都没有见过这种治法,都非常好奇。
若是以前妙真肯定会解释一番,但现下她吹了冷风后头很疼,能勉力医治都不错了,甩甩头,继续用葱熨法,这是治外肿的,内里还开了参归生化汤,这是消散瘀血肿痛的。
“您能不能每日都过来看望一下?最好是每日早晚各自过来一趟。”产妇身边的嬷嬷道。
妙真道:“你们先按照我的方子吃吧,若是中途有异常再说,实不相瞒,外面下着大雪,我的马车也无法走动,完全步行过来的,忙到现在连一杯热茶都没吃上,怕是我今日回去都病倒了。”
产妇身边的下人一听,都讪讪的,妙真把药方递给她们,才告辞回去。
吏部郎中正在外面听了这话,不由得想道:“怪不得人家说名士多怪癖,名医也是如此,但凡有本事的人,总是脾气怪。”
诊金也不过给了五两,还觉得给了很多,妙真回来就歇下了,等再起来时,果然头重脚轻。这是一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一场小小的风寒都有可能要了人的性命。
她知道自己这是受了风寒,所以自己开了药服下,还好两日之后汗发出来就好了。
很快到了除夕,妙真已经告知门房,过年期间不再看诊,谁来都挡住。她把女儿成婚要用到的步骤全部都捋了一遍,请的梳头婆子、全福人也准备好了,还有喜服、盖头,抬嫁妆的家丁,到时候送嫁过去的被褥床铺……
这些事情看似很小,但是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就很容易慌慌张张的。
期间,肇哥儿和诤哥儿还要读书,肇哥儿是准备明年八月回南京科考的,还得准备一番,不能全部浪费在琐事上,诤哥儿再过两年也准备下场了,心不能玩野了。
这些事情几乎都要她一个人扛在肩上,还有萧景珩还觉得很无趣,恨不得妙真给他找些乐子来,妙真也不知道找些什么乐子。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无比想念萧景时。
殊不知萧景时也在想妙真,尤其现在是过年的时候,家中当然也有丫头婆子们伺候,回来也是有饭有菜,但就是觉得冷冷清清的。
“罢了,平日过年在家里有真真陪着,冬日里整日恨不得冬眠。现下在家也没意思……”他转身让长随准备了一些衣裳,径直去了一座古刹去画梅花。
妙真不知道萧景时去画梅花了,但她知道自己完全是因为事情太多太杂,弄的心烦意乱。
人在高压之下装个十天半月没有问题,但长达半年,可就很累了。
但现在不是叫苦叫累的时候,她病好了后,抛却那些负面情绪,仍旧是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总算把这个年平安度过。
正月初八是大弟弟徐坚的生辰,正月十五是她的生辰,妙真带着女眷们一起在附近走百病,算是乐呵了一天,男人们则去酒楼吃酒看鳌山。
等她们走百病回来,说是云间侯府送了宫灯过来给芙姐儿,这是一对象牙雕云鹤纹海棠式的宫灯,好不好看另说,的确很是名贵。
家里今日特地请了说书杂技的人过来,男女用屏风隔开,肇哥儿和大舅舅今年一起参加乡试,二人正在一处高谈阔论。
妙真发现她弟弟虽然比肇哥儿大十岁,但是肇哥儿的学问似乎更上一层楼,她虽然没有专门研习四书五经,但是好不好的能听出来。
不过肇哥儿能够突然超拔别人,除了他本身有天赋勤奋之外,还有就是萧景时花重金请了那位杨榜眼,非常有效用。
钱果然不是白花的。
那边高氏也带着妯娌儿女们一起过来了,刘氏一进来一双眼睛就四处逡巡,她的女儿还未定亲,所以只要有多人的场合,都成了她挑女婿的场合。
可这里要不就是萧家本家人,要不就是徐家人,没有旁的年轻男子,刘氏十分失望,一整个宴会都提不起精神来。
这样的好日子芙姐儿也就露了个面就回房,高氏正问起妙真:“四弟妹,你们准备何时挂红?”
“红绸子已经准备好了,等龙抬头之后,就系上,现在就系,怕人家说咱们太过招摇。”妙真笑道。
高氏心想别人若是得了这样一桩好亲事,指不定如何显摆,徐氏却这般低调,实在是不可小觑。她又瞥了刘氏一眼,只觉得刘氏实在是不明智。
似她曾经的通房丫头闹将起来,可能背后有徐氏的影子,但那又怎么样?能成大事者,哪个不受点委屈。徐氏平日对她并无不妥之处,尤其是帮她调理身体,可谓是很用心,有些事情就不必过于计较。
任氏还问道:“到时候怎么安排的?”
“咱们三月初三送嫁妆,家丁都穿青布衣裳,蓝布的汗巾,全部都是簇新的。二哥和六弟前后押着嫁妆过去,三嫂做全福人,二嫂、还有我那两位弟妹铺床去。我们家在京里的熟人也不是很多,到时候请的是玉和春酒楼的人过来准备席面,选的是上等狮仙斗糖三两八分的席面,税费一钱八分,他们说到时候送两套丝竹班子过来。”妙真笑道。
任氏见她早有成算,忍不住道:“时哥儿媳妇,你料理的很好。”
高氏在旁笑道:“很是妥帖,不过四弟妹请了哪些人,到时候还要我们陪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