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妨萧景时眯了眯眼:“她若只管说些小话儿,你就当耳旁风,若是中伤你或者有意害你,不管是有没有实证,你都告诉我。”
“知道了。”妙真笑道。
却见萧景时拿了一包银子过来,径直打开道:“怎么能让你总用私房置办寿礼,马上七月是我爹的生辰,八月是我娘的生辰,你拿着吧。”
妙真打开有四十两,她忙道:“就是置办寿礼,也用不上这么多,我拿一些出来吧。”
却见萧景时敲了她一个爆栗子:“多的你自己用啊。”
“我是孕妇你敢打我?”妙真生气了。
萧景时原本和她闹着玩儿的,但见她埋头到臂弯,以为她哭了,连忙道:“我方才根本没用力啊?我就是说你和我分的太开了。别哭了——”
“哈哈……”妙真一下笑了出来。
萧景时见她笑的前仰后合的,忍不住道:“你倒会作怪。”
二人玩闹一番,倒是冲散了不少早上的阴郁,萧景时如今吃穿在家里,体己是他当时冰鲜船的事情办的好,他就在里面拿了分红,这些分红他就用于自己花销,他拿了分红因尚未分家,不好以他的名义做生意,就在吴璋的铺子里投了钱,也只拿分红。
但这些分红也足以让他衣食无忧了,是以,他才能短短几个月就给了妙真七十两。
而妙真当然也不会把这四十两自己用,人家越是随便,你就越不能随便。别以为男人就傻,一个女子越是爱占小便宜,不懂拢住大的核心利益,只能获得一些蝇头小利。
自己若是贪财,那萧景时的体己也不会给自己,总不能隔三差五给些小钱打发了。
萧二老爷的寿礼,妙真准备了两匹宝蓝寿字纹金缎、一坛三白酒、一盘寿桃、一盘寿面、一幅猪蹄。她们给萧二老爷的礼其实是比给萧老太太的厚的,一来,在萧老太太那里她们是孙辈,不能越过长辈,二来,萧老太太跟着大房过日子,萧二老爷是二房的家主。
这两匹缎子并不是妙真楼上的,她不好把萧家送给她家的缎子拿出来,如此不好看,再者其余的缎子都是看病的时候人家送的,别人当然也是看她年轻,不可能送寿字缎这样的,所以,她是打发人在外头买的。
就这些礼备下差不多花了十五两左右,也是不少了。
当然,除了这些要买的,妙真本人还做了一对护膝去。
萧二老爷能够攒下这么大的家业,也不止是靠弟弟,他会看众人送的礼单,几个儿子中,就老二家送的最厚,他心里有数。
韩月窈这次给萧二老爷送礼,就不必自掏腰包了,都是拟了单子,和萧景珩商量了来的,一套织金缎子的衣裳、两只烧鹅、一盘寿面、一坛金华酒。
楼琼玉面上送的和妙真差不多,但是她的缎子就径直从人家送来的布匹里挑选的。
要说妙真的肚子,也差不多五个月了,小腹更加突出,她在给病人开方子的时候,能察觉到肚子里孩子一动,仿佛在跟自己打招呼一样,这让妙真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她头一个想和萧景时分享,但是面前还有病人,她只好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完。
“您腰疼的直不起来,走卧艰难,俯仰不行,不是别的,就是常年在卑湿之处住,肾精伤了,故而如此,吃这个青娥丸就好,每次用三十丸,记得风寒的时候就不要吃了。”妙真笑道。
这青娥丸因为用胡桃做的,正好上回楼琼玉送了来,她就做了不少分装了几瓶,没想到还真的派到用场了。
那病人道:“不知作价几何?”
连看病到给药,一起作价七钱,她把钱收下,让人送了病人出去。再有一个妇人过来,此人已然年五十,血崩已经有了一年了,吃多许多药都无效。
妙真不由问道:“那您一年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怎么会突然血崩的?”
那妇人见室内只有妙真一人,只抹泪:“娘子,您不知道我膝下只有一个儿子爱若珍宝,只不曾想他说走就走,又没留个一儿半女的,您说我该不该哭?”
“看来病根就在这里了,《内经》说阴虚阳抟为之崩。你老人家悲伤太过,阴脉不足,阳脉有余,如此却不能大补,因为您是血热而流散,并非寒所致。”
说罢就开了大剂黄连解毒汤,又以香附子二两、白芍二两、当归一两三味让其研磨成细末,让她喝了黄连解毒汤后,再把这三味药用水调服,最后再用槟榔丸。
这几味药都寻常,妙真请她老妇人去正堂坐,让小厮在药房磨药,等都准备齐全了,印上戳子,再交给那妇人的丫头。
如此,妙真才和萧景时分享,“这孩子竟然在我肚子里动了,我原想那个时候就过来的,不曾想有病人过来,就不好来了。”
萧景时有些敬畏的拿手抚了抚她的肚子,还很狐疑道:“怎么没动静?”
“所以,你要常常和它说话啊,让它熟悉你了,才会同你说话。”妙真笑道。
萧景时有些苦恼:“可惜我下个月,就要去南京了,等回来的时候再说了。”
妙真也不欲久打搅他,便回房休息,等到下午,她让小喜拿了钥匙去楼上拿了一匹青琐幅的绫,又拿了青纱来,让人裁一套衣裳,这是给萧二太太的。
这三个人的生辰都赶在一起了,妙真都得提前备下。
又说那老妇人拿了药回去,过了几日,上门复诊,说已然好了许多,特地送了二两银子,两匹杭绸来。
妙真让她继续服药,直至好了为止。
那老妇人是晁氏介绍来的,又往晁氏那边去了,还要多谢她荐的大夫,晁氏笑道:“这也没什么,你好了比什么都强,我家里儿子倒是学医,但不治这个。”
在一旁的夏仙姐听了,不自觉的摸了肚子,这都吃了一个月的药了,怎么半点效果也没有,明明那徐妙真的医术那么好的?怎么自己就一点用都没有呢。
难不成她是故意给自己开不好的药?
想到这里,回房后,她就不吃药了,“还要我吃三个月,敢情是哄我呢,反正到时候大家只夸她医术好的,反而编排我的不是。”
玲珑只好把药端下去,见夏仙姐又躺在榻上直不起身来,不免道:“您先休息一下吧。”
昨日一夜大爷和大奶奶鏖战到天明,今日又要过去大太太那里请安,不累才怪。偏大爷也是厉害,早上还拉着自己干了一场,她都有些受不住。
却说这夏仙姐自己房事不节制,不吃药后,反倒是变本加厉的。
若是之前妙真想必会提醒,但知晓她在背后挑拨之后,妙真也不说了,这种话说多了也讨嫌。
晁氏膝下只有萧景砚一个儿子,二十六七岁了,却膝下无一儿半女,哪里能不着急的?心中不免对夏仙姐的埋怨又添了一层,自古婆婆折磨儿媳妇的方法不少,晁氏也不打她骂她,却要她在房里帮自己抄写经文。
成日家的缠着儿子,可不就是掏空了儿子的身子?让她抄写经书,静静心也好。
便是萧老太太叫,晁氏就说夏仙姐为了求子,诚心抄经,那萧老太太也便罢了手。
再说妙真这边七月底的时候,知晓了一件事情,是县令夫人派人来说的,说她的名字送上去了,但是没被选上入宫,被撇了下来。
妙真虽然有些难过,也有些彷徨,但她想世事哪能尽如人意?
能轻而易举的被人撤下来的,说明自己还是不够好,是以,她除了养胎之后,照旧把医书拿出来看,并且研究方脉。
萧景时并不知道妙真的事情,但见她又比往日勤快些了,还道:“你也要留心身子。”
“唔,我如今也没什么事情,总不好枯坐着,不如多看看书也好。”妙真笑道。
萧景时想也难怪她年纪轻轻,已然小有名气,财帛不断,的确有过人之处。
二人正说着话,却见外面有位姓苗的奶奶让她家的排军送了牌匾来,牌匾上写着“杏林春暖”,除了牌匾还有二两珠子、两匹生纱、一匹金坛葛布、一匹桃红缎子。
妙真出去应酬一番,让人把牌匾挂在正堂,方进屋和萧景时说话。
萧景时道:“怎地这般隆重?是医好了什么了人么?”
“苗家那妇人,身体沉重,久久不孕,天下的方儿都吃遍了,什么生子偏方也都试过。我帮她治了一回,发现她呀是因为饮食不节导致发胖,以致于子宫闭塞,所以我就帮她祛痰益气,她现下因吃了我的药,怀了孩子,特地过来还愿。”
萧景时笑道:“我娘子还真厉害。”
妙真难得听她一句夸奖,只是笑,这事传到夏仙姐耳朵里,未免觉得妙真故意不帮她看好的,还恨上了。
又有平安和书房的书童一起住着,书童差点被萧二老爷的清客猥亵了,平安知晓妙真为人,立马求她,妙真当即就找了萧景时,萧景时调查了一番,和萧二老爷说了一声,萧二老爷就把那清客赶出去了。
书童为表感谢,特地送了一桌酒席来,妙真知晓这孩子乖觉,每次有病人上门来,他都领人进来,从不推塞,故而,只安慰他道:“那贼人既然出去了,你就安生做事。”
书童跪下了磕了头出去,却被爱行鬼步的夏仙姐看了,她本就是个无事生非的人,现下见萧景时不在,那书童进了房,心里就有了个主意。
当下,守在萧景时经过的地方,上前就道:“你们今日可有宴客?”
“倒没有。”萧景时说完就想走。
那夏仙姐却道:“我看你媳妇和个书童倒是一起吃酒,关着门也不知道说什么,热闹的紧。”
且不说萧景时早知晓那书童的事情,再说妙真的为人,就不是这样的人,他原本是个白磷性格一点就着,只不过因为读书,稍微收敛许多,如今见夏仙姐胡说,当即竟然从袖口把马鞭抽出来:“贼妇人,你嘴里说什么?你再胡吣说说试试?”
夏仙姐本想着这种事情是男人都受不了,更何况那萧景时本身心高气傲,没想到他抽出马鞭,已然似怒目金刚,鞭子差点甩地上,她吓的赶紧逃之夭夭。
第50章
妙真那桌酒席没动,见萧景时回来,脸色有些不好,她笑道:“书童为了感谢你我,送了酒菜来,我想你肯定要回来的,就没动,要不要去热一热?”
“别提了,方才遇到姓夏的了。”萧景时坐下,正考虑要不要跟妙真说,若是平日他就说了,但现在妙真有身孕,万一气出个好歹来,就不好了。
但是若不说,他马上就要去南京了,今日就是去调船了,到时候妻子自己在家总得有个防范才是。
故而,他有些纠结。
妙真听说他遇到夏仙姐了,就问:“怎么了?她不是在抄经书么?倒有空过来。”
“何止啊。”萧景时还是把事情经过告诉妙真了。
“她真的是莫名其妙,书童的事情你我知道,却巴巴来构陷,真是自己污浊,看旁人也污浊。亏得你能辨别是非,不过你也切莫冲动,她是个什么人,值得你动怒,若是被人传出去,你鞭打长嫂的名声传出去,那才是为了老鼠打伤玉瓶儿了。”妙真恼怒的很,造黄谣最可耻,若是丈夫和妻子不了解的,不知道怎生闹大?
萧景时见她只关心自己,倒是心中似注入一股暖流似的,又忍不住拉着她的手道:“你说的我记下了。”
妙真笑道:“你去南京后,我养胎为上,平日也会多加留心。”
她可不是好惹的,程家都是真刀真枪干出来的,还怕一个夏仙姐不成,只不过,凡事都得一击就中,否则到时候反而明面上树敌。
那萧景时只得坐下,妙真安排丫头把菜在梢间炉子上热了热,俩口子挨在一起用了饭。至于金华酒就先放着西边最里间,没用完的干净点心、烧鸡都分给底下人吃了。
萧景时道:“若不然我去告诉娘一声,如此一来,你也能安心。”
“算了吧,何必拿这个烦扰娘。”若是以前妙真当然觉得应当的,但是在这宅子里半年,她观察到自己的事情只能自己上心,任氏不知道还好,若是知道了,大家关系好的时候倒好,若不好了,随时随地成了攻讦自己的把柄。
每一个人遇到事情了,都会寻求别人的帮助,希望有人为自己作主,但殊不知能帮自己的只有自己。
萧景时见妙真这般,也知晓他娘如今也不管事,又沉迷佛法,就道:“你自己小心,我约莫这两日就要走,中秋可能都没法在家过了。”
三年前是八月底考的,今年似乎提前了些,他也得提前去。
“你放心吧,行李我帮你打点。”
妙真带着丰娘和几个丫头一起打点萧景时的行囊,她又把自己的几丸药拿给他:“先是这个人参败毒散,举凡是外感风寒、咳嗽、气虚都可以用这个,每次服二钱,水一盏,加生姜薄荷少许,去渣滓就好,记得,你若是寒症就热服,若是热症就冷服。”
“再就是导滞散,如果有外力损伤出血,或者从高处坠楼,或者被人用重物压,以至于吐血、便血及瘀血内停,都可以服用这个,也是每次服二钱,用温酒相调。”
“还有这个解暑三白饮,如果中暑了,引起霍乱呕吐,或者恶心拉肚子都能服用这个,法子我就都写在签子上,到时候你一看就知道了。”
怕他不耐烦,妙真就道:“罢了,给多了怕你记不住,就这三种药吧。”
本来萧景时觉得自己什么事情都没有,但他听妙真介绍药品,倏地想到,是啊,自己在途中有可能得风寒,或者不小心被人从后边推下船。
难怪他家娘子这么小的药铺,一天到晚这个来拿药那个来拿药,似他这样没病的人都想多带些防备,可他到底是男子,见妙真都不婆妈,自己更是不好意思说。
只是到了床上后,他不免假意问道:“你说有没有人会投毒啊?”
“所以你一旦不在那里,桌上的水啊那些就不要喝了。”
“这个谁不知道。”
妙真笑道:“那就成了,谁有几条命,去残害士子,况且你的小厮随从护卫一二十个人,寻常人也不敢近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