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她现在也就直接说出来,治病是治病的,义诊是义诊的,若真所有人看病都不收钱,那她也还没到那个地步?
见那妇人同意,妙真方烧了艾,在她右边的翳风穴、肩井穴各灸了一壮,再开了连翘汤加二陈汤并苍术二钱、青皮一钱,一共开了十贴,让她用两盅水,三片姜送服,如此方把病人都送走了。
妙真也换下外面的罩衣,进到里间休息。
不时,萧景时从外面回来,二人对坐用饭,他见妻子还要看病人,只道:“就怕她们把病气过给你,这如何是好?”
“不打紧的,我如今每日只上午看病,下午歇息,若是那等过人的病症,我打发她们去别处。”妙真自然知晓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但是自己的老本行不能丢。
萧景时又道:“你若是银钱不趁手,只管和我说?”
原来怕她因为钱的事情,妙真笑着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我问你,你家里也算是颇过得去了,便是不读书也好,那你这么勤奋读书是为了什么?”
萧景时挑眉:“我爹让我读的啊。”
见他不让常理出牌,妙真戳了一下他的额头:“老是为了杠赢别人,瞎说八道。”
其实萧景时知晓,他这么辛苦读书不完全是为了富贵权势,更是想证明自己还有抱负。见妙真这样戳他,他笑嘻嘻的。
下午,三姑奶奶归宁,三姑奶奶也是嫁到岑家的那位,她相公岑渊和几位同窗一起赴南京,她便搬到萧家住下。
任氏让韩月窈整治了酒菜,几个媳妇作陪。
妙真在席上问道:“你嫁过去可好?”
“一切都好的,诸位嫂嫂请放心。”萧素音道。
要说岑渊在她嫁进去之前,其母倒是买了两个丫头放在书房伺候,萧素音本以为只是端茶倒水的,没想到这两个还都被收用过。
自然,这些人都得喝避子药,也不知道岑家从哪儿弄来的。
这个丈夫看似不错,很守规矩,很尊重自己,仿佛跟自己说避子汤的事情就是表明正妻不生,他不会让旁人生的,可越是这样,萧素音却不知怎么有些不舒服。
这样的话,她不想说给娘家人听,也给自己存一份体面。
倒是她乳母到妙真这里拿药,还问妙真:“这避子药也不知道什么做的?”
“我就没听过这样的药。”妙真心里很鄙视岑渊,你有本事就管好你的**,女人也收用了,还装清高。
却说妙真四月份把园子里的玫瑰花摘了些,制了六瓶玫瑰酱,她往各处送了些,老太太、大太太、任氏这里一人一瓶,再有一瓶送到萧景时书房,还有两瓶留自己房里用。
现下,她又准备做枸杞膏,枸杞能够明目,给读书的萧景时最好了。
枸杞根两斤洗净,锅内放满水,煮一天一夜,再加上五斤捣烂的枸杞,继续熬煮三个时辰,最后过滤掉枸杞渣,拧出浓汁加入两斤蜂蜜,用个小瓮密封,放在房里,每日早上用温水调服。
这枸杞膏她也挖了些出来,用瓶子装了,让人送给她爹服用,毕竟她爹也是用眼过度的人。徐家也送了去年制的梅酱来,妙真就想念这一口,特地让厨下用梅酱焖肉来。
当然,丰娘是烧这道菜的个中好手,自从端午后,她就过来了,任氏知道丰娘是她家积年的老人还特地安排了一间围房。
午饭时,送了一碟到前面书房,萧景时吃了个精光。
正好串门的楼琼玉也吃了半拉,还道:“我家也有梅酱烧肉,只湿哒哒的,怎么做的没这个好吃?”
妙真笑道:“你不知道我娘还有个拿手菜春不老,人人家里都吃的,偏我们家做的最好,日后也拿些给你。”
她两个都是孕妇,胃口怪,倒是梅酱烧肉很对胃口。
楼琼玉又道:“我给嫂嫂的核桃不知有没有用?”
“有,平日让她们用小槌子捶了给我用。”妙真笑道。
那楼琼玉道:“若没有,我让我那个妈妈子做酥胡桃来,她的酥胡桃做的可是一绝。”
妙真当然允诺。
又说楼琼玉自有了身子后,她母亲生怕萧景棠一时淫心上来不管不顾,就让她把身边的人开了脸。她自然很矛盾,萧景棠性情好,为人随和,与她夫妻倒也相得,怎好让个人插进来?
她这么一时拿不定主意,便同妙真说了,妙真就道:“这要看你自己,反正我家那个如今在外面读书,我就没放。”
其实妙真怎么着也不会放,稀奇的是萧景时这个人长的风流,但是却并非沾花惹草的人,甚至还不喜欢家里人多,据妙真暂时观察,还真是外面一个风流样子,里面一个忠心的瓤子。
莫说他不说,自己不会准备,就是他说了,妙真也不会自己给自己找不是。
大抵有妙真不放妾通房伺候,楼琼玉也正好有了个榜样,否则,自己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且说六月半是萧老太太的寿辰,各处都要送礼来,往年都是二房主母任氏一应对付,今年她对三位儿媳道:“老二媳妇倒罢了,你们俩刚进门来,遇到老太太头一个寿礼,也该各自预备下了。”
妙真和楼琼玉都觉得可以,萧家当时聘礼可是送了四十匹尺头去的,随意拿些都可以,韩月窈本就觉得预料之外,又出来后,同妙真和楼琼玉一幅体恤的样子:“你们俩刚进门,手里哪里有钱,不如只做几色针线算了吧?”
“二嫂,我听娘方才的意思,像是要咱们多送些,况且这也是寿礼,不打紧的,我还能凑的出来。”妙真不以为意。
楼琼玉也道:“是啊,二嫂,老太太原本一直住在大房,这寿礼却得准备隆重些才是。”
韩月窈心道:两个傻孩子,六月老太太生辰,七月公公生辰,八月初八婆婆生日,你们倒是都能攒出来,可我如何是好?
第49章
萧老太太因小儿子做官,早已封诰命,妙真上楼挑了挑,又拟了单子给萧景时看:“你看送给老太太的寿礼如何?”
萧景时拿手里看了看,有一匹大红织金红琐幅的绫、两盘寿面、两盘寿桃、一双鞋、两只烧鸡。看完,他道:“大抵需要多少银子,从我这里出?”
“太太说让我们做孙媳妇的各自尽心意,我怎好让你出,这尺头是我有的,旁的要不了多少个子儿,你就别管了,只说妥不妥当?”妙真催道。
萧景时笑道:“你把那两只烧鸡,换成金华酒。”
果真,妙真这里划去了,添了金华酒,一坛金华酒五钱,两坛约莫一两,寿面寿桃二钱银子就成,她把银子拿出去,让小厮平安去置办。
那楼琼玉也是一匹尺头,其余的大同小异,她是一坛荷花酒,一腔羊,一盘寿面,一盘寿桃。
她们俩又和韩月窈说了,韩月窈看了不住点头:“这样就很好。”
虽然韩月窈有些心里发酸,但她只是恨自己不争气,倒也不怪别人,因为俩个弟妹对她也没的说,且不说徐氏娘家送的果子来,人家往她这里送,楼氏亦是如此,常有个什么,也不越礼,有商有量。
六月二十之前,妙真亲自检查了一遍,让人挑着往萧老夫人那里送去,彼时她的肚子已经出怀了,但穿的是宽大的琵琶对襟大裳,不留心看,倒是看不出。
她自己就是女科大夫,又有了身孕,每日把自己的身体状况和心情都写下来,或哪一日不好了,自己开药,自己记录感受,可以算是亲自实践一遍了。
萧老太太祝寿,虽然不是整寿,但亲友们都来了,徐家也是来了的,徐二鹏和梅氏还来和妙真说了一回话。
徐二鹏看着妙真道:“你行医也重要,但肚子里的孩子也重要。正所谓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可别傻傻的。”
“是。”妙真当然清楚。
徐二鹏近来一本关于后宅探案的话本卖的极好,这才六月,他今年就已经赚了四五百两了,自然颇有心得,还小声道:“你看张太后,若是还有个亲儿子,轮得到当今么?”
妙真想萧家一个商户人家怎么对标皇宫来了,但她知道她爹是好意,只一味答应。
三人正说话,外头说萧二老爷请徐二鹏去前厅,徐二鹏就先过去了,妙真才和梅氏对视一笑,又道:“爹爹不知今日会不会早些回去呢?”
“你爹今儿都在这里一天呢。”
再不说众人一起过去萧老太太那里,萧老太太虽然不问世事,平时看着也老迈,可她是整个萧家的老祖宗,众人都得一并过去磕头拜寿。
这夏仙姐也是个能人,之前被晁氏以守孝为名义要和丈夫分离,她气馁到了端午节后,就立刻改变策略,往萧老太太那里小意贴她,又堆山填海的送东西过去,喜的萧老太太当面对晁氏说她也太道学了,要以子嗣为重。
如此,夏仙姐和萧景砚分开住了一个月,就重新住在一起了。
现下她正伴着老太太坐着,她又是举人娘子的身份,打扮得奢华的很,这个时候她又用计策击败了婆婆,且不知道多得意。
年轻一辈拜寿时,妙真有着身子,只得慢慢的磕头,她起身也小心翼翼的,酒席上她是滴酒不沾,反正随意吃了几口。
倒是徐二鹏如鱼得水,他虽然身份没有楼主簿高,但是他这个人心不窄,分属其中,人家不奉承他,他就听戏,又想着自己女儿有身孕,还多喝了一杯。
给他端酒跑腿的小厮,他也打赏的爽利,对他而言,韩家、楼家现在都是官户,自己虽然不是官户,可是他的女儿和他们两家的女儿都是平等的,那不更证明自己厉害么?
所以最后打赏戏子,也是直接赏了一吊钱。
有人没留意到徐二鹏,但也有有心人想徐员外真是出手阔绰。
但徐二鹏这种心态的人就很少了,就像夏仙姐分明已然是众星捧月,又坐在萧老太太身边,就连吴县四府老爷的太太,苏州府知府的太太对她说话都客客气气的,然而见萧老太太指着妙真道:“我如今已然是三代同堂了,若是能看到我这孙媳妇肚里的孩子出生,那就是四世同堂了。”
就这一句话,有几个官夫人捧了一下妙真,夏仙姐晚上就和玲珑抱怨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怀的是太子呢?那楼氏不也怀了么?偏她爱出风头。普天下的女人,谁不会生,谁不会养?稀罕她的。”
这玲珑是夏仙姐的心腹丫头,也是个傲婢,平日夏仙姐待她与别的丫头不同,很是抬举。玲珑就道:“当今您得调理好身子才行。”
夏仙姐道:“调理也是应当的。”
她没韩月窈脸皮薄,次日就先去找妙真看病,还对她道:“我进门也有二三年了,肚子总没有动静,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妙真看她身形很瘦,不免问道:“每次行房之后,身体如何?”
“每回行房后,整日卧床不起。往日也有大夫,帮我看,说我是气虚。”夏仙姐说来还有些羞赧。
妙真让她伸出舌头,气虚者一般舌体肥大有齿痕,她却不是,又把脉见她脉象细涩。
“平日正常走一段路会虚软无力吗?”妙真继续问。
夏仙姐摇头:“平日倒好。”
妙真又细细问了几个问题,才道:“你不是气虚是血虚,瘦人原本就容易生火,房事本就暗耗**,就会使肾水更亏虚,如此一来,就是阴虚火旺。我给你开一剂方子,平日多节制些才好。”
“说什么胡话呢?我们如今孝中,都分床而睡的。”夏仙姐自是不承认。
妙真却心想夏仙姐纯粹是房事不节,肝气不舒造成的,她这样的情况,即便偶然受孕,若男子精不壮时,都很有可能堕胎小产。
所以最好便是节制房事,吃三个月的药,药好了再同房。如果不节制房事,那么这药可能疗效就不好了。
这夏仙姐把妙真开的方子揣袖子里,转而去了海棠轩,这个时候楼琼玉刚睡了起来,有孕后本来她就嗜睡的很,见夏仙姐来串门,又赶紧起来,让人安置茶食。
偏夏仙姐故作不经意道:“也真个是的,方才我去芙蓉坞见那四弟妹自夸老太太抬举她,我想又不是只你一个有了,六弟妹不是也有么?”
楼琼玉本来迷迷糊糊的,但听夏仙姐这般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会吧?”
夏仙姐笑道:“你就这么一听,我就这么一说,你若真要问,人家肯定不会承认的。”
楼琼玉本来就不是跟人起冲突的性子,即便心里有些不舒服也忍了。但楼琼玉有一个丫头,上个月经期绞痛,妙真免费帮她看病,还送药给她,这丫头立马就去了芙蓉坞。
妙真幽幽叹了一口气:“真没想到她编话编排我,今儿早上她过来,就让我帮她看病,我大着肚子帮她看病,她倒是胡言乱语,这不是挑拨我们妯娌关系么?”
那丫头见妙真如此,连忙回去悄悄告诉楼琼玉,楼琼玉道:“我就知道这不像四嫂说的话。”
就是楼琼玉身边的人也道:“六奶奶,大奶奶心眼多着呢,昨儿老太太那般抬举她,她怎地不说了?”
幸而有人化解,若不然楼琼玉和妙真之间还真的有些尴尬,这件事情,妙真午饭时就说给萧景时听了,“真不知道我哪里惹了她了?”
“你哪里都没惹她,只要你比她在这个宅子地位高,她就想打压你。”萧景时一语中的。
妙真垂头,摸了摸肚子:“我是二房的媳妇,她是长房的媳妇,房头也不同,怎会如此?”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然开始防范起来,若只说些小话便罢了,若是胡乱来的,她也不是好惹的。
从头到尾,她只说给萧景时听,却没有寻求帮她,说白了,男女大防,萧景时再也帮不上忙,再者,她二人感情虽比先时成婚时好些,但将来如何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