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好多都是内造的,妙真对萧景时道:“看来黄家许多东西,都是宫里的内相给的。”
“那是肯定的,就连这桩亲事也是宫里内相主张的。”萧景时道。
妙真道:“既然黄家这里医好了,我先给程家写个拜帖过去,若是有人揭帖倒好,若是没有,我们就回去。”
她说完,就顺手写了一个帖子,让小喜送过去。
不出意料,程家那边推说有事,妙真遂打点行李,同萧景时一起回去。来的时候忐忑的很,回去的时候却是轻松异常,就连船只都很快,三天就到了苏州。
众人见面自然是分外亲近,晁氏是那种特别爱团建的人,平日你被迫参加活动的时候会觉得烦恼,但是人家给自己接风的时候,还是觉得很受重视。
妙真特地买了南京的鞋面、妆粉送给大家,还道:“也没什么功夫出去,嫂嫂们别嫌弃,只图个新鲜。”
“这可是京货,看着倒是不错。”韩月窈反正有东西得,倒是很喜欢。
楼琼玉素来都有家教,还问了妙真南京的风土人情,唯独夏仙姐今日倒是很沉默。妙真素来和她不是很合,只不过近来她事情多,以发展自身为主,没怎么留心她。
众人久别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说,韩月窈就道:“你们小姑亲事定了,定的是隔壁陈家的族亲,陈推官的儿子。”
那就不是大姑奶奶介绍的那家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妙真笑道:“男方怎么样啊?”
“男方比五姑娘大三岁,如今还在读书呢,人生的倒是很好。”韩月窈道。
妙真道:“这就好,我进门的时候小姑十二,现下也是将笄之年,这日子过的可真快啊。”
韩月窈点头道:“可不是,对了,你还要恭喜大伯母呢。”
“如何?”妙真不解。
韩月窈就道:“大哥被选为松江府转运盐使司的经历了,马上就要赴任了呢。”
松江府的盐官,这倒是个好差事,妙真忙恭喜晁氏,晁氏摆手:“我告诉你,能中进士还是要中进士,进士是老虎班,只要有缺就补。你大哥哥这般举人出身,虽然这次考了上卷,但是到底不是进士出身。”
“能考上卷已经很厉害了,以大哥的为人处世,自当有建树。”妙真笑道。
晁氏也笑嘻嘻的:“那就借你吉言了。”
在一旁的夏仙姐没想到晁氏这么狠,竟然让自己留下来,说的冠冕堂皇,说什么她是宗妇,长子长媳,就该在家中,反倒让武姨娘跟着去伺候。
她跟萧景砚哭诉,萧景砚却打马虎眼,说什么让她留下来侍奉爹娘。
夏仙姐已经明显察觉到因为武氏那贱人生了儿子之后,这次又拿了五百两出来帮她打点,萧景砚就偏心了,如今装聋作哑起来。
什么不敢拂逆父母,都是假的,当初怎么违背父母之命,要娶自己呢?
无非是他变心了,不愿意折腾了。
女眷这边很快就散了,妙真舟车劳顿的也要回去歇息了,萧景时则和萧二老爷单独说了这次去南京的生意以及和黄家的交往。
“黄家是等儿子媳妇治好了病,才设宴招待我们。”他把重要的事情挑出来说了。
萧二老爷听了很是高兴:“如此就好,如此就好,也辛苦你们俩口子了。”
“爹说哪里话,都是应该的。”萧景时道。
他父子说了几句,萧景时又拿了一坛芙蓉液和两匹尺头来:“这是儿子媳妇让儿子送给您和我娘的,说这些都是内造之物,还请您别嫌弃。”
甭管是什么人,收到礼物都是高兴的,萧二老爷也不例外。
再说,妙真回来之后,休整了一日,打算请她娘上门,不曾想就有病患找上门来了,说来也巧,她这次研究了很久的疮疡,正好这人患的就是这病。她背后痈疽发作,颜色赤红,颈部肿块按着不疼,但已然是瘰疬初发的症状。
“除了背之外,还有哪里疼呢?”妙真问起。
妇人指着头道:“头疼,眼睛也疼,还有些看不到了。”
妙真开了《局方》里的千金漏芦汤,对她道:“每次取四钱药粉,加两盏水煎至一盏,空腹热服就好。”
那妇人千恩万谢,还道:“徐大夫,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咱们多想你,病都攒着呢。”
妙真笑道:“你们能想起我,那是我的荣光呢。”
那妇人拿的是五钱的药钱来,妙真收下后,又想到这次给黄家治疗成功,将来机会也不知道有没有?但无论如何,是比以前强的。
却说梅氏夫妻过来之后,妙真便把她途中遇到妙云的事情说了,徐二鹏却道:“不好。”
“怎么不好了?”妙真不解。
徐二鹏道:“你三叔在苏州府的生意做不下去了,正好去华亭做生意,虽说一个只是小贩,另一个是县尊娘子,一般不会碰到,但如果真的碰到了,也不知道如何?”
妙真笑道:“我看她大大方方的,也没什么。”
徐二鹏摆手:“那是遇到你了,你素来不多嘴,你三婶是这样的人么?”
在一旁的梅氏道:“我看很少会碰到的,就是碰到了,又能怎地?她三叔三婶胆子小,不敢随意的。”
徐二鹏也释然:“是啊,是我多虑了。”
妙真还真的不担心三叔三婶,因为这俩个人其实还挺怂的,不过,她道:“大姐姐也真是厉害,好大的派头,人也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偏徐二鹏道:“我看又是一个徐一鸣罢了,你等着看吧。”
在徐二鹏看来,他们三兄弟的女儿都循着父辈的踪迹,说起来很诡异,就比如妙真,和自己一样,用功有些天赋,还有些时运,可跟真正有运道的人又比不了,将来怕是厚积薄发之辈。三丫头妙莲能看得到的,没什么担当,坏又不够坏,好又不够好,就跟三弟差不多,那大丫头恐怕是和他兄长一样。
妙真只有和爹娘说自己的心里话:“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运气不太好,但转念一想,人家说闻道有先后,不知道成功是不是也有先后?我还得继续努力。”
还得徐二鹏出马对女儿道:“得陇望蜀乃是人之常情,可说穿了,她们的成功多半还是系于丈夫身上,而你是系在你自己身上。我以前还不是羡慕人家当官的,可是后来我就觉得我还是喜欢写话本,还是喜欢俗务少些,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做官,如今也很好啊。就像你,如果真的一辈子进不了宫又如何,至少你在苏州府、南京府也是有名的大夫了。”
总结一句话就是平常心。
妙真点头:“女儿知道了。”
徐二鹏则指了指外面的书房:“有些事情别告诉姑爷了,倒不是说瞒着不好,有时候坦诚未必是好事,至亲至疏夫妻。”
妙真当然懂这个道理,“好。”
说罢,妙真又把她从南京买回来的礼物,分了些给爹娘,两把金扇、六双鞋面、两盒点心。
且不说她父母与她相聚如何,很快又给大房萧景砚践行,众人又去大房了一趟,好几日生活才恢复平静。
不曾想楼琼玉又有了身孕,她倒是很苦恼:“上回生邈哥儿我身子就不舒服,没想到这么快就身孕了。”
妙真想起自己怀双胎的时候,晚期肚皮自己都不想看,觉得很恐怖,也是有些同情道:“既然有了身子,就好生养胎,你若有哪里不舒服的,只管去找我。”
楼琼玉笑道:“我就先谢过四嫂了。”
“看你说的,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妙真道。
楼琼玉见丫头们果子点心拿的慢慢吞吞的,不免对妙真吐槽道:“也真是的,我让她们做个什么,她们就拖拖拉拉的,若是六爷差遣,跑的比什么都快。”
“见怪不怪了。”妙真也随着她的话说,其实她房里现在还好,因为萧景时几乎不和丫头们怎么说话,除非吩咐事情。
再者,她自己在四房几乎统管内务,丫头子们不敢闹。
其实一个家里男女主人的关系也是很微妙的,下人们就是风向标,多半讨好男主人的,一般而言女主人地位就不如前了。
妙真刚离开,楼太太就过来了,她还正抱怨:“自从你爹退下来,那些以前嘴上跟抹了蜜似的,一天三顿往我家跑的人,如今找他们,他们还推脱有事。”
楼主簿自从退下来,家里再也没有堆成山的礼盒了,楼大哥虽然也在户房当差,但到底是楼大嫂当家了,楼太太也没有那般便宜了。
所以,她就劝楼琼玉:“人若是没了权,就跟老虎没了牙一样。你也多跟姑爷说说,好生读书,否则在兄弟们中间最末。”
“这话我哪里是没劝过的,他说要读书,也不过是用功了几个月,又故态复萌了。”楼琼玉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楼太太又教她好些御夫之术,楼琼玉也听了不少。
那厢萧景时说起萧景棠,也对妙真道:“他天生享福的命,嫌弃读书辛苦。”
“他生在你们这样的人家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妙真笑道。
萧景时有些兴味的看着妻子道:“那我问你,如果我也不好学呢?”
“那你总得把一件事情做好吧,就像我爹,考中秀才后也没有继续读书,但是他把家业打理的清清楚楚,这般也很好啊。再说了,你就是考不上,还有我呢,我若真的有一日成了和我师傅一样的名医,能出入宫中,咱们家也肯定能过得去吧。”妙真一般不鸡别人,只鸡自己。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萧景时的意料,又有些好笑,他打趣道:“这样也好,我若是考不中,心安理得在家吃软饭了。”
妙真嗔道:“你昨儿喝的芙蓉液还是我的呢。”
“那我得多喝几口了。”
二人笑作一团。
妙真又起身往晁氏那边去,萧景砚的儿子元哥儿昨日听说一夜没睡好,啼哭不止,吃奶也是不住的打嗝。
她看了那孩子一会儿,见她痰热蕴结于结喉,就开了睡惊丹,还道:“他年纪太小,每次少吃些,用薄荷汤送服就好。”
晁氏道:“家里有大夫就是好,我们这些人跟着沾光。”
“大伯母,您是夸我还是夸大哥呢?”妙真笑道。
晁氏不由道:“夸你。”
妙真倒是挺喜欢和晁氏说话的,她是个雷厉风行的妇人,虽然有时候酷爱团建了点,但很大方。二人坐着说了不少话,妙真从正房出来,见到了夏仙姐。
夏仙姐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的,她看起来很柔顺的样子,妙真倒是有些不解了。
准确来说,夏仙姐现在也是蛰伏着,没办法,自从萧景砚离开之后,她就一直被逼在后院,晁氏还不许她出门,简直把她当犯人似的看管。
以往她的那些手段都不管用了,甚至玲珑也被送出去了,让她孤立无援。
晁氏以前见儿子心里有她,不便在中间插手,怕和儿子母子离心,如今儿子离开,她自然有千般手段了。
可妙真怎么会就这般放过夏仙姐,当年她大着肚子被造黄谣,若是萧景时真的和她离心的夫妻,简直是置她于死地。
原先她是怀着孩子,或者孩子太小,事业还要发展,现在腾出手来,怎么可能还让她优哉游哉。
因下个月是中元节,妙真便在这个月的月底做义诊,萧景时就在家中照看孩子。任氏因为要去杭州府探望她嫂子不在家中,妙真极其邀请晁氏、夏仙姐一道过去,这次去的地方是莲花庵。
妙真是真的去义诊的,自然还是如往常一样准备,只不过她问小喜道:“那莲花庵的崔姑子,真的是个娼家的?”
小喜道:“打听的很清楚了,就是娼门中人出家的,为人伶俐乖巧,能言善辩。”
“好,那夏氏的身家你与她说了没有的?”妙真道。
小喜点头:“放心,都说了的。”
妙真冷哼一声:“都说这位崔尼姑看女人是个邪的,就会有许多法子,使人愈发入邪道,若看女人是个至诚的,她也正经起来。她知晓夏氏有钱,必定会有些奉承手段,如此,那夏氏若是自己行得正,我也当她从此改过,若她自己行的不正,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小喜应是,主子有手段,却又不下作,如此才是真好。
做下人的,最怕那种小气事多还软弱的主子。
却说晁氏和夏仙姐都随妙真到莲花庵,那崔姑子好生热情,还对妙真道:“奶奶吩咐的,我们已经安排好了。
“如此,多谢您了。”妙真笑道。
崔姑子觑了一下几位萧家的年轻媳妇,打头的大奶奶夏氏的确生的美,一双桃花眼,看着就不大安分的,二奶奶相貌更胜一筹,但是她寡言少语,人又端庄,四奶奶徐氏虽然貌不及前面两位奶奶,但她面色白净,肤若凝脂,杏眸灵动,行动干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