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帮你啊。”萧景时若无其事的道。
妙真忍不住笑道:“分明就是一直在帮我,还说没有。你不是说你右眼眼睑跳动么?我给你艾灸一番,要不然很容易面瘫。”
一听说艾灸,萧景时很愿意,妙真专门拿了三年的陈艾过来,帮他悬灸瞳子缪穴,灸完又帮他按摩。
萧景时舒服的跟猫咪似的:“嗯,就是这里,好舒服。”
“舒服吧。”妙真心想我可是专业针推专业的,这才是真正的老本行。
帮他按的时候,他一幅享受的表情,让妙真忍不住亲了他额头一口,萧景时拉着她的手就道:“要不等会儿再按吧,咱们先办事。”
“办事儿?办什么事儿啊?”妙真不解。
却见他从美人榻上翻身起来,一把抱起她来,妙真拍了拍他的肩膀:“东西还没泡呢?”
萧景时瞬间泄气:“好吧,继续帮我按摩吧。”
妙真现下还不想那么快生孩子,见他这样配合,难免用心帮他推拿。
另外一边,楼琼玉正抚着肚子,有些睡不着,她有了身孕之后,直接打发萧景棠到偏房歇下,到底子嗣为重。
可自己一个人睡在冷冰冰的床上,又觉得孤独的很,身边的丫头们也不是说太多知心话的。
如今二嫂也有了身子了,她虽然在前面有孕的,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了。也因为怀孕期间,他们夫妻一直不同房,原本萧景棠性情好,人年轻,他就是不招惹别人,那些人也上杆子的,现在更是有可乘之机。
虽然现在未必有事,但挨挨靠靠总是有的,她又能怎么样?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夏仙姐身在福中不知福,萧景砚多好的人,才学又好,人也高大潇洒,她还不知足,背后偷汉子。
守夜的芳云见楼琼玉还未睡,忙催促道:“六奶奶,快歇下吧,可不能再熬着了。”
芳云自小伴着楼琼玉一起长大,知道她这个人看起来乖顺,其实心气很高,她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跟韩、徐二人比,韩月窈的丈夫再如何,将来也只是商户,读书不成,而徐家不过是监生人家,萧景时有了出息,对她反而未必是好事。
没想到现在韩月窈有了身孕,徐氏靠自己的医术结交权贵,个个都不输了。
一时芳云也不知道如何开解楼琼玉了,亏得楼琼玉叹了口气睡下了。
十月初一,为民间岁腊之辰,家家上坟,还要准备纸钱、金锭、寒衣、祭品这些。去年妙真也是跟韩月窈一起打理过的,她对这一套门儿清,尤其是送寒衣,她直接找自家铺子里拿的。
每年书铺都会刻板男女五色纹状,类似于纸衣服,还卖的不错。
这次她管家,肯定也是要照顾自家生意的,徐二鹏也径直打发来旺直接送了过来,妙真让小喜给了银钱。
来旺今年也成了婚,戴了网巾,娶的是她娘身边的大丫头银环。
岁腊过完之后就是冬至,吴中过冬至的气氛很盛,甚至有“肥东瘦年”的说法,就是重视冬至甚于过年。
当然,无端的妙真这里也是增加了许多工作量,先要请示任氏后,拿缎子看日子请人上门裁新衣,舂粢糕的新糯米也要提前准备好,除此之外还有进补的羊,糕团点心了。
这些是公中要做的,自家还得做鞋袜献上尊长,以表“履长”之意。
鞋袜其实之前没事儿的时候就有做,现下收尾就好了。
“四奶奶,糯米泡好了。”厨下的人过来道。
妙真亲自过去,提前一天浸好糯米,连水带糯米一起放入石磨中,磨出来的水磨粉扎好口袋,用石头压上,等到次日,就可以用这个粉做冬至团了。
冬至团有糖、肉、菜、果、豆沙、萝卜丝做馅儿的,除了祭祀还用来送人。
原本妙真也想自己用做船点的方式做些糕点,如此又好看又喜气,但是她也知道,事事都太卷了,人家若是比不上自己,少不得生出嫉妒之心,还以为自己爱出风头呢。
但是也总不能为了人家不高兴,自己就甘于平庸吧,所以祭祀用的,她都是中规中矩的,但是送冬至盘,她却有自己的巧思,一般冬至盘上层糕点,中层鱼肉,下层是一层红纸。她送的糕点俱是花卉植物或者虫鸟动物形状的,尤其是小黄鸡她做的最好,摆在上层玲珑可爱的紧。
给外人都送,自家两个小鬼头那里也少不了,芙姐儿喜欢小白兔,肇哥儿喜欢小金鱼的,两个人的都是豆沙馅,拿着糊的都是口水。
“你们两个小鬼头不吃的话,下次不给你们做了。”妙真假装生气。
芙姐儿抱着妙真大腿道:“娘,我就吃了。”
妙真摸了摸女儿的头,又道:“你和弟弟吃了,咱们就进去看一个时辰的图册好不好?”
小孩子最重要的是培养专注能力,从小做事情三心二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肯定日后做什么都一事无成。
所以,再忙她都会专门带孩子,不会以忙为理由就真的置孩子于不顾。
两个孩子乖乖进去,妙真坐在中间,他们俩一边一个,妙真拿着《新编对相四言》,指着昨日看的那一页道:“昨天咱们认识了,天、云、雷、雨这些,好,那现下娘点哪一个,你们谁告诉我了,我就奖励一朵小红花,谁得的多呢?我就送十颗糖给谁。”
肇哥儿一听糖就坐好了,芙姐儿也是咂摸了一下嘴。
“这个是什么?”妙真指着山的那里。
芙姐儿忙道:“是山。”
“对啦。”
肇哥儿暗自把脸都想红了,等妙真指着三个小圆圈连在一起的时候,他马上道:“是星。”
母女三个复习了一遍,又重新把第二页的“竹荷梅柳”等等教了一遍,最后是芙姐儿赢了,肇哥儿哭了。
妙真哄着他道:“你要得到糖,就得跟姐姐一样,好好的看书,我跟你外公说一声,拿两本书来,你们平日多看。”
“好。”肇哥儿抹完眼泪,把头窝在妙真怀里。
冬至之后,就是两个孩子的生辰,徐二鹏和梅氏一家都特地过来了,梅氏给芙姐儿做的是一顶兔儿帽,给肇哥儿一顶虎头帽,各自两套衣裳,徐二鹏则送了两个外孙一人一套启蒙书籍。
梅氏见妙真黑眼圈有些深,忙问道:“管家很累吧?”
“是啊,尤其是年底很累,马上又是腊八、小年,过年来,真是让人忙起来就停不下来了。”妙真道。
梅氏笑道:“还好你们家三位妯娌,若不然就一个,算是忙晕了头。”
妙真点头:“是啊,我听婆婆说,日后咱们家妯娌轮着一人管十日,大家也都轻松些,否则真的累。”
说起妯娌,梅氏道:“黄秀才得了重病,人在前几日过身了。”
“黄秀才是谁?”妙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梅氏就道:“你大伯母的爹啊。”
“哦,原来是他。这也很正常,大伯父当年那般丢脸,怎么可能还回来呢?”妙真还算能够理解。
可梅氏叹了一口气:“你大伯父岳父可以不管,但你祖父怎么办?你祖父母如今跟着你三叔去了华亭,到时候死了还不知道谁送?”
其实这个问题都不必想了,妙真道:“您和我爹准备好吧,保管是你们送终。三叔他们没把祖父祖母扔给你们,都是好的了。”
女儿成亲了两年,人情世故也是看透彻了,梅氏虽然心里对于这个结果烦恼,但也道:“是啊。”
“所以,您和我爹什么时候趁着棺木便宜,就先买一口在家,也别忌讳那么多,到时候就不怕祖父母过世没个准备了。”妙真道。
梅氏赶紧道:“你儿子女儿生辰,提这个做什么。”
妙真这次明显能感受到梅氏的心情夫人烦恼,其实娘并不是小气的人,但所谓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就是这个意思了。
家务事都是说起来就烦,梅氏按捺下自己的心情,妙真也就不提了,只让人扫雪烹茶,和她说一些别的事情。
“明年相公就要上京了,也不知道会考的如何?我看隔壁的六叔府试两次不过都灰心了。”
心态好的是少数人,多数人心态很难绷,就像妙真心态崩了好几次了,还得苟住,萧景时却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也不知道会如何?
梅氏暗道萧姑爷没考中,卢世安听说中了进士,还入了翰林院,不过,正如丈夫所言,卢世安一朝发达,姑母表姐也不过是守着田亩过日子,丝毫没有想过接她们进京去。
他分明都有闲心报复以前欺负过他的古秀才,却没时间接姑母进京,也是奇了?
只不过卢世安报复心这么强,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他们家有意见?
但女儿已经嫁人了,若是在她夫家说了,被人听到了,无事生非,只等过年的时候说就是了。今日除了是两个孩子的生辰,还是晁氏的生辰,她们还得过去大房那边祝寿。
前年夏仙姐帮晁氏操办的生日宴很隆重,但当时妙真生产,一哄而散,去年夏仙姐就没心情操办了,今年为了讨好晁氏倒是也办的不错,总之就是舍得花钱,能达到的效果。
晁氏见状,心中对夏仙姐的事情也是原谅不少。
快临盆的楼琼玉道:“大伯母心胸真是宽厚。”
妙真没想到这话竟然是从楼琼玉嘴里发出来的,她想夏仙姐从来都是说自己或者韩月窈,可没有说过她的。
站在晁氏的角度很好理解,萧家并非小门小户,萧景砚如今又做了官,过于追根究底,出了丑闻,也有个治家不严的罪,连带她这个宗妇面上也不好看,还不如留着夏仙姐慢慢教导,反正如今大房也有了孙子了。
况且夏仙姐心理素质极强,只要她没被抓到,她就抵死不认,也没有任何道德负罪感,晁氏拿什么女德女训,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晁氏要面子,面上还要表现一派和睦来。
年底,楼琼玉产下一个女儿,萧家还沉浸在一片喜悦中时,听外面说知府夫人请妙真过去,还道:“徐女医,不好了,我们少奶奶生产六七日了,胞衣破了,孩子却不见踪迹,可能是难产,还请您过去呀?”
“怎地请我了?那边不是我师傅陶夫人在看吗?”妙真知道苏州高层几乎都被她师傅垄断了。
却见来人看了妙真一眼:“正是茹女医让我们来请您过去的。”
妙真一怔,心道危机未必不是转机,她挥挥手:“准备车马,我立马过去。”
第59章
很快,妙真就到了府台衙门,她走的飞快,毕竟是救人的大事情,她是一刻都不愿意耽搁的。可是进到产房后,她就发现不对劲,看到旁边的药罐子,不免道:“之前吃了什么药的?”
听一旁的丫头说催生药,她叹了一口气。
现代医学通过仪器可以诊断胎死的原因,是脐带阻塞或者是羊水早下令胎儿干涸这些原因。古代也有一套自己的法子,就比方产妇面红舌头青,说明母活子死,面舌俱青,口边沫出,说明母子俱亡。
她方才过来的时候,在产妇胞宫颈口用手抚摸胎儿毛发,甚至推了一下,胎儿都一动不动,明显就已经是死胎了。
茹氏看来已经辨别出事死胎,所以下了猛药,殊不知产妇临产六七日,已然筋疲力尽,必须要补充产妇之气血,才能把死胎排下。
“产妇过于虚弱,是以无法排出死胎来,我这里开一剂方子,你们赶紧抓了药过来,立马煎服。”妙真就道。
那知府夫人站在一旁急道:“徐大夫,您是说胎儿死了?”
“是啊,胎儿在宫口一动不动的,且产妇面赤舌青,一般而言是母活子死,否则,方才的催产药怎地无效的?”敢情也不是茹氏医术的问题,纯粹是不愿意说出知府孙儿是死胎的缘故。
妙真不愿意矫饰,否则到时候母子二人都去了。
知府夫人气急败坏:“这怎么行呢?徐女医,你没看错吧。”
“要不然您另请高明吧?”妙真很同情产妇,但是如果家属一直这样纠缠,自己到时候怕是还要陷入官司中。
知府夫人摆手:“不必,你继续治吧。”
妙真开的疗儿散的方子有人参一两,酒洗当归二两,川牛膝五钱,三钱鬼臼,二钱去油的乳香。她还在床边一直安慰产妇:“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你自己的性命也很重要,先坚持住,等药来了,你就好了。”
疗儿散中最重要的药是鬼臼,这个药可不是很好找,所以妙真一开始就让他们去本府最大的药店去找。
等了一个多时辰药买来之后,妙真亲自帮忙煎药,煎好之后,让仆妇喂产妇喝下。
一剂药死胎就产下了,妙真手边自己带的补气血的汤药让人立马煎了送来,知府府邸没几个人关心产妇,都在悲哀孩子的失去,便是产妇本人都是伤心的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