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渊摇头,心道当年岑父还是举子的时候,和徐二鹏也有些往来,还好没有将女儿许配给他,否则现在头疼的就是他了。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徐氏进宫看病,一味只图名声,她若不来,卢世安也不会提起这件事情。
一个女人只要自己的名声,大出风头,却完全不顾忌丈夫,这样的女人他是肯定不会有多少夫妻之情的。
可萧景时却跟着了魔似的,什么都以那女子马首是瞻。
堂堂七尺男儿,也真是丢脸?
萧景时当然不知晓岑渊这般腹诽他,他现在手持两卷书,在吃饭的时候还在看,妙真也不打搅他,等他慢慢的吃。
时光弹指一挥,很快到了会试那日,一大早,她检查了萧景时身上穿戴的,提篮,还是觉得不安,还要检查一遍,萧景时阻止了她:“回去睡吧,再睡个回笼觉,比什么都好。”
他们是两样的人,妙真是谨慎到有些过头的人,萧景时却一派疏朗,往前面大踏步走了,手挥了挥。
妙真忍不住笑了:“这个人,淘气的很。”
萧景时考完也是镇定的很,虽不至于去酒楼吃酒,但在家中还写了不少墨迹,又帮妙真画写真。
他笔触轻盈,下笔如神,仿若妙真自己照镜子似的。
“就是不中,我书画不错能卖钱,你也能游方行医,岂不是乐哉?”萧景时看妙真太紧张了,缓和了一下气氛。
妙真扯唇笑了一下。
萧景时看她这般,不由道:“我看你自己面对宫里的人,都不怎么紧张,怎么我会试你这么紧张?”
妙真想大抵是我对我自己的实力很清楚,但是并不了解萧景时的实力吧。她又不好说的太明白,结结巴巴的说了几句,萧景时看她这样,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真的太可爱了,我都想咬你了。”
“每次都说想咬我,难道你属狗么?”妙真摸了摸鼻子。
很快到了出榜的时候,高氏也过来了,还和自己说起夏仙姐的儿子快百日了云云,妙真也没心思听这些,一直咬着下唇,留心外面的动向。
刚呷了一口茶,却见外面有脚步声,妙真赶紧起来,不曾想来的人道:“三奶奶,我们岑姑爷中了。”
高氏立马让人打赏,又道:“是多少名?”
“第二百八十名。”来人喜气洋洋的。
原来是岑渊,妙真还起身打点了一份贺礼送过去,复而又坐下,只觉得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手脚都无处安放。
她扶额等着,好一会儿,才听到平安进来道:“四奶奶,报喜的人过来了。”
“捷报南直隶吴县老爷,萧讳景时,高中丁未科会试第一百名贡士,金銮殿上面圣!”
中了,终于中了!
妙真顿时觉得扬眉吐气,苦尽甘来!
作者有话说:黄巧英的事件取材于万历年间彭医妇的事情。
第64章
会试中了,殿试就是名次的事情了,萧景时就是准进士了,四月一日准备殿试。妙真给家里全部的下人双倍赏钱,萧景时在外面也被留着吃了几盏酒回来的。
最高兴的莫过于萧家三房了,女婿岑渊和侄儿都中了,三老爷把他们都喊去又是另一番嘱咐。
岑渊名次低于萧景时,愈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在家读书,萧景时也被妙真劝着在家读书。
但他非要妙真陪着读书,妙真忍不住道:“我在你外书房待久了,你的名次低了,人家肯定以为我是故意缠着你。”
“哪能啊,我是看你太紧张了。”萧景时道。
妙真垂着头道:“我是有些害怕罢了。”
萧景时知道她的心病,之前大着肚子被夏仙姐造谣,这次又被卢世安几乎以唱戏的方式让不少不明所以的人信任,导致连萧家三房的妯娌都跟她疏远。
她不怕自己受影响,反而担心连累他,所以对他反而更紧张。
她就是这样的人,总担心别人胜过自己。
“以前都是你帮我艾灸按摩推拿,今日我帮你好不好?”
妙真看向他,带着很深的眷念,嘴上说“你会么”之类的,身上却把外裳褪下,萧景时帮她按着身上,没有像之前那样亲热,而是真心帮她足足按了半个多时辰。
他也不知道为何,总是很心疼她,依恋她,知道她心中所想,愿意帮她排忧解难。
卢世安作为翰林当然也看到了名单,忍不住冷哼一声,知晓自己是无法阻挡了,竟然送了一份贺礼过去。
官场上得到一个朋友,总比得到一个敌人强。
随着妙真得到宫里的牌匾,萧景时会试得中,所谓的《寒山记》原型是他们俩的谣言不攻自破,甚至有人问到卢世安跟前,卢世安还笑道:“这出戏和我可没关系。”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妙真心中暗恨,梅氏倒是松了一口气:“他既然这么说了,日后可就没人说你们了,这可太好了,日后我就放心了。这卢世安看来还是很知道利害关系的。”
“不过是看你女婿已经是贡士,对付不了才转向了,可这样无中生有的事情,害的我夫妻名誉受损,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妙真绝对不是那种心软好说话的人。
梅氏反倒是劝她:“算了吧,卢世安那样的人无事还睚眦必报,何必得罪这种人呢。”
不想让母亲担心,妙真笑着应下。
四月殿试之后,萧景时中了二甲第八十名,岑渊三甲第十名,妙真看到了人家抄下的进士登科录,上面写着:萧景时,贯直隶苏州府吴县民籍,府学生。另起一行又写着,治易经字宁暇行四二十四岁五月初十生。
后面就是曾祖祖父父亲是谁,这些妙真掠过,只看到下面写的娶徐氏,忍不住笑了。
以萧景时的名次年纪,毋须任何人操作,就能够顺利进入翰林院做庶吉士。
这个时候梅氏提出回家,她女儿和女婿最荣耀的时刻她都见证了,京里的古刹名楼也都去了,她对这一趟已经十分满意,没有任何遗憾了。
妙真和萧景时专门设宴为梅氏践行,他们虽然都舍不得她,可也知道出来这么久了,家里还有一大家子呢,于是也不强留,准备了许多礼物送梅氏回家。
大人们倒是还能适应,妙真也知道爹和弟弟们也肯定想娘了,自己不能这般自私,可是孩子们每日和外祖母在一起,很舍不得,倒是哭了两三日才好。
且说萧景时中了进士的消息传回家里之后,萧家二房简直就沸腾了,足足办了半个月的流水席,徐二鹏都过来吃的看到肉犯头晕的地步。
韩月窈和楼琼玉都帮着置办酒席,忙的脚不沾地,但也都跟着很高兴。
对于韩月窈而言,她能够生这个孩子,完全因为妙真帮她治病开方,否则,肯定要被妾侍压一头,被婆母成日说嘴。楼琼玉就更别说了,尤其是经过夏仙姐的事情之后,她就更想念妙真在的时候了。
去年四嫂离开之后,夏仙姐因为有了身子,常常向她请教养孩子的法子,虽然因为表姐的事情她不喜欢夏仙姐,但是面上也还相处。
只是她知晓自己怀疑萧景棠在外面有问题的时候,说要帮忙试探,她都说不用了,她却还要,还特地选了一位美女去勾引萧景棠,虽然萧景棠没上当,但是楼琼玉就这件事情也不大喜欢她了。
太喜欢自作主张,也太爱看人出糗了,她根本就不是真心为她们着想,只不过想显示自己的能耐。
平日掐尖也就算了,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也要插手。
“二嫂,大嫂那边我就不过去。”楼琼玉要告辞。
韩月窈知晓她们之间的事情,也体贴道:“你去吧。”
再不说梅氏回来的时候已然四月底了,她先回到家中,夫妻见面几乎都在说京里发生的事情。徐二鹏听到妙真被面考,如何镇定自若的过了,如何进宫,怎样被赐匾额,听的一夜难眠:“哎呀,我这女儿太有出息了。”
徐二鹏甚至立刻就有了素材,尤其是听到卢世安污蔑他和女儿的时候,简直就是垂死病中惊坐起。
“竖子,我真心疼我的十两银子。”
梅氏拉着他道:“好了,他不是已经送贺礼给咱们女婿吗?肯定也是希望和解,还主动澄清了,就算了吧。”
“不成,不能就这么算了,他送贺礼是因为女婿中了,而且名次也高,还有背景。否则,他肯定会欺负到底的。”徐二鹏可太了解这样的人了。
有的人总说无冤无仇人家为何要害你?
那鬼知道那些人脑子怎么想的,都想害人了,怎么可能以常理推断。
梅氏还是劝道:“那姓卢的如今靠山很硬的,还是算了吧,别掺和这些了。女儿女婿都放下了,更何况咱们?”
“不是这样说的,坏人没有伤害到我们,那是我们自己厉害挡过去了,不代表她们就没作恶?看那大包氏不就是那样吗?我现在想起来都后怕。还有真真的那位大嫂,换个不明事理的男人,真真的孩子都可能没了,若是有那种迂腐人家,浸猪笼都有可能?难道就因为女婿喜欢上咱们女儿,没有了无妄之灾,女儿就该置若罔闻吗?”徐二鹏想起来都生气。
梅氏见丈夫这般生气,也道:“是我的不是了。”
“你这样想是因为你原本就是比较和善的人,但这世上人善被人欺。”徐二鹏看的清楚。
想害人却不想承受后果,做梦去吧。
忍气吞声息事宁人的后果就是让霸凌者更嚣张。
梅氏燃起烛火,又把箱笼打开给徐二鹏看:“真真给了我一套内造的首饰,是她在宫里得的,还有宫里的彩缎,咱们都可以留着做传家宝了。”
“我说闺女不会亏待你的吧,你还不信,将来等咱们坚哥儿或者坤哥儿中个进士,你就是诰命夫人了,戴上这个可不一般啊。”徐二鹏吹捧道。
“去你的,我可从来没想过。”梅氏笑吟吟的。
徐二鹏看着她道:“你看你这一年,气色极好,白里透红的,我是面如菜色。”
梅氏笑道:“我回来了,你们不就好了么?说实在的,我这离开快一年了,从来也没有想过离开你们这么久的,一开始成日惦记你们,后来慢慢在京里也过习惯了。”
徐二鹏也是唏嘘:“我这一年又当爹又当娘的,可就难受了,什么都得管。还得写话本,还要管下人,可烦死我了,还好你回来了,咱们家算是正常了。”
“是啊。”梅氏想起在京城的那段日子,似乎跟做梦似的。
其实妙真也是一样,这一年发生太多事情了,完全跟做梦似的。以前从来不敢想的事情,现在都实现了,自己真的进宫镀金成功,丈夫真的科举成功。
但随之而来的,狂喜过后,依旧趋于平常。
萧景时虽然是江南人,但性情疏朗,爱交朋友,人缘不错,翰林院同一批的庶吉士里的老乡张勉学是常客就不必说了,还有亢思谦、江镗、张居正好些人,他们这一批庶吉士一共接近三十个,有一半都到她家用过饭。
这些人中,妙真最熟悉的人是大明第一首辅张居正,然而人家现在还是挺低调的,听说他还丧了妻,也难怪看起来有点郁闷的。
不过,萧景时最佩服的人还是一个叫杨继盛的,这个人妙真就不太了解了,据说要去南京任职。
还有她们的亲戚岑渊因为是中的是三甲排名靠后,到了行人司做行人,如今也从萧家三房搬出来了,在东城附近赁了宅子。
没办法这一考上进士,花销也够大的,六七百两如水似的花了出去,京里为官不如外放的官员有油水,若还要买宅子,钱就不凑手了,只好赁宅子。
赁了宅子后,萧素音乔迁又请亲戚们过去,妙真自然备下几样酒水送过去,这时候萧家又送了钱财米粮以及两房下人过来,这其中还有小喜等人都跟着过来了。
这些事情尘埃落定后,妙真也就开始着手布置自己的小药房了,她在京里其实名头比在苏州更响,越发更要发展自己的事业才好。
她重新在药房制药丸的时候,小喜只恨不得把家里的事情一股脑儿的都说了:“大奶奶生下了个儿子,大太太很是欢喜,只是一直没有松口让大奶奶过去。大奶奶可是做小伏低一些时候,一直到我们上京,大奶奶才过去松江。”
“希望她日后能够正常些吧,别老想着害人了,如此,她自己过的自在,别人也过得自在。”妙真道。
小喜却道:“哪儿的话呀,我听说大奶奶送女人给六爷,惹得六奶奶好生生气,大奶奶还说是帮她测试人心。”
妙真额头上三条问号,西游记看多了吧?以为自己是四圣试禅心啊?
“人家怎么样也不关她的事情啊?”妙真听了都无语。
小喜摊手:“可不是,还好她去松江府,奴婢看六奶奶每次一和大奶奶在一起就浑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