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娘很喜欢她,又做了个顺手人情,她也乖觉,把张世华送来的六百两给了她家。娘想着南京的家俬那些都带不走了,就都给她陪嫁过去。
没想到这人竟然骗人。
罢了,这女骗子也不知道走哪里去了,自己也找不到了。
七月初,萧景棠和楼玉琼带着两个孩子一起上京,四人几年不见,好些话要说,邈哥儿在家没有小伙伴玩耍,一来京里,就被肇哥儿芙姐儿拉在一起玩,跑来跑去不亦乐乎。
“你这一来,我就松快多了,平日我还要替人诊病,好些事情忙不过来,这可太好了。”妙真笑道。
楼琼玉道:“嫂子,你现在除了进宫,还是时常出去看病么?”
“现下几乎都是在家看诊,只不过有些病人实在是起不来床的,我才会上门去,上个月月底还和你四哥一起去义诊了呢。”妙真不觉得有什么。
楼琼玉则道:“如今四哥已经是官员了,嫂嫂你可要多交际才好。”
妙真知道她说的是好意,男主外女主内在这个时代是主流,女人要能够帮丈夫维系住关系让丈夫没有后顾之忧。但妙真不是那种全身心以男人为主的人,她也有自己的事业,而且自己的事业还不赖,所以她多半还是以自己的事情为主。
平日打点礼盒那些,一般都是让小喜做了,她检查一二,把把关就好,不会太亲力亲为。
等萧景棠夫妻安顿下来后,妙真又带着楼琼玉去三房去,楼琼玉倒是和高氏一见如故,她内心隐约想成为的人就是高氏这般的,靠着自己绝佳的交际手段如鱼得水,这才是大家主母。
当然,她也和妙真关系不错,但言语中掩饰不住对高氏的崇拜,妙真也听出来了,她也觉得高氏交际很厉害,但是赞美不代表自己也学她。
楼琼玉倒是难得和萧景棠说起这事儿:“我看四嫂就是人脉很多,但是对方不提起她似乎都不太愿意维系关系,或者提起咱们四哥来,但也不能说她错。可三嫂就不同了,和三哥的座师、上峰、同僚的关系都维持的很好,对三哥助益也极大,那你说她们俩到底谁对呢?”
脱离了楼太太,楼琼玉和萧景棠到底少年夫妻,她性情还不错,二人感情也还可以。
萧景棠就道:“你说的这个问题我还没想到,四嫂就是不太擅长搞关系的那种人,我听说她和三房的关系也是不冷不淡。但你也很难说谁对谁错的,三嫂这样是为了三哥好,四嫂虽然没有主动为四哥争取,可实际上四哥也没少沾光啊,而且四嫂也因为如此,人家找她看病也没负担。”
“我也觉得,不过我没医术,还是跟着三嫂多学学。”楼琼玉确定了自己的方向。
妙真也和萧景时说起:“六弟妹这一来,倒是和三嫂的关系更好了。”
萧景时笑道:“你这是吃醋啦?”
“胡说,我就在想我似乎人际关系上得多修行一下。但想想又要费时费力的,算了。”妙真把玫瑰膏子涂在自己腿上,笑着道。
萧景时不免道:“你呀,看看你鼓鼓囊囊的荷包,何必担心这些,做司马牛之叹。”
“我也就这么一说,明日还要去平江伯家,算了,她们家老是留我吃饭,我就把两个孩子带过去吧,吃完席再回来。你不知道,你的儿子女儿天天以为我在外面吃什么好吃的了。”妙真笑道。
萧景时心道翰林院的饭他吃不惯,天天和同僚出去开小灶,若不然中午也去找妙真。
次日一早,妙真带着两个孩子过去,又嘱咐她们俩,“娘亲说过的,去人家家里要怎么样?谁第一个告诉我。”
芙姐儿道:“要不能乱动,不能乱跑,不能乱拿。”
“还不能乱说话,要知礼懂礼。”肇哥儿添了一句。
妙真点头:“对啦,就是这般。”
陈夫人经过妙真灸了半个月,脾胃好了不少,见妙真今日把孩子带过来了,连忙拿出见面礼来。
“您千万别客气,这俩孩子很黏我,这也是我不出诊的原因,没办法,我就带着他们过来。”妙真还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好说上回是带了些陈家的点心回去,两个孩子惦记上了。
陈夫人见她们姐弟,很是慈爱,又让人拿点心给她们用。
妙真才开始帮陈夫人艾灸,艾灸完后,陈夫人准备了席面,妙真正道谢,外面说萧景时过来接她们回家。
“他这个时候过来接我们?”妙真还以为有什么事情,又让甜姐去问,萧景时那边传话说没什么大事,只是看着功夫差不多可以回家了,就想着过来了。
妙真就道:“要不就她等着我们吃完了再回去吧——”
陈家人就道:“直接请萧翰林进来一道用啊。”
妙真脸上还有些羞赧,一个人带三个拖油瓶这不好吧?但也不能让他白等着,只好请了他过来。
陈家的饮食很有心意,就比方汤水,就有专门的鱼戏莲叶汤,做的清爽可口,鱼也一点腥味也没有,最好吃的还有螃蟹,食蟹之前还要用紫苏草的汤洗手,妙真还啃了两个木樨花饼,据说是内造之法做的。
用完饭,萧景时对她们三人道:“我还得赶着去翰林院,你们先回去吧。”
妙真头上都三个大问号,“你不是说接我们回家吗?”
萧景时“嘿嘿”笑了两声,一溜烟打马跑了。
“你们说你爹干嘛呢?”妙真问两个孩子。
芙姐儿偷笑:“爹爹想娘亲了。”
妙真摇头,看他吃的也不少,说不准是为了吃的来的。
等三人回来时,乳母说诤哥儿吐奶,妙真帮孩子诊治了一番,就道:“这孩子看着还挺烦躁的,晚上是不是也睡的不是很好?”
乳母们都不敢说什么,妙真道:“没关系,孩子小时候不舒服很正常,你们要如实告诉我才是。”
“小哥儿这几日晚上都睡的不好,我们以为是天气热才如此的。”
妙真帮诤哥儿看诊的时候,觉得自己女科学的是轻车驾熟了,可儿科还是很多不足之处,她细细辨证,帮孩子用了清凉饮子,孩子好是好了,可还是稍稍腹泻了。
“日后我不仅要女科上做的出色,儿科也是一样。”妙真心中暗自道,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孩子也得把病治好。
等晚上回来,妙真对萧景时也说了这事,心里很自责,萧景时反而劝慰她道:“你自己都说小孩子最是娇弱的,得病也很正常,我小的时候也是体弱,现在不好好地么?”
“不是这么说的,我当初跟着杨孺人大体都学过,可是再细细辨证,还是不大成。所以,我得下苦功夫研究一番。”妙真如此道。
因为妙真以前无论做什么都是说做就做的性子,而且非常坚韧有毅力,这是萧景时知晓的,所以他并不好泼冷水,还道:“也成,蒙师我这几日抓紧找,等夏天过了,孩子们就发蒙了,到时候你也有功夫学了,如何?”
“你考虑的很周到,可是你到时候要帮我在棋盘街买一些小儿的医书来,好吗?”妙真笑道。
萧景时当即答应,还道:“今日也算是你请我吃饭了。”
“咦,你今儿还真的是去蹭饭的啊?”妙真惊奇的看着他。
萧景时嘴硬道:“你们一个个都去了,难道我不能去么?”
妙真顿时哭笑不得:“你怎么跟个小宝宝似的,大家做什么,你也做什么。”
第68章
这日,萧景时拿了一张帖子回来递给妙真,“我们翰林院有一位同僚,他女儿满月,到时候你也过去吧。”
妙真一看请柬,是萧景时同僚,一个叫谢登之的庶吉士。能够年纪轻轻中进士的,几乎都在乡试出类拔萃,尤其是谢登之,听闻十九岁就中了湖广乡试的解元,和萧景时年龄相仿。
大抵也就是这般的人,萧景时才很看重。
“满月礼就送银鎏金的长命锁一个,怎么样?”妙真问起。
萧景时笑道:“这还奇了,你倒是问起我来,这些事情你不都是轻车熟路的。”
妙真摇头:“总怕自己做不好,到时候给你丢脸。”
“不会的。”萧景时心里其实意识到自己的妻子虽然随分从时,人也很豁达乐观,但是也有危机感。
比如在交际方面,高氏是个中翘楚,且她本来出身官宦世家,简直是门儿清,相较于高氏,妙真只是出自于普通小户人家,即便她上过女学,学到一些,但真正的交际还是有所不足。
但这些也只能妙真她自己去学了,每一个人都应该独立去处理事情。
妙真把帖子给了小喜,自己开始温习小儿推拿,家里的三个孩子就是她实践的对象。等去了谢家吃席,谢家是湖广人,吃的菜色偏辣,很开胃,芙姐儿吃的就多了些,回来几天就便秘,她便握住孩子的手,用中指和无名指的指腹,轻快的从指根推向指尖,清除大肠的积热。
这样一来,孩子还真的便秘好了,妙真也是松了一口气。
当人有目标的时候,就会屏蔽周围的一切,妙真原本就是做事情非常专心的人,更是研读医书,不断实践。
她在册子上写着风热咳嗽,典型的就是流黄鼻涕,咳黄痰,咽喉微微痒痛,风寒咳嗽就是流清鼻涕,发烧,打喷嚏或者浑身疼痛,怕冷,不怎么出汗。
还有痰湿咳嗽、气虚咳嗽、阴虚咳嗽的各种推拿办法。
还别说上回去谢登之家里,自从她介绍自己是女医后,谢家竟然带着孩子上门看病,这个孩子是谢登之的长子,今年三岁,正是得的风寒咳嗽。
妙真充分结合了外用和内服,外面则开始推拿起来,先搓手背,穴位定在手腕部的腕背横纹为中点,上下两寸之见,用掌心来回搓摩。又是清肺的手法、搓膻中、肺腧。
“他现在还太小,不能够艾灸,平日吃药怎么样?”妙真问谢夫人。
谢夫人摊手:“就是不爱吃药,我都拿他没辙。”
“那可以吃烤橘子或者葱姜红糖水。”妙真把法子告诉她。
谢登之的前妻在孕中亡故,留下这个孩子,这位谢夫人是尚书方钝之女,虽然是续弦,但是对前面留下来的这个孩子视若珍宝,出月子就带孩子来看病。
“那要什么样的橘子啊?烤成什么样啊?”谢夫人问的很仔细。
妙真描述道:“不要特别大的,不过现在也才七月,怕是市集上没有。如果你找不到的话,就给孩子服药吧,我还是开一些杏苏散。”
谢夫人点头:“这样也好。”
“推拿的话是要三天的,你明日后日还是让孩子过来。”妙真道。
谢夫人见妙真话不多,看病从不寒暄,但是病情服药都说的特别仔细,她心目中很是佩服,离去之时都很感谢。
妙真对谢家小郎的病情很上心,所以连着三天都非常认真,谢夫人悄悄让妙真把药熬了给谢小郎吃,因为她说谢小郎年纪小,但是特别爱面子。
可妙真熬了出来,谢小郎就躲,这个时候芙姐儿帮了大忙:“谢献,你是男孩子,你连喝药都怕?那老虎豹子来了你就更怕了,像我,我就不怕吃药,你吃了药,你才会好呀,好了咱们都可以在一起玩。”
谢小郎一听竟然愿意喝药了,药喝下去一两天就好了。
由此,妙真和谢家的关系也逐渐走动起来,但是她更多的功夫还是用在医术上,不会人家一喊她就出去。
妙真现下还是觉得自己做自己最爽,高氏有自己的一套,自己也有自己的一套,大家还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平江伯陈夫人的病在中秋节算是好了,可以坐卧起身都可以,陈夫人病好了,心情也好多了,中秋节礼送了一份很厚的来。
楼琼玉看到妙真这样不大合群,可是她似乎也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照样也还混的可以,至少萧景时翰林院同僚的眷属和她关系也不错,只是她不会那么往上交际罢了。
中秋节妙真交给楼琼玉办的,她做事情也周到妥帖,诤哥儿也正好快半岁了,妙真空闲时间也都来陪她了。
芙姐儿和肇哥儿姐弟都是常常照看弟弟的,她们都坐在地上的毯子上说话,不一会儿,邈哥儿带着妹妹薇姐儿都来了,妙真只好给她们一起讲故事。
孩子们在一起若有争吵,妙真从来都是公平处理,不会偏向自己的孩子,这一点楼琼玉倒是很佩服。
中秋节过后,晚上天冷起来,家里上下也不需要冰了,被子也要换了,妙真和楼琼玉一起把孩子的被褥都换成厚的了。
“四嫂,您知道隔壁搬来一户人了么?”楼琼玉道。
妙真摇头:“我还真不知道,上回住的我记得是一对年轻夫妻,还给咱们家送过东西,这次来的是什么人啊?”
楼琼玉摇头:“我也不知道,就看到一直在搬东西,搬了三天还没搬完。”
“那肯定是个大户人家了。”妙真对身边住的谁知道个大概就行了,她总觉得少说话少惹事,关系走太近就容易出问题。
人关系一亲近,就爱提要求提建议。
楼琼玉却觉得一定要周到些,她主动派人去帮忙,还送了一桌筵席过去,那边的女主人也让人送了捧盒过来,还下了帖子请她们过去赴宴,她就特地找妙真道:“既然如此,咱们也过去认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