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成吧。”妙真笑道。
楼琼玉心道自己既然来了,总得帮嫂嫂维持一下。
妙真不免问起:“隔壁是什么人啊?”
“好像是个武官,跟伯府还有些关系,我看崔驸马家里人还送东西过来了。”楼琼玉道。
妙真还想上回她医治的平江伯陈夫人就是崔驸马的嫡次女,这倒都是一家子人了。
很快到了隔壁设宴当日,妙真和楼琼玉一道挽手过去,见二门立着一位年轻妇人,她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头上戴着金丝鬏髻,上身着五色妆花锦,底下着葡萄紫的横襕泥金裙,脚底一双红翘嘴云头鞋,是个好气派的官家娘子。
几人相互厮见了一番,那女子道:“家公原先在山东任参政,后来亡故之后,伯父让我夫妇二人进京,家夫刚授了锦衣卫镇抚使。”
妙真笑问:“原来是镇抚使大人的家眷,我听说令夫伯父乃是驸马京山伯么?”
那女子笑着应是,又问起妙真:“不知您家是何处?”
妙真也赶紧介绍道:“外子是嘉靖二十六年中的进士,馆选翰林院,如今在翰林院做庶吉士,还未分派官职。我呢,是因为被征召入宫照料马贞妃生产才上京的,对了,我是一名女科大夫,有事情可以找我,当然没事儿最好。”
在一旁的楼琼玉听了,又觉得四嫂似乎一直都推销自己,她完全以自己的事情为主。
众人一并进去之后,才发现大家都还挺近的,她们是苏州人,这女子也出自镇江大家,娘家姓张,也是本地大族。
“难怪我一看这菜啊,就知晓肯定合我们胃口,原来大家说起来还是都同乡呢。”妙真笑道。
张氏也很欢喜:“这样咱们日后就更亲近了。”
楼琼玉也是陪着说话,她跟高氏偷师了好几招,说话的水平蹭蹭上升,连妙真都发现了,她说话很会投其所好,但又不是那种特地谄媚或者没话找话的,甚至都听不出痕迹来,好厉害呀!妙真在心里为她鼓掌。
她们三人边说边聊,夜幕降临,妙真就想告辞了,她上回就是因为在外面无聊应酬多了一个时辰,导致晚上来不及整理医案看医书,过了子时才睡,现在她可不能熬夜了。
偏偏张氏擅饮,楼琼玉也是想实施自己的交际手腕,都强压着她又吃了一轮酒,惹得萧景时都过来接人了。
妙真回来挽着他的手道:“你不知道,我吃了许多酒,她们俩酒量怎么都那么好啊?太累了,头还有点晕。”
“那怎么办?今儿你还要看医书么?”萧景时问道。
妙真打了个哈欠:“肯定还是要的,今儿肯定得熬夜的。”
“也成,明日我休沐,咱们俩睡个昏天暗地才是。”萧景时也打算晚上做馆课。
夫妻二人一拍即合。
楼琼玉也欢喜的很,她正和萧景棠道:“隔壁那家家世可不凡,驸马的侄儿,参政的儿子,好一份家俬,还授了镇抚使的官儿。可我看嫂子好似就只是走个过场,如此,我也周全些。”
见她这般,萧景棠倒是提醒道:“你也不要老是周全些什么,嫂子托你管家,你把家中细务打理好就行了。”
楼琼玉一听也是,但是她发现自己的人缘的确比四嫂要好太多了,三房的妯娌们除了高氏面上看不出之外,刘氏卞氏总私下送东西给自己,非常照顾她,对四嫂却面子情都不顾。
四嫂这个人做事还成,做人就不太成了,得罪了这么多人都不自知。
其实妙真哪里不知道,连丰娘都道:“听说五奶奶送了些土产给六妹妹,也没往您这里送,她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六奶奶也没多久啊。”
“这还看不出来,人家那是孤立我呢,六弟妹只是她们孤立我的好人选,这帮人也真是无事可做,天天搞这些。”妙真心里一清二楚。
小喜奉了茶来,就想不通:“您说您现在医术闻名京城,无论是和宫里还是勋贵也是混的不差了,正常人若是有这样的妯娌,不是应该把关系打好么?”
“你这属于正常人的想法,但是这世上不正常的人多。就像我这样的大夫,明明医术已经算是不错了,总有人要问我有没有孩子,丈夫怎么样?大家关心的都不是一个问题。正常人觉得身边有个亲戚做大夫这样很方便,但是脑子不正常的人就莫名其妙觉得你出身不如她,还抢了她的风头。对她们也从来不阿谀奉承,或者是她做什么,你没有尾随其后,她就觉得看你不爽。”妙真前世也有这样的亲戚,你不舔她,她就开始隐形拉拢身边的人孤立你。
丰娘急道:“哎哟,这可怎么办?”
“还怎么办?继续把小儿医术和推拿学好啊。理她做什么?”妙真笑道。
小喜不由道:“六奶奶也是个仔细人,您都知道的道理,她难道不知道么?您说奴婢要不要提醒一声?”
妙真阻止:“千万别,什么事情说透了,反倒是弄得大家都不自在。”
“要我说您对六奶奶也不错了,还让她管家,这样还不成么?”小喜不服。
妙真摇头:“算了,马上两个孩子就要开蒙了,我除了照看他们的功课,还要继续钻研医术,平日还得看诊,她既然愿意管,就让她管吧,正好我做我的事情。”
小喜和丰娘倒也都赞同:“您说的是,这才是大事。”
“对了,咱们家的船还有几天就要到了吧,我还要写一封信给我爹娘去,问问坚哥儿明年参不参加县试?大半年都没通信了。”妙真算了算弟弟的年纪,马上都要十五岁了。
这封信很快到了苏州,徐二鹏拆开信见妙真说起她如今正在钻研儿科,又说一些生活上被排挤的事情,最后则问起坚哥儿,问他书读的怎么样云云。
“真是养儿一百岁,操心九十九。咱们妙真年纪轻轻混到那个地步了,有人找不出她的差错来,就试图孤立她。”徐二鹏对梅氏道。
梅氏急道:“说白了,还是他们三房父子都是是官身,莫说是咱们女儿,真真她婆婆不也是受了三房许多气么?还好姑爷争气,要不然一辈子指望人家,成日做低伏下的。”
徐二鹏道:“可不是,还好咱们女儿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还问坚哥儿读书怎么样了?特别送了一套上等文房四宝回来。”
“咱们女儿要不是这样,哪里有今天的成就,你是不知道皇上可是亲自送的牌匾。”梅氏提起来还是很激动。
徐二鹏却道:“咱们也不能丢女儿的脸,坚哥儿坤哥儿两个也好好读书,日后再争气些,考个功名才是。”
梅氏点头。
但夫妻二人听到的是这些琐碎也高兴,毕竟卢世安被贬去云南,名声也臭了,算是解除了一件她们最担心的事情。
再说肇哥儿和芙姐儿过了冬月十六就开始上课了,自然邈哥儿也跟着他们一起开蒙,小孩子年纪都不大,和爹娘分开哭的嗷嗷叫的,但是妙真就直接关在屋子里看书。
孩子们总得去适应这个社会,五岁其实也不小了,有时候不是孩子离不开大人,而是大人离不开孩子。
芙姐儿的自理能力和肇哥儿都很强,课间用饭之后,帕子脏了,她就直接自己在外面的小盆里洗了。
邈哥儿不解道:“大姐姐,你为何要自己洗啊?”
“我娘说这是最基本的劳动,自己的事情自己要学会,我们读书的时候是不能有丫鬟在旁边的,就得自己做。还有娘还教我和弟弟缝扣子呢。”芙姐儿可喜欢和娘一起做这些了,娘亲还说过等她识字了以后,也教她医术,带着她一起治病救人。
邈哥儿跟听天方夜谭似的,因为他到现在还不会穿衣服也不会系带子,更别提洗帕子、缝扣子这些事情。
头一日放学,妙真倒是让厨下做了一大桌子菜,还让萧景时早些回来,一家四口在桌上吃饭说话。
芙姐儿笑道:“先生教的,娘早就教给我们了,可是学的又不一样。”
“不能骄傲哦,即便你学过,现在再学一遍也只当温习,知道么?”妙真叮嘱。
“知道了。”芙姐儿笑嘻嘻的。
二人头一日没有功课,但是妙真让萧景时教她们写字,因为五岁孩子们的手才发育正常,如此才能够开笔。
别看萧景时才高八斗,教孩子却不耐烦,指着肇哥儿道:“怎么教了两遍还不会啊?”
妙真叩了叩桌子:“你也能不能有点耐心啊,你这样把孩子一开始的耐心都弄没了,一个好的开始,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好。”萧景时忍着气。
大抵妙真一直盯着,他也不敢发太大的火,总算把两个孩子教会了拿笔,妙真才让丫头把孩子们带下去休息,她才笑嘻嘻到萧景时跟前:“劳烦你了啊。”
萧景时指着她道:“给一个巴掌,再给个甜枣是吧?”
妙真挑眉:“你这个人有点耐心好不好?教小孩子一次就这样,我可是每天都教呢。”
“那你也真是了不起了。”萧景时竖起大拇指。
妙真笑道:“我过两日打算去做义诊,孩子我交给弟妹那里带着吃饭,但是学业你得检查。尤其是不能让他们俩一下学就疯玩起来。咱们夫妻一定要齐心协力,先把孩子们的习惯一定要培养好。”
“好,听到了。”萧景时应下。
到了次日,妙真提早把自己要义诊的东西准备好,又帮着孩子们检查功课,她是先让他们俩先背书,再写大字的笔画,反正一开始就是让他们先写,自己再检查。
每天都要把时间控制在一个时辰之内,否则,她就不检查了,让先生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芙姐儿书背的很快,原本以前妙真就教过,现在重新学,她花了两刻钟就背下来了,继续拿笔蘸墨写笔画。
她写完了,妙真帮她检查错漏的,她重新又改正一遍。
芙姐儿速度快,但是有点马虎,肇哥儿慢点,但是非常仔细工整,妙真也针对性的说了他们的问题。
又让书童拿了皮影戏演给他们看,等孩子们累了,才让他们歇着去。
很快到了义诊那天,楼琼玉道:“嫂子你去吧,没事儿,有我在家照看呢。”
“好,那家里就麻烦你了。”妙真笑道。
这等妙真出去后,楼琼玉也是先整理一下家务,准备饭食,还有上门求诊的,她还要告诉她们妙真去义诊了,到了下午才松一口气,没想到隔壁张氏过来串门。
张氏搬过来之后,因为夏言十月过世,在临终前上书诉说自己的冤屈,历数严嵩伙同京山侯崔元诬害自己的七大奸谋,嘉靖帝虽然没有理会,但是崔家提心吊胆了一阵,京山伯还病了一阵子,她们夫妻还过去伯府侍疾,现在才回来。
“你嫂子呢?”张氏还问。
楼琼玉笑道:“出去做义诊去了,还没回来呢。”
“多行善事这是好事。”张氏笑道。
楼琼玉道:“可不是,我若不是要照管这几个孩子,我都准备去的。”
二人说笑一阵,张氏就准备告辞回家,就是没想到碰到提前回家照看孩子的萧景时,萧景时一见到张氏,眉头一皱就走了,张氏也如遭雷击定在当场,这竟然是萧景时。
当年她刚及笄,不小心跌入水里,差点溺水而亡,便是萧景时救了自己。萧景时那样才貌双全之人,她自然有意以身相许,可萧景时却怎么都不同意,甚至她以死相逼也不成,那样的铁石心肠。
后来她无奈,年纪也大了,匆匆由伯父作主嫁给了崔参政的儿子。
起初她也是想好好过日子的,可崔宁徵就是个纨绔,靠着父祖余荫得了个镇抚使的差事,就是因为他在当地被人设局了,要不然不会上京来。
可再看萧景时,英俊更胜往昔,还入了翰林院,看起来气势就不一般了。
真没想到萧景时就住她隔壁,这算是天赐良机吗?
第69章
妙真从外面义诊回来之后,先去沐浴梳洗一番,让身上的疲倦一扫而光,出来擦头发时,因为屋子里太暖和,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真真,今年就别再义诊了,你每次看的人多,也是够累的。如今天气太冷了,到时候路都通了。”萧景时道。
妙真从善如流:“嗯,你说的我同意,别把自己弄病了就不划算了。”
萧景时见妙真这般,就与她道:“怎么你和隔壁那家关系很好么?”
他不喜欢张氏,救人这么好的事情惹出来的后续让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样的人太偏执,妙真要是惹上这种人,可讨不到好。
“隔壁?也没有啊。就是刚来的时候,六弟妹一直说邻里关系要弄好,她又送了东西过去,人家又回请,我就去吃了一顿饭。后来就没怎么见面了,我不是还忙么?有时候也懒得去。”妙真始终觉得有时候出事了,还得自己抗,所以她的心力大部分还是花在自己医术的提高以及儿女教育上。
她交际上有自己的一套规矩,萧景时的官位归他自己去打通,她的医术和人脉归她去维护,如此一条线不行的时候,还可以走另一条线。
官场浮沉,不是一成不变的,程家这样傲视金陵的存在,如今又怎么样了呢?她前几天收到韦纨的来信,说还好她们夫妻早几年自立门户了,要不然这次也被牵扯进去了。
所以隔壁她也接触的不多。
萧景时就道:“这就对了,隔壁你少接触,也劝弟妹别总成日什么人都放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