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是什么徒弟，就是朋友。”方嫂子没好气地说。
男人撕开烟盒，拿出一支烟含在嘴里，一边从兜里摸出打火机一边说：“那要手艺不好，摆在我们店门口影响我们生意怎么办？”
“能怎么办？”方嫂子说，“和香都开口了，我总不能不答应，到时候再看吧。”
男人点了点头，吐出一口烟：“这十块钱一包的烟口感就是不一样，看来这也是个不差钱的。”
“不差钱还摆摊，瞎玩的吧。”方嫂子嘟囔着。
既然决定了摆摊卖卤货，那方方面面都要准备好，食材只是一方面，如何吸引客流也是一方面。
陈静芳说：“我们头一次去，顾客也不熟悉，就准备个盘子放点卤味让大家免费尝，他们觉得味道好肯定就来买了。”
宋新苒摇摇头：“不用做免费试吃。”
她们去菜市场摆摊面对的顾客都是成年人，而且大多都是来镇上采买的农村人，要试吃的话，估计一盆都不够分的，后面的来晚了，试吃没有了，指不定心里还不高兴。
“那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东西好吃呢？”陈静芳不解，她觉得她们卤味最大的优势就是味道好，味道自然要吃了才知道。
宋新苒笑了下：“谁说要吃了才能知道味道好？你去街上吃饭难道是一家家尝吗？”
“肯定不是啊。”陈静芳也很少在街上吃饭，不过要去吃的话要么是别人介绍的，要么是自己肚子饿了，找一家人多的地方吃。
宋新苒宽慰道：“你别担心啦，明天早点过来就行。”
陈静芳满怀忧虑走了，宋新苒则去了黄芸家，她还记得当初来镇上找房的时候意外碰见黄芸，对方便是在茶馆里聊天。
黄芸得知她要开个卤味摊，非常赞同：“你有这厨艺天生就该赚钱的，赶集日人最多，比平常天卖的肉多好几倍呢！”
宋新苒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芸姐，我也有点担心，我第一次去菜市场摆摊，也是第一次卖卤味，要是卖不出可咋办。”
黄芸拍拍她肩膀，语气肯定：“你别担心，我卖肉最清楚了，大家口袋里还是有钱的，每次都是最贵的排骨最先卖完，来的早的人先挑好肉。”
宋新苒笑了笑：“芸姐，你这话让我心踏实多了。你在镇上这么多年，认识的人也多，你看明天能不能找几个相熟的朋友帮我捧个场，我到时候把钱算给他们。”
“当然可以啊！”黄芸一口答应下来，“都是朋友，捧场应该的。”
但黄芸话锋一转，神情有些严肃：“只是新苒……”
宋新苒奇怪：“怎么了？”
“你这人就是太客气了，说什么都把钱挂在嘴边，别人送了你东西你就一定要送回来。只是捧个场这样的小事，大家原本就没事做，还能打发打发时间。”黄芸说。
宋新苒哑然一笑，心想她上辈子是习惯了，不少新店开业，花钱请人排队营造热闹的景象。
“芸姐，我跟你一点没客气，这不是需要找人帮忙嘛。”
黄芸说：“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一切准备就绪，星期六早上天蒙蒙亮，宋新苒就跟陈静芳一起出摊了。
宋余不放心，也跟在大人身后，他每天上x学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才起床，今天早起了半个小时，还有些困，揉了揉眼睛，手乖乖扶着手推车。
关东煮手推车一车多用，上面盖了一块不锈钢板便成了卤味小摊，下面的收纳架正好放食材。
镇上零散的已经有些人了，都是背着背篓来赶集的，还有一些自家种的菜吃不完，拿来镇上卖，价格极其便宜。
两个人推着推车走了十来分钟才到菜市场，陈静芳抬头看了眼：“在哪家店门口呢？”
宋新苒指着不远处：“三妹面馆。”
走近了一点，陈静芳看清店铺，有些惊讶：“这摆哪里呢，门口还放着菜呢。”
面馆门口的小平坝赫然放着两个大编织袋装的青菜，正是昨天方嫂子让宋新苒摆摊的地。
宋新苒看一眼，心里有所猜测，只淡淡开口：“就停在街边行了。”
陈静芳昨天没来，不知道她们详细聊了什么，看其他家摆摊也是这样直接在街边一坐，便说：“这位置好，去菜市场里的人都要路过这里。”
两人一起把卤肉摆了出来，陈静芳本想全部拿出来，营造出一种大气的情境，宋新苒拦住了：“拿一小半摆摆出来就行了，其他的放车里，等有人买再拿出来，比较干净。”
陈静芳一想也是，拿的时候还看了看周围的人，半是安慰半是自我消解地说：“现在还是早，没人是正常的，一般要天大亮了，八点过人才多起来。”
宋新苒笑了笑：“我了解的，这条街上好几家摆摊的也没开张呢。”
话音刚落，对面一家卖饼干的摊前就来了客人，客人和老板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客人付了钱，把饼干往背篓里一放，往菜市场里走去了。
宋新苒沉默了下，但不以为意：“饼干销路好，早点开张正常的。你看旁边卖豆腐的摊主还等着呢。”
下一刻，豆腐摊前也来了客人，这东西便宜，都没有讨价还价，直接买了一块走了。
宋新苒继续道：“肯定是老摊子，有老顾客了。”
陈静芳连忙拉了拉她的手，着急道：“新苒，你可别说话了，你一说别人就卖了，待会得看我们笑话了！”
宋新苒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迷信呢。”
陈静芳正色道：“这可不是迷信，有些时候事情还真是那么玄乎——哎，别说了，你看那家卖菜种子的都开张了！”
陈静芳现在心里颇不平静，眼看着天一点一点亮起来，街上的人也渐渐多起来，其他小摊都卖了两三单了，他们这里都没人来。
难道是位置问题吗？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哗啦”一声，是面馆打开门做生意了。
方嫂子一看到宋新苒就说：“新苒你来这么早啊，生意怎么样？我这里位置不错，怕是卖了不少吧！”
宋新苒笑着说：“托方嫂子的福，有你们这块福地，生意怎么也差不了。”
大清早的谁不想听吉祥话，方嫂子顿时笑得合不拢嘴，脸颊两边颧骨更加突出：“我家就占个位置好，当时买店面都花了不少钱呢！”
目光一转，落到了门口小平坝的青菜上，顿时“哎”了一声：“今天这菜摊这么早就把货送来了！”
“新苒你看，本来让你摆着这里的，没想到被人提前占了，你看要不要重新把车推过来，就是要麻烦你们自己动手了。”
宋新苒笑容不减：“不用了方嫂子，我在这里正好，在门口把你店门挡住就不好了。”
方嫂子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什么挡不挡的，你习惯在哪里就在哪儿！我不跟你多说了，我得把水烧起来，待会有人要来吃面了。”
宋新苒没跟方嫂子说几句话，方嫂子把门口两大编织袋拿进来，便空出一块地。
陈静芳这才听明白了，回头看了方嫂子一眼，嘴角撇了下，没说话。
七点半，街上人更多了，两个男人进了面馆，喊道：“老板煮一碗三两的牛肉面。”
方嫂子应了声“好嘞！”。
锅炉烧了起来，两人在说话：“门口卖的什么东西？”
另一个人回道：“好像是什么卤货，进来的时候瞅了一眼。”
陈静芳听见了连忙转过头介绍道：“我们卖的就是卤味，有卤鸡爪卤鸡翅，两位大哥要不要来看看？卤味和面最好吃了。”
“没有猪耳朵吗？”一人问。
陈静芳不好意思道：“我们没做。”
“那算了，吃面和猪耳朵才有味嘛。”
陈静芳心往下沉了些，嘴里小声埋怨了句：“鸡翅和面才最好。”
宋新苒递了一只鸡翅给她，语气还算轻松：“别想了，自己吃点吧。”
她又给了一只给宋余，宋余正坐在板凳上观察着街上的人，双手接过，奶声奶气道：“我喜欢吃妈妈做的鸡翅，好吃！”
陈静芳咬了一口，心想宋新苒怎么看起来一点不着急呢，不过鸡翅的美味和宋新苒的平静也让陈静芳冷静了不少。
“哎，你们这鸡翅怎么卖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问话。
宋新苒扭头一看，赫然是刚说不买的吃面两人，她介绍道：“鸡翅尖一毛一个，卤鸭翅和鸡腿一块一个，其他都是五毛。”
男人看了一眼，觉得这卤味颜色还挺好看：“看你们吃得真香，给我来两个鸡腿。”
宋余大着胆子说：“叔叔，鸡腿很好吃的。”
男人笑了声：“就是在里面听见这小朋友说好吃，才买来尝尝味。”
宋新苒打包好，递给男人。
陈静芳高兴得不行，压低的声音中都透着一股喜悦的笑意：“总算开张了，开在面馆门口还真不错！”
“小余最厉害了，是咱们是福星！”
宋余脸蛋微红：“我说的是真话，鸡腿最好吃了，圆圆最喜欢。”
面馆里两人买了两个鸡腿，一人手里拿一个，面一上来，先吃口面再啃口鸡腿。
他们是三妹面馆的常客了，虽然觉得这家面馆有时肉臊多有时肉少，但味道还不错，每次来街上都会吃一碗。
第一口牛肉面入嘴，面条煮得劲道，味道麻辣爽口，红油焦香，果然是比家里煮的好吃多了。
再来一口卤鸡腿……
两人顿时一惊，嘴巴嚼了嚼，嘴巴里瞬间全是卤香味了，咸香浓郁，味道醇厚带着微许回甘，鸡肉皮卤得很是软糯，这很难进味的鸡腿肉竟然也无比辛香。
照理说卤鸡腿和牛肉面相比应该是牛肉面的味更大，毕竟平和的卤味哪抵挡得住冲口的麻辣呢？
但他们一咬卤鸡腿，卤香就完全盖过了面香，香得人想赶紧再来一口。
两人也不约而同地再次咬了口卤鸡腿。
“这卤味味道很好啊。”
“是啊，我以前在镇上都没吃过这味的。”
一个鸡腿很快吃完，连骨头边的肉都嗦了个干净，再看牛肉面竟然才吃了一口。
原本打算买卤鸡腿下牛肉面，现在也不知道谁是主菜谁是配菜了。
不过面不可能不吃就倒掉，一碗也要三块五呢。
两个男人把面吃了个干净，只是没像往常那样汤都要喝半碗。
走出面馆，两人又不约而同再买了一个卤鸡腿。
陈静芳高兴得眉飞色舞，压低声音说：“你看这两人才买了现在又买，这就是回头客，证明我们东西好！”
“就是……一直没多少人来呢。”她有点愁，她们东西是好的，但没有什么人来买，偶有几个来看的，问了价格摇摇头就走。
宋新苒安慰道：“别着急，现在还没到八点，大部分人还没来呢。”
陈静芳心想，这人哪能是一窝蜂的就来了呢，正常情况是人少的时候，生意也少，人多的时候，生意也多。
她往街上看了眼，心想丈夫怎么还没来？她昨晚说得清清楚楚，让他今天来照顾生意。
结果没过两分钟，一个男人就来了，直接问：“老板，这东西怎么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