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许多年来,从未感受过被爱的谢矅怎么能不感动?
对于滴水之恩,当用涌泉相报的不理解,这一刻就忽然开了窍。
而小时听到她的话,反而惊吓得连连摆手,“你不要叫我小姐。”然后看了一旁楼下的哥哥姐姐们一眼,“我们还要叫你矅姐姐呢!娘说虽然是花钱买了你,可你是人,不是家里的骡子小猪崽,更不是一个物件,你有自己的思想,而且等你赚够了二十两的赎身钱,娘就把卖身契还给你了。”
听到这番话,谢矅忍着眼里的泪花,没有再多言,哽咽地点着头,“好。”
楼下,宴哥儿再催促王机子,“爷爷,快点准备出摊了。”他发现这些天跟在爷爷身边,听他给人解字,以前看不明白的许多书籍,一下就都豁然开朗了。
因此现在对他来说,出摊可不能耽误,不然影响自己学习。
而且他觉得爷爷有时候讲的也是浅显易懂,便将三个妹妹也都一同喊上,算是听课。
娘说,不管男女都要读书,不为功名,便求开智长见识。尤其是历史一类的书籍,更要多读,可从先贤们的经验种吸取教训,总结更好的解决方法。
而他作为兄长,十分赞成娘的话,妹妹们更应该多读书,免得将来叫人给骗了去。
自己和爹娘,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在她们的身边。
所以多读书,让她们自己有可明辨是非的本事,解决问题的能力。
王机子叫他一催促,站起身来,朝谢矅看去,“这样,家里既然有你,那一会儿砍两根芭蕉芯来煮猪食。”这活终于不用自己操心了。
看了小时一眼,这小丫头是不与自己去草市的,便给她交代着:“她若不知道东西在哪里,你指一指,还有猪圈鸡窝里要打扫,不要忘记了。”
小时认真地点着头,“好,爷爷今天大发大旺!”
王机子满脸的笑容,“就是挣了钱,也没得糖葫芦卖。”
“娘会做,等娘从牛爷爷家回来,就叫娘给做,到时候爷爷你赚了钱,给娘买来给我吃。”小时笑得眉眼弯弯的,丝毫不觉得这样安排有什么问题。
老头子嘴角直抽,道了一句:“你是一点亏不肯叫你娘吃啊。”然后便在楼下宴哥儿的催促中下楼去了。
酱油罐这两日也跟着去了草市,那边人多,觉得新鲜。
眼下见王机子动作,连忙从梁上跳下来,落到栏杆上,跟着追去了。
小时喊了两声,它扭头回来瞧了一眼,竖着尾巴高高兴兴跳进宴哥儿的书箱上,压根就没有要留下的意思。
气得小时掐着小胖腰骂了几声,直至脚边被小黑和爱国拱了几下,见两只小狗一脸讨好地看着自己,心情才舒畅了许多。
谢矅也趁机问道:“我现在就要去煮猪食么?”
小时点了点头,“嗯,早上娘喂了些猪草,中午和下午,小猪们要吃熟食,娘说这样猪肉才更好吃。”然后挥着小手,示意谢矅跟自己一起走。
这些活小时肯定是不会做的,但她看谢明珠做,看卫无歇做,看王机子做。
对于这一道流程熟得不能再熟了。
而这谢矅虽身材肥胖,但这干起活来,还是挺灵活的,小时像是看西洋镜一样,搬着个小板凳跟着她走。
期间得知她没吃早饭,还咚咚上楼去,到厨房里给她拿了个豆包。
只是做完了这些,谢明珠还没回来,倒是沙若来了,是要去给谢明珠家的稻田里薅草。
谢矅得知,也立即跟着沙若去下田。
至于谢明珠,她把谢矅领回家去后,便急忙去了牛大福家那边,一是再检查一下木雕,二则是同他商议糖坊的事情。
早前家里选择了这么宽广的地方,是打算将制糖坊建在家门口的,但现在谢明珠改变了主意,准备就建在南边演武场对岸。
演武场前面就是大塘,塘对面有着足够的空地,又有一口好井,到时候用水也十分方便。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大塘,虽然没有办法拥有电力装备,但是有水也不错。
到时候完全可以用水车来代替一部份人工。
所以她早上带着谢矅去改名的时候,就与陈县令提过了。
陈县令当然没有不允的,尤其是那里离谢明珠家远,那也就意味着,到时候还要专门找人看着糖坊。
而他哥哥一家就住在塘对面,到时候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是能在糖坊里寻一份活计,也是不错的选择。
眼下,牛大福听到她说,一边拿着木炭笔给记下来。
但他不识字,所以是用自己那一套符号,谢明珠也瞧不来,不过见自己说一句,但凡涉及建造,他就画一下。
等不过片刻,他竟然就已经画出一个榨甘蔗的巨大石碾,而且还有助力的水车。
一时间对于他这个老木匠也不免是另眼相看,忍不住赞赏道:“对,就是这样。”
牛大福也颇为自豪,“我和木头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你说我就明白是个什么事儿了。”不过他看着这助力水车,有些为难,“咱既要做,自然是往好了做,少不得要用个十年八载的,只是这样一来,这工期怕是跟不上,最多在荻蔗成熟之前,做出两台来。”
主要,还有木雕的活计不能落下。
“两台已是足够了,咱们县城里这些荻蔗,正好能供应上。至于各处村寨的,我早前已经想过,他们直接将糖浆运送来,我以糖浆价格收购便是。”反正各个村寨也能自己榨荻蔗汁熬糖浆做糖砖,如此好过他们直接将成千斤重的荻蔗送来城里方便多了。
现在就是需要熬糖的大铁锅,这一次月之羡从顾州才弄了两口来,很明显是不够的。
但这些暂时不用操心,月之羡应该会想办法,何况他与那庾家七公子也是有些交情,对方若是帮忙,就不算是什么事。
牛大福听她这样讲来,赞同地点了点头,“是这样,送糖砖省力一些,他们也能多赚些。”
两人又商议了库房以及工人居住的房屋等等。
中午饭谢明珠都是在这边吃的。
至于家里的孩子吃没吃的,倒也不必担心,今日沙若会过去,又有那谢矅。
牛夫人时不时来送个茶饮水果的,也在旁边听几句,看着谢明珠一脸自信地指出自家男人所画出来的图纸哪里想要修改,哪里需要细致。
她好生羡慕,心想自己但凡是年轻个十来岁,说什么也要跟着谢明珠一起干了。
不知不觉间,竟已是暮色将至,谢明珠和牛大福已是将制糖坊里外建造,以及各处细节都已经商议好,方回家去。
路上正好遇着陈县令的老娘带着他嫂子赵满娘。
陈老太太生得很是有福相,哪怕一头银发了,但眉眼精神,眼睛天生有些弯弯的,看起来总是一副笑眯眯的和善模样。
事实上她也是个和善人,手里挽着个篮子,里头都是些青芒果和香蕉,身前戴着的围裙里,还兜了不少龙眼。
见了谢明珠,连忙笑眯眯地打招呼,从围兜里拿龙眼递给她吃,“谢夫人打哪里去?”
谢明珠笑着道谢接来手里,“去了牛掌柜那里一趟。”又见一旁笑着朝自己点头打招呼的赵满娘,回了个礼。
赵满娘的脸上,有一片四分之一的红斑,有些吓人,所以她总喜欢垂着头,但人很温柔贤淑。
此刻背着背篓,里面装的不但有水果也有野菜。
谢明珠见她们婆媳俩这来的方向,便明白过来,这是去城外摘果子打野菜了。
他们才搬来,还没买地,住的还是衙门早前修建来给训练的民兵们住的房子。
所以自然是没有自己的果树,只能去城外采些野生的。
想到此,看着手里接来的这龙眼,也有些不忍。
尤其是想到他们家里还有三个孩子。
不过这会儿若是归还回去,也实在伤人自尊,便笑道:“我那头的院子里,种了不少蔬菜,你们要不移些菜苗过去?想来不过十天半月的,长起来就吃不完了,到时候也省得去城外跑。”
婆媳俩一听,自然是欢喜,那赵满娘几乎都要答应了,但转头一想,自家也没有什么给谢明珠的,便又将话给吞回去。
陈老太太也心动得很,有蔬菜吃,自然是好过城外苦涩的野菜,沉默片刻,“那成。不过我们也不能白拿你的,我听老二说啊,你家里地多,回头喊我家老大去,你看有什么要忙的,只管使唤他就是。”
地里暂时还没活,荻蔗才培过土,稻田有沙若,现在又有个谢矅一起,是忙得过来的。
也就是果树需要修剪,因此也就应了下来,“还真有一样,家里的果树都要修枝了,陈大哥那头若是得空,来帮我正好。”
就怕她没活。
所以听到这话,那心一直悬着的婆媳俩,顿时都喜开颜笑,“有空有空,明早就叫他来如何?”心想今儿回去,就能在附近的空地上开垦些地。
“那感情好。”谢明珠笑着应下,与婆媳了打了招呼,自回家去。
却不知远远的,那黄来娣瞧见谢明珠和陈家婆媳说话,虽不知她们说什么,但见说说笑笑的,回去就忍不住今儿自家男人方爱德抱怨,“都怪你兄弟没出息,他但凡是个县令,那姓谢的瞧见我,自也是笑脸相迎着。”
方爱德手里拿着二十两银子,今天找弟弟,要他给凑一些,琢磨在买地买房了。
听到黄来娣的话,不以为然,“那又如何?那姓陈的一家,要啥没啥,倒是咱这马上就要搬新房子了。而且迎儿也大了,等她一满十五,咱将她卖出去,她生得好看,肯定能得个百八十两也说不准的。”
一说到老二能卖这么多钱,黄来娣心中的不喜立即就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怀欢喜,一面掰着手指算,“也就是半年的事了。”再过半年,家里就要发横财了。
说来也怪了,盼儿十二三岁的时候,也是生的好看,是乡里的一枝花,她和方爱德才商议着,要许给乡绅老爷家做小妾,谁知道不过半年,这死丫头就忽然发胖,然后越长越丑。
现在她还惋惜,若是这老大没变丑变胖的,哪里怎么可能才卖二十两?
第95章
黄来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变丑的谢矅,在谢明珠家里干了一天的活,傍晚些她和沙若从田里出来,捧着几个从池塘边捡来的鸭蛋,匆匆朝家里去。
这时候鸡鸭鹅已经走在她们俩的前面了,猪圈里的那两头猪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叫得鬼哭狼嚎的。
小时跟在她俩的身后,手里捧着一大把睡莲,“娘肯定还没回来。”不然的话,猪不能嚎得这么凄惨。
沙若知道谢明珠今天去牛大福家商议制糖坊的事情,这比修房子还要重要,去一天再正常不过了。
听到小时的话,便扭头和谢矅说道:“你去喂猪,把鸡鸭鹅也收拾一下,然后就去洗漱,我去煮饭。”
猪食是现成的,谢矅也就是喂一下猪,关一下鸡鸭鹅而已。
这是轻巧活计。
倒是煮饭,这晚饭比不得中午,大家都要回来吃,够忙活一阵。
沙若奶这是把轻巧事儿给自己,谢矅心中感动不已,应了一声,自是在后院里留下来。
只不过将这些牲畜家禽打理好,到前院打水洗了一把脸,便也上楼去厨房帮忙。
谢明珠是这个时候回来的,小时在井边醒花,见了她一脸的雀跃,“娘,矅姐姐干活可厉害了,一个下午就薅了好几块稻田,还给我摘了这么多睡莲。”
谢明珠揉了女儿的头一下,“爷爷他们还没回来?”
小时点着头,“中午也没回来。”
谢明珠听罢,心说莫不是生意不错?自也没多管,只上楼去厨房里,见谢矅和沙若在忙,打了招呼,便与沙若说道:“婶,你领阿曜去你家里,挑一套日常用品,再选两身衣裳的布。”
一面转头问谢矅:“会自己裁衣裳么?”
谢矅颔首,隐有些明白她要给自己做新衣裳,所以点了头后,又连忙摆手摇头,“夫人我不用的,而且我看楼下有两卷席子,我晚上在楼下睡就好。”至于那些所谓的日常用品,就更不需要了。
沙若对这谢矅起先印象也不好,但今日接触下来,发现她挺勤快的一个人,看起来虽些邋遢,但其实她干活干干净净,又十分麻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