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口的宋听雪刚找来,看到巷子里的裴怀英,火气立即就上来,“我就说我转个头和人说话的功夫你就不见了,感情是他又来了!”又见宋知秋脸色不好,更是担心,“他又与你说了什么胡话?”
宋知秋满脑子当时就只有生孩子两个字,“他要我给他生孩子。”
宋听雪对于生孩子的恐惧不必她姐姐少,脸顿时就白了,又怕那裴怀英再缠上来,拉着宋知秋赶紧走了。
回家长辈们没在,少不得是个小晴这个妹妹说起。
小晴知道了,肯定是要和哥哥说,然后方有了今日小暖给裴怀英下迷药,大家套他麻袋揍他一事发生。
不过这一帮孩子心理素质是真的好,才揍过了人,就像是没事发生一般,到螺花坪的店里来挑料子。
前阵子他们家又上了绿色系,哪里晓得今日来,又有蓝色系。
虽然才有十来个蓝色,但有五六个颜色都是小晴没法割舍的,但她可没有那么多钱,每样都买。
而且店里对于客人还有限制尺数,就是谨防大家做二道贩子。
却不知,螺花坪也不是不搞批发,只是不愿意广茂县甚至整个岭南还有他们家的料子出现在别的店铺里。
谢明珠首饰铺里独一无二的定制款,也让他们意识到独家垄断的利润到底是有多客观,所以现在他们螺花坪严禁外人进入寨子,就是怕有细作偷偷将他们染布的配方给偷走。
也不怪人家如此小心翼翼,毕竟就沙老头和庄如梦他们说起螺花坪的颜色时,都一副羡慕嫉妒恨。
不过这垄断,他们也只仅限于岭南罢了。
所以月之羡昨日已经和螺花坪签了合约,往后批发他们的布,随着商栈的队伍,发往顾州方向去。
但谢明珠并不知道此事,这会儿和柳施等人一同来往店里。
现在螺花坪的店算是所有村寨来城里开设店铺里最大的一家了,远超了来城里开店的第一家银月滩。
上下两层,一楼多为寻常人家常用的麻纱面料,上了二楼价格也更上一层,不说绫罗,就是这麻纱也远比楼下的质量要好些。
叶幻娘给女儿做衣裳,虽然选的也是麻纱料子,但肯定要往亲肤透气的挑。
所以一行人进来是直径往二楼去,只不过上了楼梯,恍惚间柳施总觉得是看到了卫星海的身影,但又觉得不可能。
卫星河甚至是宴哥儿,他们都有可能出现在这里,唯独卫星海不可能。
加上这会儿走在前面的叶幻娘和苏雨柔催促,她也就没多想,有没有可能其实卫星海不是一人来的呢?
而这一上了楼,五颜六色炫彩夺目的料子看得她眼花缭乱,哪里还顾得上想。
一门心思都全扑在了这五光十色之中。
最后大家都挑了不少料子,拿都拿不过来,还是店里帮忙送去家里。
不想回到家中,就见桌上都摆满了料子,谢明珠先是一愣,“螺花坪现在的速度这么快了么?”她们这从螺花坪的铺子里出来,也没闲逛就各自直接回来了。
怎么螺花坪的货都送到家里来了?
不过话音刚落,就发现这料子不是她们买的那个质量,正当疑惑着,就听得宋知秋笑道:“这是小晴今天陪着星海他们去螺花坪的铺子里,顺便买的,不过我觉得这颜色做衣裳不合适,做窗帘倒不错。”
柳施听到这话,这才恍然大悟,“感情我今日没看花眼。”一面后悔地和谢明珠说道:“咱们上楼那会儿,我往楼下看了一眼,瞧见星海的影子,还以为是看错了,没想到是小晴他们也在。”
当下可谓是十分后悔,“早晓得,我当时就下来看一眼了,到时候也好叫他们上楼转一转,那楼上的颜色才叫多。”说起来,又想着自己今日挑中的那银色绫,“我觉得那个裁成桌布最好了,可惜价格有些贵。”
装潢上下这么大的本钱,她有点不舍得。
楼下的宴哥儿大喜,没想到今日小晴提议去了螺花坪的铺子里,竟然还遇到了娘她们,那明日裴怀英被打的事情要是传开了,也不会怀疑到他们的头上了。
毕竟他们今天出去可买了不少东西,杂七杂八的,还在螺花坪铺子遇到娘。
于是那悬着的心也终于是放了下来。
不过裴怀英被打的消息比他们预计的要早,临近傍晚的时候螺花坪送了谢明珠他们买的料子来,两个伙计因知道裴怀英拜了宋兆安做老师,也就和柳施说道:“宋先生的那学生,今日在平安街那边的巷子里,被人打了一顿。”
还感慨这光天化日之下,贼人实在是猖狂。
还没等柳施反应过来,另外一伙计就摇着头,一脸神秘兮兮道:“那可不好讲,指不定是他家里人动手的也说不准。”
是了,裴家的人,在九月底就抵达了广茂县,因来得晚了,城南没有他们的位置了,所以他们家落户在了城西枕月埔那边。
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少不得是雇佣人去修房盖屋的。
这个说他可能被家里人动手的伙计,就有个远亲在他们家帮忙,自是晓得些外人不得知的消息。
柳施就相当感兴趣,连忙朝这伙计瞧去,“小哥,这可有个什么说法?”一面还赶紧叫他们留下喝茶。
这伙计们都是嘴快的,消息也最灵通,又眼见柳施好奇,以为她这个师娘是关心学生,于是滔滔不绝地开口说起:“宋夫人你有说不知,这裴家屋子里可不太平,三个老爷都是有主意的,偏老太爷就看重您家宋先生这学生,这不难免是遭他那些个堂兄弟叔伯们的嫉妒,所以我觉得吧,这事儿说不定和他们自家脱不了干系的。”
柳施一门心思都在此事上面,压过没留意到此刻宋知秋有些泛白的脸色。
那日被裴怀英再度拦住的事情,后来和小晴他们说了后,就没再和长辈们提了,觉得也就是徒添大家的烦恼罢了。
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弟弟妹妹们竟然为了给自己出气,蹲了裴怀英几天,今日还下药迷晕给狠狠打了一顿。
宋知秋心里既是感动又担心,生怕因为自己连累他们,方才知晓此事后,也是将他们给训斥了一顿,哪怕他们是为了自己,这出发点是好的。
可打人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且若是真出什么意外,到时候可就背上人命官司了。
所以现在尤为担心这裴怀英的死活,也问了一句,“那如今他怎样了?”
两个伙计见小姐也感兴趣,连忙说道:“听说挺严重的,这会儿还报了官。”
听着报了官,宋知秋就更紧张害怕了,一时也没心思欣赏这些伙计才送来的好料子,找了个借口就下楼去。
楼下宴哥儿和小晴脸色也偷偷听了一会儿,心头有些紧张,到底担心报官一事,会不会查到他们头上来?
却不知,此刻楼上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三人。
不过谢明珠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了,心里也起了些怀疑之心。她不否认裴家内斗会做出手足相残的事情,但绝对不会选这么蠢的法子。
但裴怀英也没什么仇人,毕竟他在外的名声是不错的,饱读诗书的青年才俊,相貌也有几分俊气在身上,和同窗师长间相处得也算是和睦。
最起码没听说过他和谁生过嫌隙。
所以即便不该这样想,但谢明珠此刻还是忍不住怀疑这背后下黑手打人闷棒的,是自家人。
待打发伙计们走了后,柳施才露出笑容来,“我就说他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这不终于有人发现他的真面目,看不过去打了他一顿。”
谢明珠看着兴致盎然的柳施,却有些忧心忡忡,心说这嫂子咋就没发现不对劲呢!她自己都这么高兴,那知秋不是应该更高兴么?
可刚才知秋的表现就不对劲,高兴没有不说,还很担心的样子,都没听螺花坪的伙计说完,就急匆匆下楼去了。
于是叹了口气,也不打算和她说这事儿了。
而是趁着宴哥儿一个人在树下看书的时候,去问他,“裴怀英是你们打的吧?”
宴哥儿心头狂跳,不知哪里露出了破绽,但面上还是保持一派沉稳,“娘您说什么呢?我们今天在陪着表哥他们给大舅母买东西呢!”
谢明珠冷笑一声,“怎么,你如今也瞒起我来了?你觉得瞒得住么?还是当你杨大舅他们是吃素的?这几天你们也都每天出门,显然是去摸裴怀英的踪迹了。而且刚才你知秋姐听着裴怀英被打,按理以她对裴怀英的厌恶程度,该是高兴,可她第一反应是担心裴怀英的伤势。”
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也就是你二伯娘心大,没留意到。”指不定到时候真查到头上,她还给孩子做证呢!
因为她今天确实在螺花坪的铺子里看到了卫星海。
宴哥儿听得谢明珠这话,知晓是瞒不住了,“那娘现在怎么办?”一面将裴怀英第二次拦宋知秋的事又道了一遍。
谢明珠一听,觉得这裴怀英果然是该打。
“能怎么办,我去找你杨大舅问问,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不知他愿不愿意徇私一回。”谢明珠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心说要是萧遥子没去元宝岛,在家继续教他们武功的话,今儿应该是不会露马脚。
还有这裴怀英到底脑子怎么长的?不管怎么说,既然宋兆安认可他的才学问题,那应该脑子没问题才对,怎么三番五次跑来找宋知秋?
而且他应该最清楚,宋兆安对于礼仪一事是何等严厉。
这有点不对劲,似非宋知秋不可的地步,甚至连宋兆安那头,他都不怕得罪了。
第168章
不是谢明珠的眼光狭隘,而是只要是个人,总不能和那圣人一般无欲无求,故而这图财图色总归是要一样的。
可是说起财,宋家是没有的,即便是藏了些古籍,但是和底蕴深厚的大师兄程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程家也不是没有年纪相仿的姑娘,即便不是嫡出的,那庶出的又怎么样?还不是人生父母养,陪嫁根本不会少了的。
只不过是这名气上差几分罢了。但打铁要靠自身硬,他自己要是有本事,也不用媳妇娘家来锦上添花。
而若是为了色,宋家姐妹俩虽颜色柔美,也都属那气质美人一列,但如今城中多为姿色上乘的年轻少女,姿态灵动或是优雅气质,还是绝色容貌,皆不在话下。
所以这裴怀英盯着宋家,为啥,吃绝户么?俗话说的好,女婿就是半个儿,宋兆安没有儿子,以后成了女婿,又的自己的弟子,自然是大力栽培他。
这样算下来,裴怀英如果真能成为二师兄的女婿,将来这前途的确不可限量,就拿老爷子留下的这些人脉作为人生起点,那是多少人一辈子梦寐以求都到达不了的终点。
所以他是不亏的。
不过想了这么多,都是谢明珠的猜测罢了,并没有用实际的证据。
可即便如此,他在对方明确拒绝后,还屡次在街上拦人,此举就不是个君子所为。
这样大的事情,还牵扯到衙门里,谢明珠不可能瞒着柳施的。
晚饭前寻了个孩子们没留意的间隙,和柳施把这事儿说了一回,柳施这才后知后觉起来。
仍旧是先骂裴怀英癞蛤蟆,又夸赞一帮小孩子仗义,愿意替他们姐姐出头,越说越是感动,最后竟是红了眼眶,“我和你二师兄,这辈子没有个儿子,说不遗憾是假的,就怕以后我们不在了,知秋姐妹俩在婆家受气,没有人愿意出头。”
事实上,并非所有的人都重男轻女,而是这个世道本身就重男轻女,大部份人是被迫随波逐流的。
他们把嫁出去的女儿做泼出去的水,若是没得个兄弟的,在娘家受了气,爹娘在的时候尚且还好,到底有个诉苦求出头的地方。
可那没有兄弟姐妹的呢?
就比如自己的原身,但凡当时有个哥哥弟弟的,谢老爷就不会匆匆忙忙在自己大限之前将女儿嫁出去了。
怕的就是自己这一闭眼,也许都等不得下葬,那些个族亲们就都一窝蜂涌来,将他的万贯家财给占了去就算了,还要将他的女儿胡乱配了人。
找个女婿入赘,也拿不定主意人起什么心思?若是那仁义的嘛,还搞个三代还宗,让谢家香火多延绵几年,可倘若运气不好,指不定也同自己的那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所谓族亲们一样狼心豺肝的,等自己一死,就改换门庭。
所以现在明白柳施此刻的心情,也宽慰着她,“你放心,这帮孩子都是有良心的,又在咱们眼皮子一起长大,以后自然是团结一处,哪个受了气,其他兄弟姐妹们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柳施啜泣着颔首,“我晓得我晓得。”但又想到那裴家竟然还敢报官,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倒是有理了,这事儿你不要管,我自去衙门里,就说是我打的。怎的,就准他拦我女儿,就不让我这个做娘的出口气?我女儿胆子小,不敢动手,我这个娘的动手怎么了?”
这是撒泼了,谢明珠见她这般模样,不禁好笑,“得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几个孩子帮姐姐出气咱们虽值得鼓励,但是下次不建议这样做。”
主要是尾巴都清扫不干净,蛛丝马迹留的太多了。
又劝了柳施好一会儿,待吃过了晚饭,她借故去给萧沫儿送东西 ,便去杨德发家。
待逗弄了一会儿棉棉,萧沫儿抱着去睡了,谢明珠这才同杨德发说起裴怀英被打的事情来。
寒氏在一旁用小瓦炉熬煮蜂蜡,听到谢明珠提起这裴怀英几个字,连忙竖起耳朵来,“是新搬到城西枕月埔那个裴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