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珠有些诧异,“姐姐知道他们家?”
寒氏晓得一脸神秘兮兮的,“本来不知道,但是他们家里有个没出阁的表小姐,怀了身子,如今也快要临产了,私底下到处找靠谱的稳婆,还不许人知道。”
说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好笑起来:“你说又不要人知道,又要找人帮忙去问,这是个什么道理?”
谢明珠觉得可能是传话的人没表达清楚,人家多半是叮嘱不要传出是裴家的表小姐这身份才对。
不过却给记在心里了,看来二嫂去找人打探的消息还是不够全面,上次可没说这位表小姐已经身怀六甲了。
只说这位表小姐是裴夫人意属的未来儿媳妇。
而如今裴家表小姐在裴夫人眼皮底下快生孩子了,她能不知道?除非这个孩子是她亲孙子。
这样说来,裴怀英这个人就更可恶了,家里都弄大了表妹的肚子,还在外面装什么洁身自爱?
她越想越气,一面将裴老太爷有意朝宋家结秦晋之好,被拒绝之后,裴怀英两次当街拦人,后宴哥儿他们气不过,今天动手打了他的事情。
杨德发压根就没想到谢明珠是专门来找自己的,而且外甥们还涉案了。
只在这里听着她们两个女人家说闲话打发时间,哪里晓得竟扯到了这案子上来。
如今听得谢明珠一席话,又听自家女人说那裴怀英已经有了孩子还妄想做宋家女婿,也是觉得此人道貌岸然,“你这个二师兄学问是好的,只是眼睛不大清楚,怎就收了这样一个弟子?”
这若不是家里的女人们有些心眼,不就是引狼入室,害自己的亲女儿么?
所以觉得裴怀英这一顿打着实该。
当即就给谢明珠表示道:“你放心,明儿这案子就结了,和孩子们扯不上关系。说来你恐怕不知道,这厮被宴哥儿他们打了后,又挨一帮混子给揍了一顿,我下值之前,已经抓了两个,打了几个板子。”
到时候都推到这帮混子身上去得了。
说起这帮混子,纯属是懒人,不然也分了田地,自己不干就算了,也不愿意去做工,就在城里游荡着,也不知是不是等那兜里的二两米吃完了,就准备开始学着外面那些州府城池里的癞子们一样,收老百姓的保护费过日子?
要真敢那样,杨德发想着陈县令估摸能将他们全部下狱去。不,不对,应该不是下狱,下狱天天吃吃睡睡的,太便宜他们了,应是送到那晒盐场去才对。
谢明珠在他这里得了准话,当下也是心生欢喜,想着既是宴哥儿他们运气好,又活该那裴怀英招人厌恶。
与夫妻两个叮嘱莫要替两家险些结亲之事,毕竟此事若传出去,还是对宋知秋名声所有影响。
寒氏连连点头,“你放心,我心里有数,那裴家的事情,我也帮你们留意着。不过还是要告诫你二嫂,现在城里比不得以前了,鱼龙混杂的,不可再像是从前一样,任由大姑娘自己出门去,好歹找个人跟着才是。”
谢明珠应着,心想家里添人这事儿,是拖不得了。
如此,回到家中,说了那裴怀英的案子后,好叫孩子们把心放进肚子里。
自是和柳施商议起来,添两个人。
谢明珠原本想着的,是找两个小姑娘来,这样宋知秋姐妹俩也好有个伴儿。
但柳施却摇着头,“我看找两个年轻媳妇来就好,懂得比小姑娘要多,晚上准她们各自回家去,也不耽误家里头。”
这提议倒是不错,只不这样的年轻媳妇可不好找,最好还会些针线活的,反正平日里只要她们陪着宋家姐妹,在身边帮忙拿些东西,不要她俩伤手就成。
没事的时候,她们自己也能做些绣活补贴家用。
而且孩子不能太小,太小的话离不得娘。但如果年纪大的,又过于老气横秋,那直接找两个婆子得了,价格还便宜呢!
这事儿还没商议出个章程来,第二天就得给宴哥儿收拾东西去书院。
宴哥儿看着大伙儿忙里忙外,上楼下楼的,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一脸无奈,“我是去山上读书,不是不回来了,你们这也拿,那也带,到时候八个人的宿间,哪里放得下这么多东西?”
这话倒是提醒了谢明珠,但很快她就想到了月之羡也在山上,“没事,你爹在,先放你爹那里,你缺了什么,找他拿一把钥匙去取就成了。”
她这话音才落,宋知秋就给拿了好大一包零嘴来,“小宴,这些吃的你带着。”原本是打算亲自做的,不过还没进厨房就被谢明珠拦住了。
毕竟现在她们那双手,可是值钱得很。
于是宋知秋就和妹妹一起买了些能放得长久些的零嘴。
“这也太多了,不行不行。”他又不是饭桶,宴哥儿连忙摆手拒绝。
宋知秋也不管他拒绝,直接放到他行李堆那,“同窗宿友,你也分一些嘛。”
第169章
谢明珠寻思着,月之羡就在鹿鸣山上,明日应该会下来接宴哥儿的,所以也没有太担心多带的东西到时候怎样安排拿上山去。
却不想,半夜里房间里就多了个人。
要不是对方的脚步声太熟悉,她都以为是家里进了贼。
“大半夜的,你是真能折腾。”谢明珠听到动静就点灯爬起来,只觉得月之羡整个人都削瘦了许多,本是心疼不已,但见他才沐浴过,头发也还湿漉漉的没干,就要上床了,不由得皱起眉头赶紧推开他。
起身拿了干爽的帕子与他擦拭。
只不过旋即见到妆台旁边放着的那沙漏,不禁恼怒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他还真半夜里跑回来。
“还一个时辰才天亮呢。”月之羡眉眼里带着些疲惫,老实地坐在床沿上,任由谢明珠温柔地给自己擦拭着如墨的长发。
谢明珠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既是知道,你这个时候跑回来作甚?”他又不是个能睡懒觉的,白日里几乎是没睡过。
想到这里,手上的动作不觉是用力了些。
月之羡知晓她是心疼自己才生气的,也是十分配合地叫起来,“唉哟疼,媳妇你轻些。”
谢明珠反而被他的叫声吓了一个哆嗦,连忙停下手里的动作,“你胡乱叫唤什么?”叫大家听着了怎么想?
谁知道下一瞬就被转过身来的月之羡抱住。
月之羡整个头都埋进她柔软身前,双手紧紧地箍着那谢明珠纤细的腰身,声音低低的,可怜兮兮的:“媳妇我好想你。”
这示弱的声音,让谢明珠一下硬不了心肠推开他,只继续方才的动作,“既是想我,就每日回来,我不信山上离了你还不行了。”
月之羡也想,可一想到那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听老头子说,这天底下三分之一的读书人都聚集来了。
有一部分更是为了他们举家迁移而来。
岭南穷了多少年,广茂县掩在这大山里又多少岁月了?这好不容易有人看到,他自然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所以凡事都想要尽力尽心,做出最好。
然后将所有的人都给留下来。
只要有人,这里才会好起来,不然无垠广袤的肥田沃土无人耕种,全然被野树藤蔓覆盖,漫山遍野的果子也无人采摘,独孤掉落再腐烂,沦为老树的营养粪肥。
苍茫茂密的林子,散不掉的腐败气息,层层叠叠笼罩在山林间,在日晒雨淋中,逐渐变成大家退避三舍的瘴气。
现在人多了,那些能吃人的瘴气肉眼可见地逐渐消失。
所以作为一个被外州府称呼为山民的月之羡,是真心想要留下这些人。
他沉默了半响,才缓缓开口:“再等个把月就好了。”只是有些愧疚对不起谢明珠,从她怀中抬起头,满是歉意:“对不起媳妇,自打进了城里来,咱们日子虽是便好了,再也不担心吃穿问题,可日日都是我将你留在家里,要你照看家小。”
这话,反而说得谢明珠有些不好意思,这一窝娃,本来就全是自己带来的。
“瞎说什么胡话,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很好。年轻人嘛,现在不闯荡,难不成真要等花甲之年么?何况你辛苦这一两年,咱们下半辈子都不愁吃喝,指不定这攒下的家业,能够几代子孙享福呢 !”
这话谢明珠是没有说过,月之羡的商栈不但是广茂县第一家,更是岭南第一份。
从前岭南各县城以及州府的商人们,货物如果不是自己在外找镖师押送,就是自己各带各的货。
就像是月之羡此前一样,自己要卖什么,自己去进货。
现在不用了,他们只用提供一批进货单,商栈就会给他们解决好,到时间来商栈提货就行。
不过说起来,这商栈能开,一来是借了李天凤母女的光,没有她们母女俩在上头看着,未必能开得起来。
即便是开起来了,也不可能有这么多人敢放心将货单交给商栈。
二来,又有卫无忌这个行走江湖的人,还是卫家二公子,所以不管是这绿林也好,官场世家也罢,多少是看他几分面子的。
有了他们这两重保证,上头的官员也好,下面的小鬼也罢了,都不会来找商栈的麻烦了。
何况还有自己糖坊源源不断,元宝岛上的盐也能日进斗金。
所以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应该是能保证了的。
月之羡听得她这话,嘴角忍不住扬起来,“对,就辛苦这一两年,快活一辈子,这样一想,倒也是值得了。”只不过手也不老实起来,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媳妇,快天亮……”
谢明珠原本想着,既然都快天亮了,他又是特意一起来送宴哥儿去书院的,既然如此就该好好休息。
可是这种事情,本来也是情不自禁的。
何况都是干柴烈火。
以至于第二天谢明珠坐着马车到鹿鸣山下,也没什么精神上山去了,月之羡自然知道她为何没精神,于是老早就找了借口,“你最近忙,好不容易出一次城,去瞧一瞧你书斋那边也成,这头我带着他们去就行,要是回头我没得空,有知秋她们姐妹一起带着小晴她们下山来,你不用担心。”
宋知秋姐妹还未成婚,不经人事,如何知晓谢明珠为何今日疲惫不堪?只当她是月信来了,故而也极力赞成,几番劝说。
如此,谢明珠也就作罢,叮嘱了宴哥儿好几遍,“你好生读书,莫要惹事,只不过旁人若是欺辱你,也不用忍让,万事有爹娘在,不必担心什么。”
宴哥儿笑着点头,其实这话谢明珠来的路上,已经说了好几遍,但他并不觉得厌烦,反而是越听越感动。
被爱着的感觉真的很好。“知道了,娘,您放心,孩儿好生读书,不欺负人,也不会让人欺辱了。您和妹妹们在家里,万事保重,地里就少去,家里的活计有大家呢!”
“好儿子。”谢明珠十分满意这个便宜儿子,懂事得让人忍不住偏爱他几分。只不过终究没怎么分开过,上次虽然他也去卫家住了好些天,但白日里有时候也回来。
所以谢明珠想到可能一两个月见不着了,山上也不像是在卫家那般有人照顾衣食,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看得宴哥儿心中难受,也不由得鼻子发酸,“娘 ,您放心,儿子很快就回来了。”然后一咬牙,转身朝着已经修好的山门去了。
他没忘记怀胎十月艰难生下自己的亲生母亲,但是对于谢明珠这个养母,也是万般的不舍。
哪怕事实上,他们其实像是母子一般相处,不过两年的光景都没有。
可是又不容否认,他们能活下来,全然是因为她。
更何况这将近两年来她为他们兄妹几个付出的一切,都不是假的。
所以他真的不忍这个总是笑呵呵的娘掉眼泪。
月之羡在一旁看得着急,既要忙着安慰谢明珠,又要忙着去追宴哥儿。
最后是谢明珠催他走的。
她擦了眼泪,“你去吧,我没得事,何况孩子大了,总是要和做娘的分开。”这种事情,以后还不知要经历多少吃呢 !
尤其是看着几个担忧围在自己身边的女儿,想到她们以后嫁人,心里就更难受。
所以孩子们随着月之羡上了山去,她也没打算去书斋那边,但是这人来人往的,马车这帘子就算是放下来了,又能瞧得清楚她在这里暗自伤神。
索性还是过去那边,去画室里看吴道远的画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