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怎么这么烦人。”梅锦笑出声,把他的手打掉,被子蒙上脸,“睡觉!”
……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知微唱着歌,蹦蹦跳跳地回家,在楼道口跟赵怡悦摆手分开,推开家里院门进去。
“老远就听见你唱歌,渴不渴,过来喝口水。”梅锦给她兑好温水,递过去,“这是老师才教的新歌吗?”之前没听她唱过。
“是啊,我们音乐老师今天才教我们的,是新歌呢,妈妈我待会儿给你重新唱一遍。”知微点头,说完话才喝水。
“好。”梅锦笑了笑,没想到这首歌这么早就有了,她小时候还唱过呢,不过她唱的时候就没见过一分的钱。
知微唱起来,可就不止一遍,给她唱一遍,姑姑回来唱一遍,爸爸回来也唱一遍,写着作业还要边哼哼边写。
一首梅锦熟得不能再熟的歌,托闺女的福,听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跟着她一块儿唱了起来。
等做完饭,快要吃饭的时候,小家伙突然捂着嘴过来说:“妈妈……”
梅锦见状忙拿开她的手问:“怎么了这是?是不是咬到舌头了?”
知微摇摇头:“不是,是我的牙齿有些不舒服。”
“牙齿疼?我这每天都看着你刷牙,也没吃多少糖,不应该会蛀牙的。”梅锦拉着她对着灯光张嘴,仔细朝她嘴里看了看。
梁满仓和满银也围上来看。
“啊~”知微张着嘴,含含糊糊说:“我牙齿动了,有点疼疼的。”
“噢。”梅锦听到她这话,放下心来,笑说,“你这是要换牙了,哪颗牙齿松了?”
“换牙?”小家伙一愣,脸上表情变得茫然,“什么是换牙?我要把牙齿换成别的吗?”
听着她不着边际的猜想,三个大人都笑起来。
小家伙不明所以,牙齿还不舒服,皱着眉鼓着脸。
“换牙就是旧的牙齿松了掉下来,再长出新的牙齿,新的牙齿更大更坚固,所以人都会换牙,爸爸妈妈还有姑姑的牙都是换过的。”梅锦解释完,又问,“你是哪颗牙松了?”
“这一颗。”知微指着下门牙。
“疼吗?”
知微闭着嘴感受了下说:“不咬到就不疼,刚才吃饼干,一下子咬到了,特别特别疼。”
“那你这几天吃东西要小心了,不要用门牙咬。”梁满仓用手指碰了碰她活动的牙齿,肉眼可见的松动了点,但还没到要掉的程度,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是所有的牙都要换吗?”
“应该是吧,我记得我的牙好像都换了。”梅锦看向另外俩大人,她对自己说的话也不是很确定。
梁满仓补充说:“也不是所有的牙都要换,小孩子的牙还没长全,只有长出来的乳前牙和乳磨牙会换,后面长出来的恒磨牙,也就是靠后的两颗大牙,是不换的。”
梅锦没想到他还知道口腔知识,惊讶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从你觉得看完会睡不着觉的专业书上看到的。”梁满仓笑起来,意有所指。
梅锦朝他翻了个白眼,这人,就是在内涵她昨晚上的事。
距离胜军去北方军区也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家里收到了他寄过来的信。
饭桌上,满银念给大家听。
“亲爱的三叔三婶、姑姑、妹妹,你们好。”
知微忙插话问:“妹妹是我吗?”
“那家里还有其他妹妹吗?”梅锦好笑,“姑姑读信的时候不能打断插嘴,这样不礼貌。”
“噢。”小家伙点头,两只小脚不老实地动了动,重新用勺子扒饭吃。
满银笑了下,继续。
胜军也没念过多少书,信写得很简单,但还算清楚地交代了他的近况,从入伍到新兵连训练,没在信里喊过一句苦和累,只就简单带过写了句班长很凶,会罚他们站军姿。
信读完,梁满仓道:“挺好,能看出来懂事不少,到部队里磨练一番,等回头是考军校还是退伍转业,都是件不错的事。”
“是。”满银将信叠好收起来,“家里这个月倒是没来信,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胜军去当兵了,胜利不知道心里怎么想,依我看,他就不应该先谈对象,也应该像胜军这样,先给自己谋个好前程,再谈对象结婚,小家庭也稳定得多。”
知微在一旁听着又忍不住问:“胜利哥哥要结婚了吗?”
“是啊,估计等年底就要寄照片过来了。”梅锦回答完小家伙的话,又跟满银说,“先成家后立业还是先立业后成家,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同,胜利既然已经有了对象,结了婚也挺好,只要婚后肯吃苦正干,日子也不会差的。”
当了兵的也有把日子过砸的,没读过书入过伍,也有过得红红火火的。
总归日子是人过出来的,过得好还是过得坏,全看路上一个个的选择怎么做,事无绝对。
过了孝期,不光是胜利要结婚,满银也要办婚礼了。
满银和常永平的感情一直都很好的,常永平一有点空都会来家里帮帮忙,虽然性子腼腆了点,但人勤快,还有眼力见。
她跟梁满仓对他都挺满意的。
就连知微都很欢迎他过来,因为他每次来都会给她带点好吃的,糖果饼干糕点之类的,小家伙的心被收买的轻易简单。
梅锦问:“满银,你跟永平商量过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吗?”
说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满银不可避免地有丝羞涩,脸颊绯红:“等年底吧,元旦放假的时候。”
那差不多还有半年时间,梅锦笑:“行,你们的事情,只要你们自己商量好就行。”
这次说的是姑姑的事,知微又开始插话问:“元旦的时候,姑姑就要和常叔叔结婚了吗?”
“是啊。”满银不好意思回答,梅锦笑着说。
“那姑姑跟常叔叔结婚后,是不是就要搬到常叔叔家里去了?”知微班里一个同学的姐姐上个月结的婚,结完婚后就不在家里住了,她那个同学还不舍得的哭了好久。
“对。”
一听姑姑也要搬走,小家伙顿时变了脸,两边嘴角使劲向下撇着,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姑姑不能不搬走吗?爸爸,是不是你让姑姑搬走的?”在她意识里,妈妈和她跟姑姑的感情是很好的,肯定都不舍得让姑姑搬走,用排除法,那就只剩爸爸了。
梁满仓没想到这件事还能怪到自己身上,好笑地摸了摸她脑袋:“姑姑是嫁人才搬出去的,可不是爸爸让搬的。”
满银也赶忙看着她说:“姑姑还不搬呢,而且姑姑就是搬走了,也会经常过来的。”
好了,这句话彻底证实姑姑肯定要搬走了。
“我不要姑姑搬走。”知微“哇”地一声哭出来,两行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流,嘴巴里还塞着饭,“为什么结了婚姑姑就要搬到常叔叔家去,那姑姑能不能不结婚了?”
听着她孩子气的话,梅锦又心疼又忍不住笑,掏出干净的手帕给她擦眼泪,“姑姑结婚是好事,怎么能让姑姑不结婚呢?”
满银见她哭这么凄惨,也坐不住,绕到她这边来,把她从凳子上抱起来,抱到怀里,“哭成小花猫了都,不哭了好不好,哭得姑姑心都疼了。”
大人越哄,知微就越是陷进自己的情绪里出不来,越哭越伤心,提前因半年后的事情而难过。
孩子嘛,就是这样,他们没办法分出离别是在现在还是以后,只要提起来,他们就会控制不住伤心,所以才会有很多孩子只要一想到爸爸妈妈总有一天会去世,就会忍不住落泪。
但这也正是孩子的赤忱所在,他们没有那么多成年人的弯弯绕绕,难过了就哭,开心了就笑,一切都那么简单。
他们家向来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聊天说笑,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
但今天是聊到了不该聊的事情了,饭也吃得稀稀拉拉,梅锦和满银一起哄知微,梁满仓将残局收拾干净。
哄了不知多久,知微总算是安静下来,乖乖伏在姑姑肩头,脸颊肉被挤压,一双眼睛哭得泛红,委屈巴巴的,瞧着好不可怜。
差不多从知微三岁的时候起,她就是跟满银一起睡的,一开始还是睡一张床,后来分开睡两张床,但还是在一个房间,晚上磨牙放屁都能被姑姑听得一清二楚,有时候控制不住在床单上画了地图,还是姑姑给她收拾给她洗的。
甚至现在六岁,偶尔还会有梦中找不到厕所的时候。
对知微来说,姑姑是跟爸爸妈妈同样的存在,所以她没办法接受姑姑以后不跟自己住。
也是从今天开始她突然意识到,常叔叔对她好,是因为他想把姑姑从自己身边抢走。
也因此,常永平后面再来家里,就没得过知微一个好脸,也不要他带的好吃的了,每次瞧见他,哼一声扭头就走,那态度比副站长周慕云对梅锦还过分,搞得常永平一头雾水,明明之前还甜甜喊他常叔叔呢。
偏偏还说不得,梅锦一说她就眨巴着眼睛要哭,而且回回满银还护着,给小家伙找理由,说她不是不讲礼貌,她只是不喜欢常永平,因为她在大院里看见其他长辈时都会打招呼问好,既然如此,她不喜欢常永平,那就不喜欢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此,只有常永平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梅锦每次瞧见他孜孜不倦地热脸贴自己闺女的冷屁股,心中都有些愧疚,只能不停安慰自己,小家伙现在小,不懂事呢,等长大了,就知道了。
说不定到她谈恋爱要结婚的时候,他们让她住家里,她也想搬出去过二人世界呢。
想到这个可能性,梅锦也突然有些高兴不起来了。
家里的事不大,却说文化站里的工作。
马上要八一建军节,文化站准备要排一出大型文艺汇演庆祝。
高站长开会的时候让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写出来。
梅锦想着借调过来就是为了多学习的,也没有偷懒,花了好几个日夜,写出来一个节目方案,信心满满地交了上去。
她的上级领导是周慕云,方案自然要先交给他审核,待他审核过后才会拿到高站长那里。
结果自从方案交上去,梅锦等了好几天,什么结果都没等到,不管是修改意见,还是不予采纳,统统都没有,就像石沉大海,没了声响。
但同时,同事们的方案,几乎都已经放到了高站长的案头。
梅锦皱着眉,不知道是不是周慕云收到的文件太多,堆起来导致没看到她的方案。
她犹豫着去找了周慕云,为什么说是犹豫,因为周慕云不待见她,她也就跟着讨厌他,平时基本都是不见面的状态。
周慕云现在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她过去敲门。
“进。”周慕云抬头,见是她,微微歪了下头,有些疑惑,“有事吗?”
梅锦还没找他说正事,就光是看见他这副不想看见自己的表情,心中没来由地就升腾起一股火,搞得好像她很想来找他一样,她强忍着压制住情绪,脸上尽量露出一个笑问:“周副站长,高站长不是说让我们为八一建军节的汇演写方案吗?我前几天交上来一个方案,但一直没等到你的意见,我想是不是您太忙了没看到,所以想过来问一下。”
“哦,你的那个方案我看了。”周慕云屁股长钉似的一直坐在椅子上,又低下头,手里握着钢笔,在文件上划拉着什么,声音清清淡淡。
梅锦等了一会儿,见他说完这句话就没了下文,她眼睛都睁大了些,眉毛跟着挑了挑。
“你还有事吗?”许是见她一直不走,周慕云皱了下眉头,又抬起头看向她。
要说之前梅锦还能控制住自己,这下是真被他气笑了,什么叫“还有事吗”?她的事情他也没给她接解决啊!她深深呼吸了下,握了握拳,沉着声问:“周副站长,我文化水平没你高,没听懂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能帮我解释一下,什么叫‘我还有事吗’?”
周慕云听出了她话中的怒意,也跟着有些不耐,“你是在质问我吗?你自己的工作都完成了吗?不回自己的位置上完成工作,在我这里待着干什么?不知道马上文艺汇演,现在大家都很忙吗?!”
“没有,怎么敢,我哪有那个胆子敢质问您啊?你可是堂堂周副站长。”梅锦冷笑,看着他的眼神发凉,“是,大家都忙,您忙到连看我方案的时间都没有,您要是没时间看,就把方案还给我,我亲自交给高站长。”
“呵!”周慕云腾地站起来,“你不敢?你背后有你那个科长丈夫,你有什么不敢的?”
梅锦听他提到梁满仓,愣了下,不明白怎么跟他扯上关系了,她瞧着他不忿的样子,反应了会儿,突然恍然大悟,难不成他是觉得自己能来文化站,是因为梁满仓使了力?
她突然有些好笑,气好笑到气都散了一半,她好整以暇问:“怎么,你是嫉妒我有科长丈夫,你没有吗?你想有你也可以有啊,军区这么多科长首长,你去找啊,我又没有拦着你。”
她这话说得荤素不忌,听得周慕云一个文人瞪大了眼,看着她好半天说不出话。
他们俩发生争执的声音不小,引来了隔壁的人,高站长和赵好大姐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