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说不准,瞧她小脸蛋长得多俊,我就是抱出去说是我生的,也一点都不违和。”梅锦贴着清和热乎乎的脸颊,对着梁满仓道,“看,我们俩是不是漂亮到一块儿去了?”
梁满仓瞧着她们,眼神越发温柔,点点头说:“是,你们都很漂亮。”
“你们说什么呢?说谁漂亮呢?”这时候楼梯又传来“噔噔噔”的声音,知微又带着清嘉下来,好奇问。
梅锦没好气瞥过去一眼,道:“反正没说你漂亮。”
知微哼一声,拉起清嘉的手,“不用你说,我也漂亮。”
满银瞧着她们娘俩斗嘴,看向桌子上梁满仓刚才看的报纸,道:“又说上山下乡的事情呢,我刚才过来,经过前头的时候,就瞧见赵家母女俩在那哭呢。”
这就是晚上做饭的时候知微说的那件事了,梅锦又对着她讲述一遍。
满银点点头:“怨不得呢,我瞧着小姑娘哭得可伤心了。”
“小姑娘有理想是好事。”说着,梅锦看向知微问,“等你高中毕业,你想干什么?是上山还是下乡?”
想想都叹气,初高中连在一起总共四年,今年初一上完,再上三年就能进社会了,人都还没成年呢,就是大人了。
知微还没说话,梁满仓就道:“她是独生女,符合不上山下乡的政策,等她毕业她不用上山下乡。”
“我也不知道。”知微噘了噘嘴,说,“我老实跟你们说,其实平时学校里组织去附近农田里帮忙,我觉得好累。”
这事梅锦清楚,哪天她去干了农活儿回来,那都耷拉着脸,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样子,为此没少被老师批评娇气,还说她是参谋长家的娇小姐,搞得知微厌学心理都要起来了。
她这话一出,梁满仓却眉头紧锁,沉下声说:“怎么能嫌苦嫌累呢?前辈们当年打仗的时候,哪个不是十几岁就扛枪上战场?零下十几度穿着单衣急行军,饿了啃树皮,渴了吞雪水,那才叫真苦,现在国家有这么好的条件给到你们,只是下地干农活,就抱怨苦和累,知微,你不应该有这种念头。”
知微还是第一次被爸爸这么说,眼眶当即就蓄了泪。
满银见状连忙打起圆场:“三哥,知微还小呢,而且现在日子好过了,孩子没吃过苦也是常情。”
“就是因为她没吃过苦,才更应该多锻炼。”梁满仓语气缓和了些,却仍透着严肃,“现在不过是让你们去田里帮帮忙,体验一下劳动人民的辛苦,要是连这都受不了,将来怎么接革命的班?”
知微泪水瞬间流下来,胸口快速起伏着,她也不是就嫌苦嫌累,她就是不想天天都到田里去干农活,她就想在班级里好好上课。
清嘉站在知微旁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看向妈妈,满银冲她招招手,她连忙就跑过去。
梅锦轻轻推了梁满仓一下:“好了啊,越说越起劲了,瞧你把孩子们吓的。知微一直以来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吗?她是觉着苦觉着累,但你看她少干了一点吗?还不兴她嘴上抱怨抱怨?”
别看梁满仓平时瞧着和和气气的,其实他脸色一沉下来,还是很有威严的,毕竟也在领导的位置上浸了这么多年,要没点气势,也压不住下面人。
“现在哪里是能抱怨这的时候?”梁满仓也是有些心急,但看着知微倔强的泪眼,又不自觉心软,叹一声,语气和缓下来说,“好了,爸爸刚才不应该那么说你,爸爸跟你道歉。”
知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扑进妈妈怀里,连个眼风都没给爸爸留。
梅锦拍哄着孩子,对两个人各打一大板:“这件事你们两个都有错,满仓你不应该在不了解具体情况的情况下,就一时着急数落知微,还有知微你也是,家里给你创建了这么好的条件,不能吃一点苦就喊苦喊累,你说大家要是都像你这样,那这个国家还怎么运行下去?谁还做那些最苦最累的事情?而且爸爸已经跟你道歉了,那你也跟爸爸说声对不起,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这时院门被推开,常永平从外面进来,瞧见屋里这尴尬的氛围,有些无措笑了下:“怎么了这是?知微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知微被爸爸数落完,又被妈妈说教一通,正在气头上呢,常永平这句话算是正好撞枪口上了,她不忿地“哼”了声。
刚才的事情还情有可原,这下子对长辈无礼那可就没有理由辩解了,梅锦有些生气,质问道:“这是你对姑夫应该有的态度吗?姑夫好心关心你,你能朝着他哼一声吗?妈妈是这样教你没有礼貌的吗?”
被爸爸数落,知微虽然难受,但还能调节,但被妈妈训斥,她就很难受,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妈妈,“哇”地一声哭出来。
满银扶额,瞪了常永平一眼,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刚才都给他使眼色了,那么大个眼,竟然愣是没瞧见。
常永平这下跟被架在火上烤一样不自在,忙劝说:“嫂子,知微还小呢,我也不介意,你就别说她了。”
梅锦意识到将他们牵连进来了,跟梁满仓对视一眼,也勉强放松了下表情,冲着他们牵起一个笑。
梁满仓配合道:“今天天也不早了,永平也下班了,满银,要不你们就先回去吧。”
满银看了还伤心着的知微一眼,知道哥嫂这是想让他们离开,他俩好教育孩子了,她顿了下,点着头答应,杵了下常永平说:“行,那三哥嫂子,我们就先走了,知微也没犯什么错,你们别太生气。”
这也亏得她知道三哥他们俩都是斯文人,就算教育孩子也不会动手,要不然她今晚是说什么都不愿意走的。
等人一走,院门一关,客厅里就剩了他们一家人,梅锦走到沙发边坐下,一言不发地瞧着哭得停不下来的知微。
梁满仓站在一边静静看着,不说话也不插手。
爸爸妈妈两个人都不管自己,知微那是越哭越伤心。
这时,梅锦冷静出声,问:“知微,妈妈问你,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知道妈妈为什么这么生气吗?”
知微知道,但她现在也哭上头了,停不下来,况且她心理也赌着气呢,就是知道,也不愿意说。
梅锦不是会惩罚孩子的人,孩子哭,她也心疼,但今天,知微的做法要是不教育教育,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梁满仓这时候倒了两杯热水过来,母女俩一人递了杯,还给知微拿了张干净的手帕,让她擦擦眼泪鼻涕。
知微不领情,将脑袋别过去。
梅锦见状摇摇头,知道她现在正是犟着的时候,这时候跟她是说不进去道理的,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于是道:“行了,知微,今天妈妈也不说你了,天也晚了,妈妈也困了,现在就回去睡觉吧,你待会儿躺到床上的时候自己好好想一想,你觉得你今天的做法对不对,爸爸妈妈说你,有没有说错。”
说完,她放下杯子率先上楼,杯子里的水一口没动。
梁满仓叹口气,走到知微面前说:“知微,你大了,也懂事了,今天这事本来你也没什么大的过错,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迁怒别人,尤其不该对长辈不敬,你自己想想,姑夫平时对你怎么样,是不是跟对自己女儿一样好?那你说,你有火气的时候冲着他发,他不会伤心吗?爸爸妈妈从小就教你换位思考,有错就要认,你看看你是怎么做的?”
“梁满仓!干什么呢,还不上来。”梅锦瞧着他磨磨蹭蹭不上来,火气也上来,朝着下面喊了声。
“哎,就来。”梁满仓把温热的水杯放到闺女手里,轻声说,“把水喝了,也上去睡觉吧。”
梁满仓上楼去了,客厅只剩下知微一人,她捏着爸爸塞给她的玻璃杯子,眼泪吧嗒吧嗒掉进水里,漾开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四周冷静下来,只剩下座钟滴答作响,梅花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的,围在她脚边轻蹭,她扁扁嘴,把它抱起来,将眼泪水蹭到它油光水滑的毛发上,梅花小声的“喵喵”叫着,声音里似乎有对她的担忧。
知微刚才那股委屈和不服气,在这小猫叫声中渐渐冷却,她抽噎着,在客厅里站了许久,直到腿都有些麻了,才慢吞吞地上了楼。
经过爸爸妈妈房间时,她停顿了下,门缝里透出些灯光,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他们俩交谈的声音,似乎是在说她,她咬了下唇,最终还是没有敲门,径直回了自己卧室。
房间里,梅锦和梁满仓唉声叹气的,两人都有些沮丧。
这还是闺女长到这么大,他们头一次这样教训她,心里都不太好受。
梅锦躺在床上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最后又撑着身子坐起来:“你说,刚才我是不是太严厉了,吓着她了?”
梁满仓调着手表摇头,说:“今晚这事怪我,是我一开始太上纲上线了,要不是我一开始就说她,把她弄得逆反心理上来,也不会有后面的事。”
“就是怪你。”梅锦跟着瞪他一眼,“你说你也是,她不就是说了一声累吗?有没干什么别的事,你至于那么生气吗?”
说完没等梁满仓说话,她自己又叹气:“也不能都怪你,我也有责任。”
夫妻俩聊着,都觉得千头万绪的,梅锦重新躺下,将杯子盖过头顶,闷声说:“算了,不管了,先睡觉。”
梁满仓朝她这边看了眼,将转动好的手表放到床头柜上,也跟着躺下。
两人背对着,谁都没有再出声,但眼睛却都睁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天逐渐熹微,闹铃响起,不同房间里的三个人都陆陆续续起床。
这一晚谁都没有睡好。
知微从床上起来后,磨磨蹭蹭地洗漱、下楼。
梅锦和梁满仓正在厨房做早饭,她墨迹到门边站住,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梅锦和梁满仓早就发现她了,只是见她没说话,也就都没出声。
这时,梅锦说:“怎么还站在那里,过来帮爸爸妈妈端碗。”
“噢。”知微脸上终于带了笑模样,进去端碗,还顺手拿了三双筷子。
吃饭的时候,她小心看了他们一眼,犹犹豫豫说:“爸爸妈妈,对不起,昨天晚上是我做错了,我不应该把脾气发到姑夫身上。”
梅锦和梁满仓进食的动作一顿,互相看了眼,都很欣慰。
梁满仓说:“好,能够认识到并承认自己的错误,那就还是好孩子,不过你光向我们道歉没有用。”
“我中午放学就去找姑夫道歉。”知微道歉的话说出来,心里瞬间轻松许多,脸上的笑意也更真切。
梅锦笑了下,心疼地看着她的双眼,昨天晚上哭得太狠,眼睛到现在还有些红肿,她道:“妈妈煮了鸡蛋,待会儿给你滚滚眼睛消消肿。”
“嗯。”知微应声,眉眼弯弯,喝起粥来都更有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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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一本四十万字了,根据大纲也就快完结了,下一本开《五十年代先婚后爱》,我应该这本完结休息一个星期就开。
这一本男女主感情线发展得有点快了,我将吸取经验,让下一本男女主的感情得到充分的发展,让男女主每一步动作都有足够的动机。
第81章 新兵连 “妈妈!”知微身上背着书……
“妈妈!”知微身上背着书包, 一手拎着书,一手拿着板凳,一进门放下东西,就开始抱猫, 又亲又揉的, 两条胳膊跟水蛇一样紧紧缠住它, 也就是梅花脾气好不嫌弃她,顶多被抱得烦了, “喵”两声,要是换只猫被这么折腾, 非得咬上去不可。
“回来了?”梅锦看着她身边的东西, 道,“这下可算是毕业了, 你这初中高中四年上的,也不知道都学了些什么。”
“那当然是学了建设祖国的本事了!”知微嘿嘿笑着,看着桌子上的饭菜, 直接下手捏了块酥肉。
“哎哎!洗手了吗?”梅锦嘟囔她,“手在外面又摸这又摸那的, 多脏啊。”
“妈妈,我这叫不干不净, 吃了没病。”知微嚼着酥肉,烫得吸溜吸溜的, 在嘴巴里重新炒了一遍。
“就你歪理多。”梅锦笑起来,转身进了厨房,“过来洗手,给妈妈帮忙,还有两个菜没炒呢。”
知微看着桌子上的两荤两素, 跟进去惊讶道:“这四道菜还不够我们吃吗?怎么还要炒?”
“那怎么说,你今天也是高中毕业,不得给你庆祝庆祝啊,你爸也说了,今天他尽量早点下班回来。”
知微洗完手,将手垂起来对着水池滴水,贫嘴说:“那我也太幸福了吧,庆祝高中毕业竟然能吃六个菜。”
“你拿毛巾把水擦掉,这样子滴要滴到什么时候。”梅锦瞥她一眼,也玩笑道,“回头你再有什么喜事,给你吃八个菜。”
“那我就更幸福了!”
梅锦瞧着她哼笑一声。
饭菜刚全部端上桌,梁满仓就回来了,知微很有眼力见儿地去帮着爸爸拎公文包。
梁满仓沉稳笑了笑,敲了敲她脑门:“毕业了?以后都不用再去上高中了。”
“是啊,多好啊,以后我不用去学校,天天在家伺候你跟妈妈,给你们端茶倒水,让你们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知微嘴巴“嘚啵嘚啵”,又说一通话。
“那好啊,那我跟你妈妈可就等着过有你伺候的好日子了。”梁满仓唇角向下撇着笑,洗了手接过闺女递过来的毛巾,再到桌边坐下。
梅锦听着他们父女俩闹笑,没好气道:“行了行了,再不吃,饭菜都凉了,我可烧了一下午呢,别给我浪费。”
得一通数落,父女俩小心对视了眼,都老实下来,知微还嘴甜道:“妈妈,你就放心吧,我今天就是撑坏肚子,也不会让你这一下午的辛苦被浪费的。”
梅锦哼她一声:“那你可不能撑坏肚子,你撑坏了,我还得去给你治,更麻烦。”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的,梅锦突然想起来,使唤知微说:“橱柜里买的有汽水,你去拿三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