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立刻迎了出来道:“皇姐,什么风儿将你给吹来了。”
端阳公主也不废话,直接道:“这还不是你派人给我送了画来,我才知道我之前报错了仇,才知道跟我有大仇的竟是这沈娘子,这段时日我刚整顿好公主府之后,今日正准备去逮住这贱,却不想你的人也在找她,这不才过来跟你打个商量。”
宁王一阵为难:“上次送画给皇姐,本以为皇姐的仇已经报完了,我今日才出的手,却不想耽搁了皇姐的事。”
他嘴里虽说着歉意,可却没有一丝要让人的意思,心里还在想着都那么早就给她送信了,这么长时间不去报仇,如今却怪不得她了,哪怕是纪家的纪大娘子,还有伯府的沈三娘子,他都抓了,就是为了防止万一,好牵制住他们的家人,也为自己多一张保命符。
自己的这个弟弟有多少小九九,从小到大端阳是看得一清二楚,不就是自己的筹码还不够吗,便道:
“当初这个贱人害死了驸马,还害得本宫被皇兄禁足了三个月,而她却完好无损的和崔彦逍遥快活,一转眼还和崔彦定下了婚事,这口气本宫咽不下,凭什么本宫的驸马死了,他们却能双宿双栖,本宫要亲手折磨死她,要让崔彦和皇兄后悔。”
“皇弟,你若是把她给本宫了,那本宫也送一个人给你。”
看着端阳一脸仇恨的模样,宁王终于也来了兴趣道:
“哦,那皇姐要送个什么人给我,不会也是个女人吧?”
“呵呵。”
端阳公主轻笑了声:“那皇弟也未免太小看我了,翰林院掌院陈大人,任你差遣。”
宁王心中就是一震,翰林院掌院可能平常看起来不太重要,但是时局动荡之时,起草诏书这一项可是重中之重,必须是自己的人了,可以说是端阳送的这一个人刚好就送到了他的心坎上了,他心里甚喜,只面上不显道:
“既如此,凭咱们姐弟的交情,本王自然依了皇姐。”
“哈哈。”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端阳公主心情甚好,狠狠瞥了一眼身旁的沈黛:
“还不快走,贱人。”
待两人走了之后,宁王回到书房,在里面听了整个过程的幕僚,就有人出言提醒道:
“王爷,怎可轻易交出那沈娘子?”这是他们用来左右崔彦的工具,至关重要。
宁王却不以为意道:“区区崔彦不足为惧,况且端阳恨死了那沈娘子,那沈氏在我们手中和在端阳手中无区别。”
那幕僚见宁王一脸的自信,并不想再听的样子,便止住了话,只心里却仍是一肚子的不赞同,那沈氏在他们手中和在公主手中怎会一样,那崔大人一向智计百出,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还能用沈氏来挡一挡,若是沈氏不在他们手中,崔彦岂会听他们的,况且能起草诏书的翰林院可不止掌院一人,不听话宰了就成,何必要收公主这人情。
只他也了解这宁王一向是刚愎自用的性格,多说无益,反而生了嫌隙,让自己惹了他厌烦便不好了。
.............
不过几日,这风越刮越大,天也阴沉沉的,竟莫名又下起了一场雪来。
人们还来不及感叹这场雪来得怪,都二月中旬了,往常这时候柳枝都要冒出嫩芽了,河边的青草也是郁郁葱葱的,街市往来的吆喝声都是不断的,人们早已开始为一年的生计奔波了,可偏偏今年大家都缩在屋子里不敢出门,不少官眷的府邸更是战战兢兢的。
公主府书房烛火被穿堂风搅得忽明忽暗,端阳公主攥着奏疏的指节泛白,案上茶盏早凉透。
小黄门踮脚进来,压低声音说“姜家军三千精锐进城了,宫里怕是动了”,廊下护卫按刀的手随时准备拔刀而出,院外早已不见城根的梆子声,只有兵甲刀剑相碰的叮咚声。
第109章 全文完
铅灰色天穹压着残破的朱雀门,鹅毛大雪如絮倾覆,半炷香便掩了街面的车辙与血迹。
“呵呵,他们终于按捺不住了。”
端阳公主冷笑一声,松开扣着秘折的手紧握成拳,一旁站着的一个英俊但眉眼温柔的男子,悄悄从身后拥住了她道:
“公主,我在。”
端阳公主也回握住了他的手,看向他道:
“潘郎,会没事的。”
坐在他们对面的沈黛却根本无心关注他们的温柔一刻,心里一直惴惴的,指甲早已插入了手心染上了斑斑血迹,她明白端阳公主的意思,应该是今夜宁王反了,虽然这些时日端阳公主将她拘在了府邸,但是却并没有伤害过她,她只是不理睬她,日常行事却并没有避着她,因此她是知道她和崔彦乃至柴二陛下之间早已达成了某种默契,今夜这一场行动,怕是他们等待已久的。
只是如今形势紧张,宁王宫里有太后娘娘支持,宫外群臣又早已被他拉拢,还有佣兵十万的外家武阳侯姜家的支持,她在现代就看过不少史书,当然是知道凡是政变都是要流血、牺牲的,他担心崔彦还有家人的平安。
穿越以来的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无助,只能被动的等待,看向外面的白雪纷飞煎熬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空气凝重而紧张,只听见三人沉重的呼吸声,直到一声长长的禀报声传来:
“公主殿下,外面宁王的人闯了进来。”
沈黛闻言心头一紧,端阳公主却是不悦的瞥了她一眼道:
“呵呵,真是个麻烦精。”然后才问侍卫长道:
“他们来了多少人?”
“约莫四五十人。”
端阳公主眉头才稍微松了松:“看来我那个弟弟败的有点惨啊,我这一个公主府就只配他出动四五十个人来,传令下去,擅闯公主府者一个不留。“
侍卫长立刻领命而去。
沈黛知道跟在端阳公主身边,她可能不用太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是想起家人,她不禁还是冒着胆子问道:
“公主殿下,宁王既然敢闯公主府,会不会也去朝臣的府邸?”
端阳公主本不想理会她,但是看向身旁崔彦送给她的甚得她意的男子,勉强开口道:
“别的朝臣本宫不知,但是宁王显然是冲着你来的,要不然他岂会跟公主府过不去,他既派了人来了这,相信你沈家也肯定早已被包围了。”
说完又冷哼一声道:“若不是看在皇兄的面子上答应了崔彦,我岂会管你的闲事。”
沈黛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连忙道:“多谢公主。”又舔着脸道:
“那公主可否派些人去保护我的家人?我愿意.........”她愿意付出银钱,只要她愿意开价。
只她话还未落下,公主身旁的男子已出声打断了她道:
“不行,公主的安危都不可保证,怎可再抽调出兵力去保护你的家人。”
沈黛拼命咬着嘴唇,心里不断发着颤:“若是有多余的兵力呢?”
那男子还想说什么,端阳公主就已先出声打断了她道:
“真是好笑,崔彦没跟你说吗,你家左右两边早已布满了一百多个宣领卫,那可都是崔彦最信任的人,他早就为你安排好了一切,怕是他和他家人都死光了,你和你家人都不会有事。”
不知为何,沈黛的心莫名的就是一沉,他把他最信任的人都留给了她,那他自己怎么办呢,宁王和太后的人首要攻击的人就是他呀!也不知道皇城里面有多少宁王的人,就怕伤不到皇帝拿着他来开刀。
“那他呢,会不会有危险?”
“呵呵,你终于想到他了。”
“我本就一直惦记他的。”沈黛也不害羞,又道:“只怕自己问多了无益,反而给他添麻烦。”
端阳公主这才和缓了语气道:“我也不知道,只是猜测宁王这会儿派人来,他应该是没事的。”
沈黛这才安定下来,又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外面全部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宁王的人全部被杀退了,外面又传来宫里的报信声:
“公主殿下,官家让我跟你说声,都过去了,宁王和武阳侯谋反已尽数被诛了,你可放心了。”
一时间,三个人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小黄门急急忙忙的准备回宫,沈黛却一把拉住了他道:
“宣国公世子崔大人怎么样了?”
小黄门一惊,看向拽着他袖子的女子一眼,发现完全不认识,才移向了端阳公主,端阳公主朝他点了点头,他才道:
“崔大人心口中了一剑,这会儿太医还抢救着呢。”
说完也不看几人脸色就匆匆走了,如今宫里还乱着,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陛下也就担心公主,才让他在这紧急时候走这一遭的。
而沈黛听完他的回答后,浑身就是一震,根本站不住身子,一个趔趄就向后倒去,若不是堪堪扶住了桌沿,恐怕就要后脑勺着地了。
“什么?心口中了一剑。”
她想起他心口深深的虎爪印,那时候本就要了半条命了,如若再在同样的地方中了一剑,那他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吗。
瞬间,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下,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从来都是聪明强悍的,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消失在她身边,消失在这个世上,没有喜欢上他之前,她觉得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但是喜欢上他之后,没有他,她觉得余生便都只剩孤寂了。
她不管不顾就往前冲,这个时候她要守着他,不管生死,她都要在他身边,将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她脚步蹒跚,却走的极快,仿佛风一吹就要栽倒在前,端阳公主看不过,终是命令身旁内监道:
“你送她入宫吧。”这个样子怕是连宫门都进不去。
“殿下真是心善。”身旁男子恭维道。
端阳公主却是无所谓道:“也许是最后一面呢,送佛送到西。”
.........
福宁宫里,柴二陛下早已遣退了一众人等,只留了沈黛守护在崔彦的身前。
他心里也十分难受,这场宫变虽是宁王主动发起的,但也是他筹谋已久,从得知宁王在江宁的所作所为之后,他便一直有意无意纵容着他的野心,给他一种自己天下无敌的错觉,又适当的示弱,才让他终于一发不可收拾走上了谋反的死路,他早已算好了一切,禁卫军也出其不意的将他带来的人全都包围了,却没有想到太后娘娘,他的亲生母亲在事情全部尘埃落定之后,会拿着一把剑冲向他,要致他这个亲生儿子于死地。
那一刻他绝望了,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只想问一问她“既然要杀他,那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他”的时候,崔彦从一旁闪身过来,替他挡住了这一剑,他看着血水从他的胸口不断流了出来,他崩溃了,再也管不得“弑母”的名声,反手一剑就捅进了太后娘娘的心口。
然后扶着崔彦拼命喊着太医、太医、太医,十几个太医鱼贯而入,战战兢兢的围着崔彦看了许久,最终只有一个统一的答复:
“崔大人失血过多,能不能醒来就看今天了。”
他明白了,那是只能听天由命的意思了,他沉沉的走出殿外,一个人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看向满地的血迹,只觉分外孤寂,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错,如果他不有意放大宁王的野心,弟弟和母亲是不是就不会走,崔彦也不会危在旦夕。
是不是老天在报复他,才让他身边的最亲的人一个个的离他而去........
.........
明黄色的帏帐子之下,崔彦一身白绫中衣躺在上面,他乌发凌乱,双目紧闭,嘴唇泛白,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丝的活气。
沈黛坐在床前双手紧握住了他的大手,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了下来。
“崔彦,你一定要醒来呀,你说过要娶我的,如果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呢?”
“你好好的醒过来好不好,你真的忍心将我一个人留下来么?”
“你不知道,我这些时日都在绣嫁妆,你不知道我给你绣了好些寝衣和绫袜,手指都戳破了好些血洞,我还想看见你穿上它们的样子。”
“还有这些没能见面的日子,我天天都在看你写给我的信,我喜欢看你写的长长的,啰里啰嗦的说你近来的状况,也喜欢听你唠叨着让我照顾好自己。”
“崔彦,你知不知道,我多想嫁给你,多想早一点嫁给你,想你每天晚上像个火炉一样抱着我睡觉,想每一天的清晨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你。”
“你那么挑食,胃又不好,一个人的时候都不好好照顾自己,只有我在你身边才能照顾好你,你早点醒来好不好,让我一直一直照顾你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