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晏七难免在心里腹诽着,他就知道,每次必定都是这样,反正总不是爷自个儿最先妥协的。
办完这些事后,崔彦才沉沉的靠在太师椅上,疲惫的揉着太阳穴,多事之秋,山雨欲来,婚事恐怕没有那么快了。
好在,她终究已是他的未婚妻了。
第107章 风雨欲来
晏末进来递信的时候,沈黛已洗漱完毕,正想着明儿搬家的事情,毕竟如今这个汴河西城的宅子是赁的,然后距离皇宫远了点,沈必礼每日上朝也是够折腾的,他年纪大了总不能日日如此,再则这个宅子也确实小了点,如今光是伺候的人就添了好几个,还有跑腿的小厮,再这样挤在一起确实不太方便。
拆开信一看,崔彦也正在说这个事儿,听说她最近在看房子,问她何时搬家?他准备将茗园作为聘礼送给她,问她要不要干脆搬到茗园去住,这样他到时候让人抬聘礼过去也好有地儿放,如今正是考虑着沈家的院子小,他那精心准备的一溜烟的聘礼还都没抬过去呢,这是其一。
其二的话,他还从国公府的护卫队中精心挑选了一百名护卫,到时候也要跟过去保护她。
所以让她最好是不要拒绝,尽快早早搬过去,他才能安心。
本来这信到这里应该是结束了,可偏偏崔彦在落款时还用毛笔加粗了一行字:“勿忘回信。”
沈黛看到这里就忍不住笑了,她都能想到崔彦写这几行字憋屈的模样,上次去送奶茶给他时,他就千叮咛万叮嘱的,回去了一定要记得写信给他,她当时还信誓旦旦的说好来着,可谁知道一回来,廖氏就逮着她让她跟着一起绣嫁妆来着,可她真的完全不会呀,这要是在廖氏面前一显形,让她发现出了端倪该如何是好,她少不得日夜逮着青桔恶补了一下绣技,拖了廖氏几日,勉强在她面前能绣好一个尚且拿得出手的荷包了。
所以她都要忙晕了哪里还记得写信给他的事情,如今看见他的来信,倒是有点惭愧了。
只是他前面说的那两点,让她搬到茗园去,她还不是很赞同,聘礼是聘礼,怎么能还没成婚就住到男方给的聘礼的宅子里面去,这不是让京中权贵们笑掉大牙么。
而且只是为了能放下聘礼那就更没必要了。
至于那第二条给她一百个护卫这是要干嘛?这般兴师动众的着实没必要了,她身旁已经有晏末,她相信端阳公主已经不能轻易伤害到她了。
所以她便顺道让晏末取了笔墨纸砚来,只说明儿就搬家的事,自己已经买了宅子就不去茗园了,另外小声的解释了一番,近来她之所以没有给他写信,只是因为她正天天被廖氏拘在家里绣嫁妆,另附上了她亲手绣的一个荷包为证。
晏末的速度很快,不多时正坐在书房对灯看舆图的崔彦就收到了回信及荷包一个。
看着曾经他心心念念的荷包出现在了面前,他一时竟十分的恍惚,许多事情也一一在面前闪过,他想起了那时在茗园,她也曾为他绣过的,那时候她是否也像如今这般憧憬着当他的妻子,只是最后是他让她失望了。
想到此他不禁一阵难受,他们在一起那么长的时间,他终究是让她受了诸多委屈的,再看向这个荷包时,他不再是比过了萧策那般的洋洋得意,取而代之的是对绣这荷包的女子满满的心疼。
他捏着荷包,双手不自然的握紧了,像是紧紧抱住了那个背对着她时默默委屈心酸的女子。
再打开信后,看见她的回复,他的心不禁开始悬了起来,他理解她的想法,也想尊重她的想法,只是不去茗园,那一百名护卫该怎么办,若是到时候京中乱了起来,谁还能去保护她?
他想了想,最后也只能无奈对晏末吩咐道:
“沈娘子新买的宅子在哪里?你去将她左右两边的宅子都买来,将那一百名护卫安置在其身旁。”
“是。”
晏末立刻领命准备退下,崔彦立即就不悦了冷声道:
“让你退了?”
晏末给他这严肃的模样吓了一跳,又毕恭毕敬的回来候着,战战兢兢道:
“爷还有何吩咐?”
崔彦没有理她,只径直从笔架上拿起一支尖头奴来下来开始写信,也不知道写了多久,久到晏末都情不自禁的打起了瞌睡,他才将厚厚一封信交给她道:
“走吧。”
晏末才一拍脑袋飞走了,也怪她,竟忘了爷一向是放不下娘子的,每回都是有回信的,她怎么就给忘了呢。
........
不说沈家卡着月底搬完了家,崔家那夸张得足足能摆满一条街的聘礼晃悠悠的抬了过去,就已经堆满了半个宅子,还直接艳羡了不少京中生了女儿的官宦之家,若是轮到他们嫁女儿也能得如此聘礼,怕是要去祖宗坟头烧高香了,家里几代人的吃喝都不愁了。
国公府里殷氏更是早已红了眼,这世子一成亲倒是把府里大半的家资都搬了过去,她不少在下面有头有脸的丫头、婆子面前抱怨,可是一个敢应她的都没有,她们都是国公府的老人了,谁还看不明白,这以后整个府邸都将会是世子的,世子爱给岳家多少那都是世子自己的事儿,她们谁也管不着,虽然她们也都觉得这手笔确实过于庞大了,这个国公夫人看过不眼倒是也能说得过去,毕竟又不是亲娘,她若是看不过去,尽可以去跟国公爷抱怨去,跟她们这些下人说有个什么意思呢。
只是她们不知道的是,这事儿殷氏当然是一早就跟国公爷抱怨过的,只是这次国公爷难得的没有站在她那边,不管她怎么哭怎么闹,崔召都只坚持一个原则,这儿子好不容易愿意娶妻了,可不能因为一点钱财就将这事儿给搞黄了,若是这次他舍不得这一点子的聘礼,怕是这儿子连让他从此绝后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况且前些时日他待他十分亲近,不禁对他嘘寒问暖的,还关心起他的日常起居和生活喜好来,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给他扯后腿,将儿子推的越来越远了。
殷氏也是无奈,无论她在床笫之间如何小意侍奉,崔召都一直未能松口,只道:
“你如若不满意,我到时候多给苗儿添些妆就是了。”
殷氏这才作罢。
接着就步入了二月了,二月的春风似剪刀,吹得人脸廓疼。
守在紫宸殿外的小黄门不断的搓着手心,捂一捂自己的耳朵,才稍稍减一减这寒风的肆虐。
待殿门被从里面推开,一身容雍华贵的太后娘娘托着容麽麽的手走了出来,两人立马止住了动作,弯好了腰,一副卑躬屈膝恭谨当值的模样,待太后娘娘走远了,两人才不动声色的用眼神沟通着。
“近来太后娘娘怎么突然对咱陛下这么亲近了?”
“谁知道呢,许是见陛下生病了,才勾起了她那一点点母子之情了。”
两人并不敢出声,只敢挤眉弄眼着,只是端看就连两个看殿的小黄门都能发现不同寻常来,何况是那些宫里的高位妃嫔和朝中重臣们。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随着太后娘娘探视一次次的增加,柴二陛下的病却愈来愈严重,不多时便已起不了身,就连早朝都没办法参加,一连辍朝多日,紫宸殿里药雾缭绕,咳嗽不止,到最后朝中诸臣连见陛下一面都难,宫中除了太后娘娘,就连皇后娘娘都不能见到柴二陛下一面。
哎,可惜了陛下一向身强体壮,一场风寒就直接病倒了,可陛下尚且年轻,最大的皇子才不过五岁,又尚未立即太子,太后娘娘便做主,朝中一应诸事暂且全权交给宁王处理。
一时之间宁王在京中可谓是炙手可热、一手遮天,那些会看眼色的墙头草官员们纷纷投靠,早已押宝等柴二陛下一蹬腿,怕是这皇位就要非宁王莫属了,这时候他们早一点投靠,待日后.......不就是有从龙之功了么。
曾经那个深受柴二陛下信任的、新政领头人崔彦一下子就失了势,有了宁王的暗示,下面一众狗腿子颇会看颜色的就开始弹劾崔彦推行新政以来犯的几大罪行及给国家带来的祸患一下子全部都爆发出来了,官场之上从来都是“墙倒众人推”,那些文人的嘴可以将死的说成活的,也可以将活的说成是死的,以前对新政有多歌功颂德,如今骂的就有多狠。
层出不穷的弹劾折子如漫天飞雪一般飘了下来,宁王坐在群臣之首的一方太师椅上,踌躇了半晌,做足了姿态后,才摆出一副颇为无奈的模样道:
“尔等.....尔等这些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只不过崔大人一心推行新政,一时心急,没有顾虑到也是有的。”
又转头对着崔彦为难道:
“既如此,崔大人不如暂且在家休养几日。”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为他考虑,但是在朝堂上能光明正大的说出这句话来,就不是简单的休息了,这话的重点其实是让他卸下一切职务,赋闲在家了。
这是想将柴二陛下之前在朝堂之上留下的势力连根拔起了,有一些老臣还是立心很正的,上前为崔彦辩驳了几句,当场就都被宁王驳斥了回去,再过几日又被同样或其他不同的理由革了职的,从此朝堂之上再没有不同的声音了。
崔彦虽然很是愤愤不平,但如今独木难支,也只得狠狠一甩袖子就回了国公府邸。
一到了府邸之后,他就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先去和崔召商量了半天,就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一众幕僚、外臣早已等候多时。
书房的茶换了一盏又一盏,天上飞的信鸽也是来来回回,琉璃灯又是一夜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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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估计是流感,拖了一个星期,我之前感冒都只几天就好了,还是要增强抵抗力呀!
宝贝们,近来流感频发,也要注意身体呀!
我加油写,尽量这个月能完结啦。
第108章 前夕
搬到春明坊的宅子后,住的确实宽敞多了,沈必礼上朝也近了许多,然而朝堂之上却一派乌烟瘴气,特别是崔彦被赋闲在家后,他更是每日胆颤心惊,深怕一个不慎又被抄家流放。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毕竟一把年纪了,也活不了多久了,只还有一双儿女,跟着他从小受尽了磨难,人生才刚开始有一点的盼头,可不能再因为他的错误决策而耽误了。
他惶惶不可终日,很是有点魂不守舍,这种关键时候,还是沈黛站了出来,对整个府邸的采买、进出都加强了管理,沈钦不再外出拜学了,每日只守在家里温书,府邸不再随意外出,也不接受外面拜访。
既然不能控制外面环境,那就只能严格要求自己了,掐灭一切潜在风险。
然而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沈黛停下手头的绣活,其实青桔知道她并不擅长绣技,一般的大件如嫁衣,锦被、鞋子啥的基本都是她代工的,只有一些贴身的物件如寝衣、绫袜啥的要求不高,就是她自己亲自动手的。
只是不知为何,当她就着灯火一针一线的绣着崔彦的寝衣时,眼前却不断闪现着崔彦的影子,虽然白天她还能在家人面前强作镇定,可是到了夜里却忍不住为他担心起来,她想着他能平平安安的穿上她亲手绣的寝衣,想着还能有机会亲手抚摸着他心口的伤疤。
可是寒风凛冽,从门缝袭来,吹得灯火摇曳不止,沈黛拿着绣花针的手也跟着一晃,戳进了白嫩的指腹里,冒出了血泡泡,她疼得“嘶”了一声。
她收回手,看向铜镜中昏暗的面容,心跟着蹙到了一起,她忍不住抽开红漆匣子,从厚厚的一沓信笺中抽出最上面的一封慢慢看了起来。
这封信件她看过无数次,是他写给她最短的一封信件,只有寥寥的几个字:“吾安,勿念,安善。”
这之后便再也没有信传来了,哪怕她让晏末跑了一趟又一趟,可是连国公府的门都没能进去,因为就在崔彦赋闲在家的第二日,宣国公府就被重兵把持了,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更没得人能出来了。
她反复读着这六个字,第一次嫌他写的字太少、太少,也暗暗有点悔恨为什么以前的自己会老是嫌弃她的字太多、太啰嗦。
望向窗外的苍茫黑夜,明天大概又是个阴天,只是不知京中又将是何等光景?又有哪些大臣会被圈禁?
不知道他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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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随着次日纪太傅府邸被封禁,两列雄赳赳、气昂昂的官兵也立刻包围了沈府,“砰”的一下就将沈府新宅的大门踹成了两半,两个手拿长矛的官兵不分青红昭白,对着手中的画卷,就想将正在院中端茶的沈黛给逮了起来,却不想,坐在石蹲旁却有个容雍华贵的女子,那女子身后也同样静立着两列官兵,还没等那手执画卷的官兵上前,就已经抢先拦在了他们面前,十分不客气的道:
“沈娘子是端阳公主的人,尔等岂敢?”
见是如此情况,那带头的首领赶紧小步上前,在几人面前一扫,接触到端阳公主凛冽的视线后就是一顿,连忙抱拳行礼道:
“卑职参见公主殿下,属下们也是奉宁王殿下的旨意来带走沈娘子,还请公主殿下行个方便。”
“唰”的一声,那首领话音未落,端阳公主就已经抽出腰间长鞭,狠狠的在石桌上一甩,正好就将沈黛手中还没来得及放下的茶碗摔了个粉碎,还溅了一身的茶渍。
“笑话,谁不知道这沈娘子与本宫有大仇,本宫今日前来就是要带走她的,本宫定要她生不如死。”
那首领虽被端阳公主威势所摄,眼神晃了晃,但是想着宁王殿下的吩咐,并不敢撤退,只仍坚持道:
“请公主不要为难小的,公主若是想要这沈娘子,还请去与宁王殿下沟通。”
“呵呵。”
端阳公主简直冷笑两声:“还真是宁王的好狗。”又道:
“既如此,那我跟着你们去见宁王。”
说着,沈黛就被两列官兵请了出去,一路往宁王府去,廖氏和沈钦等人想上前阻止,都被她眼神制止了,如今不管是宁王还是端阳公主,沈家都对抗不起,如今崔彦还在,他们不会轻易要了她的性命,反而是其他人如果反抗,说不定就没命了。
她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他们,仿佛在用眼神说:“不可轻举妄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到了宁王府,首领正准备遣人去通报,就见一个幕僚匆匆而出,那幕僚本目不斜视,但看见身旁的端阳公主一下子眼睛就直了,那日去公主府送信他只隔着纱帐看了那么一眼,当时听见她的声音他整个人都酥了,如今看见她本人他更是被惊艳的走不动道了,顿时也不管自己的身份,只上前行礼道:
“小人参见公主殿下,殿下是不是要见宁王殿下,小人这就去帮忙通报。”
端阳公主瞥都没瞥他一眼,径直就冲过门前的守卫道:
“本宫亲自去见他。”
那幕僚也十分狗腿道:“好,好,好,小的迎你前去。”
最后便只有端阳公主、那首领、沈黛以及那幕僚一行人四人往宁王府的书房而去,宁王最近代天子行事,那真可谓是日理万机,这会儿正跟一众幕僚在议事儿呢,听说端阳公主来了,闻言倒是一喜,如今这个关键时刻,端阳在朝中还是有些势力,不少官员还是先帝在她的建议下提拔的,如果她能站在他这边,那他成事的可能性又大了许多了。